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堂道:“正是!怎麽?”
梁叛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唆著嘴唇,細細思索起來。
過了半晌,他有些斟酌地道:“我倒跟漕幫有點香火情義,陳大東家,你看這樣成不成,我想辦法幫你同漕幫牽個線,能談成的話你也幫我一個忙,談不成就算,你也沒甚麽損失,怎麽樣?”
陳小堂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梁叛,激動地道:“當真?”
梁叛道:“自然是真的,不過我一向隻在南直,浙江這邊的漕幫關係遠一些,不曉得有沒有這個麵子。”
大家都知道,運河南端隻到杭州為止,因此漕幫的勢力按理說最南也隻該到杭州。
其實並不然。
當年漕軍並非完全依靠運河而建,也有一部分是依托於長江,比如湖廣都司和江西都司曾經所轄的漕軍,和運河根本不沾邊兒。
而且浙江境內的運河也不止到杭州錢塘。
事實上在紹興境內也有一段運河,是從餘姚到錢塘,與京杭運河相連,所以漕幫在紹興也有紹興幫。
而紹興運河在餘姚又同姚江、慈溪相連,並隨著慈溪一直延伸到寧波境內,到東錢湖為止。
所以憑借著慈溪的這道便利,寧波也順勢起了一支漕幫。
而台州之所以也有個漕幫,實際上同運河屁的關係沒有,就算有,也可以說十分的牽強。
因為台州境內有座天台山,而天台山的華頂峰是一條河的源頭,這條河叫東溪,也就是後來的新昌江。
而這東溪又是曹娥江的支流,曹娥江又連通紹興運河,紹興運河又能接入京杭運河。
所以……台州也起了個漕幫。
但是台州漕幫從來也沒用過那條勉強和運河扯得上關係的東溪,因為要用東溪就得翻過天台山,然後才能用得上那麽一小段細細的河流。
所以台州走漕運都是直接出海,然後從海上繞到寧波,從招寶進入鄞江江口,順著慈溪再進入紹興運河。
或者幹脆直接到杭州接入京杭大運河。
不過現在因為倭寇的關係,海路走不通了,隻能走陸路,台州漕幫的“漕”字便有些名不副實了。
因此台州境內不大管台州幫叫漕幫,大多隻叫河幫。
也基於這個原因,梁叛才會說“關係源”,他也拿不準台州幫的脈,不知道這台州幫和運河上的漕幫究竟有幾分香火。
不過機會就在眼前,該努力還是要努力的。
梁叛便朝陳小堂問明了台州幫的所在,準備今明兩日動身去碰碰運氣。
此時小老板已經將早餐做好了送了上來,梁叛會了鈔,額外被送了兩支春卷。
臨走時梁叛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唉,陳大東家,你這等身份,總住在客棧也不是個事,不知你對我們後所山下的官邸有沒有興趣?”
陳小堂愕然道:“梁百戶何出此言?”
梁叛道:“你若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賣一套給你,絕對友情價!”
陳小堂倒真有幾分動心了,桃渚所的官邸他見過,格局的確不夠莊重沉穩,但在桃渚所這樣地方,已是頭等的好宅院了。
他也知道桃渚所現在欠了一屁股債,一定在想辦法籌錢還債。
於是陳亭略一思索道:“不知梁百戶打算多少銀子割愛?”
梁叛笑道:“割甚麽愛啊,又不是我私人買賣。我們那一座園子大概是兩畝四分地皮,你就按一畝地五十兩算怎麽樣?”
陳小堂快速算了一筆賬,搖頭道:“恕在下直言,若是在台州城內,這個價倒還使得,但是桃渚這裏太貴了。”
的確,一畝上田才三十多兩銀子,而且年年都能產出,問題一座宅院能產出甚麽,居然比田畝還貴!
梁叛道:“那就再讓一步,你不是開米行的嗎,你可以按照市價用糧食來抵,如何?”
陳小堂點點頭:“這樣算的話……隻能是你我各讓一步,如今台州米糧市價是每石米五錢四分銀,一百二十兩便是……”
他低頭開始默算,梁叛卻很快地道:“是兩百二十二石!還有零頭不算你的。”
陳小堂一時算不出,便反過來拿兩百二十二去乘五錢四分,一算果然是一百二十兩,不由得嘖嘖稱奇。
梁叛道:“別廢話,你就說行不行?”
陳小堂也還爽快,咬牙道:“可以,不過糧食需要籌措運送,送到桃渚所大概要半個月的辰光。”
梁叛斷然道:“不行!這樣,你分批送,八天之內先送一批到桃渚,這一批不得少於五十石,剩下的可以半個月以後到。”
陳小堂很敏銳地從中發現了一些問題,他看著梁叛,眼中藏著一抹狐疑之色。
梁叛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嚴厲地警告他道:“做買賣隻是做買賣,其他的事不要亂想,更不要亂猜,懂嗎?”
陳小堂心中一凜,點頭道:“是,成交!”
臨走時,陳小堂卻又拉住梁叛,壓低了聲音,給了他一個建議:“如果桃渚所確實不需要那些官邸的話,可以在桃渚所城內公開發賣。”
他還透露給梁叛:這座城雖然小,可是並非沒有有錢人。
加上銀錢這種東西,在桃渚根本就花不出去多少,而官邸那種地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正好能夠滿足桃渚幾家有錢人的消費欲望。
梁叛一想,便深以為然。
不過他對具體買賣經手的事畢竟不很在行,於是說道:“這樣,陳大東家,你是做買賣的,這件事我想交給你辦——你來幫桃渚所發賣,最低一百兩一套,超出一百兩的部分,你拿三成,如何?”
陳小堂一怔,便想明白了這種方法的高明之處,自己若是隻按最低標準賣出去,則相當於白當差一場。
可是若能以高價賣出,所得的傭金也很可觀。
好比說賣出二百兩一套,他便可以拿到三十兩的傭金,如果賣出一千兩,便有二百七十兩好得。
陳亭立刻答應下來。
這個買賣可以做!
隻是該如何做的漂亮,又能幫桃渚所賣出個好價錢,這才是最考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