梁叛驚道:“重傷躺在府衙門外?盧獻之沒有找大夫替他醫治嗎?”

段飛搖搖頭,臉上也是憤懣不解之色。

梁叛臉色驟然陰沉,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目光也冷得像兩把刀,死死地盯著鬆江城的方向。

他寒聲道:“林逋招了嗎?”

段飛還是第一次從梁叛的口中聽到如此冰冷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搖頭道:“還沒有,不曾動大刑……”

梁叛咬牙道:“叫齊所有人還有大夫跟我走,你留在這裏,等我回來以後,要看到林逋招認江榮的口供!”

段飛嘴角一顫,連忙答應,立刻跑去叫人。

梁叛飛奔回房,取了自己的腰刀,走到二進院中一腳踹開了高腳七的房門,叫道:“老七,媽的抄家夥跟我走!”

整個莊園之中頓時四處都回**著踩水飛奔的聲音,全都匯集到前廳之前,管家老楊、冉清、鬧鬧、丫頭以及冉佐等冉家之人,都在廊下遠遠地看著,不知發生了甚麽事情。

等到眾人集結完畢,梁叛大喝一聲,所有人便一齊奔出莊園,裹挾著莽莽殺意,朝鬆江城而去。

四月末五月初的暴雨端的無常,已經下了將近一天的罕見大雨,到了傍晚間卻沒有絲毫收斂的跡象,反倒愈發肆虐狂暴起來。

等到守在西城門的府衙壯班們看到數十名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人從雨簾中闖出來,出現在城門拱券之下時,已來不及關門了。

一名壯班連忙帶人攔住去路,指著這些人用官話喝道:“你們誰是梁叛?盧大人有令,隻準梁叛進城,其他人一概不準進!”

梁叛站在人群中間,冷冷地道:“阻撓錦衣衛辦案,殺了!”

數十人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鏘然出刀,整個拱券之內刹那間都回響著嗡嗡的刀鳴,肅殺的氣息瞬時充斥到了這片小天地中的每一個角落!

那幾名壯班哪裏還敢阻攔,轉身便一哄而散。

梁叛也不下令追趕,帶著人徑直朝鬆江府奔去。

鬆江府衙大門外,也有十幾個衙差守著,不準旁人帶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狗,兩名留在城中的斥候隻得在不遠處的雨幕之中焦急地盯著。

突然間無數的腳步聲從街道上紛亂地響起,一聲聲朝府衙而來。

那十幾名衙差全都緊張起來,個個手握刀柄,不由自主地向內收縮了一圈。

街道兩邊的店鋪全都緊閉大門,梁叛估摸著府衙已在前方不遠,抬頭瞧見道旁有間關著門還未上板子的藥鋪,推了兩人道:“這藥鋪我要了!”

那兩人立刻吼叫著衝到藥鋪門外,一腳踹開了大門,提刀便衝進去彈壓,頃刻間將這藥鋪控製下來。

其餘人再往前衝了幾步,瞧見十幾個影影綽綽的人,梁叛快步走到跟前,正瞧見老狗躺在地上,被那些人圍在中間,不知死活。

他剛要推開一人進去扶老狗,卻被兩名差役推住了。

隻聽一名差役道:“梁百戶,盧大人有令,請你進去一趟,先接受兩位大人的垂詢,等到大人們垂詢完了,自然放你出來。”

梁叛壓著萬丈怒火,嗓音低沉地道:“你先讓我的人把替他治傷。”

那差役一臉公事公辦的神色,機械地重複道:“盧大人有令,請你先接受兩位大人的垂詢。”

梁叛怒火騰的一下竄了起來,突然拔刀架在那差役的脖子上,大聲倒:“還要不要垂詢?放不放人?”

那差役已然兩腿發抖,嘴裏含含糊糊地沒說出半個字來。

梁叛甩手將他推開,衝到老狗跟前,果然見到老狗獨自一人躺在滿是積水的地麵上,一道彎彎曲曲的血線從他背後流出來,混雜在積水當中,很快便被衝散進了地溝之中。

他連忙撲過去,拍拍老狗的臉頰,叫道:“老狗,三哥,你怎樣?”

他這一拍,老狗口中的鮮血便從嘴角溢出來,染在他的手上,掌心與指縫都是血跡。

老狗輕咳兩聲,眼皮抖動兩下,終於搖搖頭,沒說出話來。

梁叛緊緊捏住拳頭,大聲叫大夫將老狗抬去藥鋪中去醫治,自己則帶著人直闖進鬆江府衙之中。

那十幾名衙差早已退回府衙之中,飛奔去向盧獻之報告。

梁叛一進門,帶著人徑直走上回廊之中,

二堂腳步雜遝,不多時便湧出數十名衙役來,簇擁著一人,將錦衣衛攔在回廊之中。

梁叛冷眼掃視過去,隻見這些衙役所簇擁著的,是一位穿著散答花樣緋袍公服的人,遠遠地站著,遠遠地看。

梁叛立刻就知道那人是誰了——穿著三品文官的公服,隻能是盧獻之。

兩人站在回廊之中,遠遠對視。

盧獻之冷笑一聲,淡淡地道:“梁百戶,你好大膽啊。既然來了,本官要垂詢於你,請到二堂去罷。”

梁叛神情冷漠,根本不理他,一揮手,朝身後道:“給我搜,將鬆江府通判江榮和他手下所有書辦胥吏全部搜出來帶走!鬆江府所有卷宗檔案立刻封存,其他人到江榮和林逋的住所去抄家!”

盧獻之大聲喝道:“且慢,梁叛,在本官麵前,你太放肆了罷?”

梁叛使了個眼色,數十名錦衣衛轟然應諾,當即分了十人朝江榮與林逋的住所殺去,其餘人重新衝進雨中,向鬆江府衙各個方位四散奔去。

盧獻之麵色鐵青,怒吼道:“本官看誰敢!本官乃是欽差巡視東南,東南軍政要務,一切便宜行事。”

梁叛道:“那又怎樣?”

盧獻之道:“本官以巡視東南之令,命你速速離開鬆江府,去台州待命!”

梁叛冷然不語,刀鞘輕輕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錦衣衛牙牌,問道:“南京錦衣衛莫非也屬於東南管轄?”

盧獻之一時竟有些瞠目結舌,的確,梁叛身負軍令要到台州為新軍打前站,的確需要聽從巡視東南的盧獻之的命令。

可是梁叛還有一層身份,那便是南京錦衣衛百戶,南京應天府自然與東南州府全然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