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燁身邊一名書記官專門負責記錄,各總的表現也已全部記錄在案,程燁和梁叛分別在後麵簽了字,表現最差的眼下不會受罰,但回來以後還是會“秋後算賬”。

因為他們現在馬上就要進行一場長途拉練!

程燁翻身上馬,下令道:“一、二總由梁百戶率領,三、四、五總跟隨賴百戶留守,其他人跟我走!”

說完率先策馬而走,第六至第十總當即呼喊著跟了上去,魚貫湧出轅門。

梁叛的裝備很簡單,就一把腰刀和一支鳥銃。

他的目光從即將跟著自己出城的第一總、第二總眾人身上來回掃了兩遍,嘴角露出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兩總人馬個個心中一沉,連日來的高強度操訓,已經讓他們深知這位魔鬼教頭的習慣,一旦他露出這種笑容,那就十成十不會有好事發生!

比如上個月月底,梁百戶突然下令進行腰刀千次劈砍訓練之前,就是這樣一幅笑容……

那次訓練以後,很多人一連兩天,手抖得撒尿都扶不住鳥。

此時剩下幾個留守的百人總則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幫同袍,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咕嘰”笑出了聲。

梁叛陡然盯住一名發笑的新兵,伸手朝他一指,說道:“我看你心情挺好啊,既然這樣,去繞城跑三圈,回來對著賴百戶大笑一百聲。”

那小兵頓時如喪考妣,又不敢違拗,當即哭喪著臉奔了出去。

眾兵一陣哄堂大笑。

梁叛等大家都笑過了,這才肅容下令:“出發!”

……

整個桃渚城的軍戶百姓們,此刻都睜著眼躺在**,他們都清晰地聽見了一聲聲沉重的腳步,從校場巷的方向轉出來,分成了兩股,一股往東,一股往西。

已經住到官邸的陳小堂披衣起身,推開窗看向外邊的夜色看去——這隻是下意識的舉動,他當然瞧不見自家院子以外的任何東西。

陳大東家不禁嘟囔了一句:“半夜操訓?最近桃渚城操訓是不是太頻繁了?”

陳太太也擁被坐到床沿,說道:“這是好事啊。去歲在家,聽我爹讀了一首詩,隻記得一句是‘城壞鳩工早築城,練兵不必請添兵’。我爹說築城要早,練兵要精,咱們大明的兵就是不精,我瞧梁百戶他們走的才是正道。”

陳亭訕訕一笑,說道:“好是好,隻是一驚一乍的,教人心裏緊張。況且這半夜中,當兵的也要睡覺,這麽練會不會教那些老軍心裏有怨氣?”

“哼,甚麽叫‘身先士卒’?程千戶和梁百戶都不睡,有當官的帶頭吃苦,那些老軍有啥可怨的?現在多練,上了戰場才會少吃虧,少死人。”

“是是是。”陳亭回到**,連忙點頭,“太太說得是正理,哈哈。”

……

第一總和第二總的人馬出了城以後,才知道他們的目標——大橫渡莊,距離桃渚城六十裏地!

不過還好,得益於眼下嚴格的戶籍製度和地域限製,很多人對“六十裏”路沒有多少清晰的認知,也不知道這個大橫渡莊到底在哪個方位,所以反倒沒有發生梁叛想象中集體崩潰的情況。

其實三十公理負重這種科目梁叛自己是司空見慣了,不過對於這幫剛剛接觸他訓練模式的士兵來說,依舊是挑戰極限的程度。

“很好,看來大家對此次拉練信心滿滿。”梁叛再次露出了那種叫人心裏發毛的笑容,“那好,下麵我公布具體的訓練任務……”

眾人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兒,慘白的月光下,他們隻覺梁百戶的笑容格外可怖。

不過,此時梁叛卻漸漸將那笑意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認真:“今天不是訓練,帶大家玩個新東西——演習!

“演習顧名思義,就是模擬演練練習。這次演習的科目是:模擬定點阻擊。模擬戰場的假定前提是:蛟湖巡檢司發現敵蹤,程千戶率軍趕往蛟湖增援,如果程千戶在蛟湖成功阻止登陸,敵人很有可能轉道向西,從大橫渡莊方向重新登陸。

“所以我們要提前趕到大橫渡莊進行阻擊或者伏擊——二者視情況而定,如果趕在敵人之前進入戰場,就是伏擊,反之隻能被動阻擊。所以這次任務的關鍵,就是行軍速度!”

眾兵麵麵相覷,仿佛都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似乎戰爭真的就在眼前。

梁叛掏出一隻簇新的懷表,看了下時間,繼續說道:“現在的時間是六月十六淩晨一點半——注意,以後我們的一切行動全部是二十四小時製,大家已經提前學習了,因此不再多說——本次演習一共有兩個目標,第一個目標是六月十六日上午六點整,到達距離大橫渡莊四裏地的休整點休整一刻鍾,第二個目標是六月十六日上午七點整,到達大橫渡莊!完成兩個目標,到了大橫渡莊有酒有肉,完不成吃饅頭喝涼水!聽明白沒有?”

“明白!”

眾兵大吼一聲,一個個握緊了刀柄,臉上盡是堅毅果決之色。

梁叛一揮手:“明白就兩列縱隊出發!”

說著收起懷表,牽著韁繩站在道路邊上,注視著軍隊猶如長蛇一般,沿著蜿蜒崎嶇的小路快速向前推進。

他的這隻懷表可不是之前從沉船中打撈上來的那隻裴德洛的舊表,這是荷蘭人最新式的鋼製發條懷表,比原先的質地偏脆的銅製發條更加精準,體積也更加小巧。

這一個月來,梁叛敦促裴德洛重新開始聯絡石竹商會,並接連下了三個訂單,一個是他手上的這種懷表,一共隻拿到四塊,作價六百兩。

還有一批厘米厚的玻璃片,大小都不超過手掌心,一共十二塊,八十兩。

這兩單都不是甚麽大買賣,石竹商會也並未賺到多少銀子,隻能算是額外奉送。

真正一個大批量的訂單便是台州新軍每人背後背著那種厚厚的油氈袋,外層是毛氈,裏襯是油布,不但保溫而且防風、防水、耐熱。

這種油氈袋形狀如同睡袋,新軍可以用這東西在各種地形隨地鋪開,鑽進去便可休息,重量比被褥略輕,但是勝在輕巧方便,功能也更加強大,特別適用於長途行進的騎軍。

當然了,配置油氈袋的想法仍然是出於梁叛的腦袋,而且為了避免技術外泄,梁叛向石竹商會訂購的隻是這種油氈布的材料,再拿回來交給陳小堂的製衣廠統一縫製。

這個月初十的時候,梁叛從第一批油氈袋的成品當中挑了二十件,派人送給正在義烏征兵的戚繼光,眼下還不知道戚老板是個甚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