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抄斬的,除非是通倭賣國了。
而且是大賣特賣,要讓國家蒙受損失的。
眼下能讓大明遭受重創,又在金天河能力範圍之內的,要麽是掩護倭寇潛入埋伏,要麽是搞布防情報,要麽拉一幫人做內應。
凡此種種,其實不必細猜,隻要知道它們都說明同一個問題:倭寇要打台州!
至少下一步的主攻方向之一,就是台州。
賴申章把手一攤:“那沒甚麽好說的了,做好最壞的打算罷。”
梁叛同意道:“沒錯,雖然不能將百姓內遷,也不能輕易分兵,但其他的布置還是可以做的。比如派一些熟悉操練的老兵到各村莊去訓練鄉勇,讓老百姓能夠結團自保。桃渚所也可以資助一些兵器。
“再有,可以設置一支快速反應部隊,之前從南北商行采購的二十匹馬,可以用來裝備這支隊伍,再帶鳥銃、弓箭,遇到敵情可以快速支援,不斷遠程騷擾,遇到小股敵人甚至可以追殺殲滅。”
程燁不停地記錄,等梁叛說完以後,左璨補充道:“讚同。這支隊伍可以在靠近海岸的位置駐紮,隨時出動,不必等桃渚的命令。”
程燁抬起頭來道:“那便需要優中選優,挑最精銳的人手,那麽誰來指揮這支人馬,最好是三位中的一個……”
他說著目光落到了梁叛的身上。
梁叛其實自己也覺得自己是最合適的,不論應變能力,還是偵查能力,乃至銃術,他都是首選,但還是拒絕了程小二的期望。
他搖搖頭:“我就不去了,我有其他任務要辦。”
程燁點點頭,居然根本不問是甚麽任務,轉頭向賴申章道:“賴百戶,那就隻好辛苦你了。”
“哦……哦,好……是,遵令。”賴申章愣了一下,連忙應承。
他銃術雖然一般,但馬術還不錯,又發的一手好弓箭,這檔差事也能應付。
至於左璨,他要留在城裏練兵,不能動的。
但是左璨卻再次對梁叛產生了好奇——這家夥在程千戶麵前著實有些放肆了。
最奇怪的是,程燁似乎對他的僭越毫無反應,全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還有一種特異的感覺,這梁百戶跟他們這幫軍漢之間,好像始終隔著一層似的,他現在發現自己愈發的不了解這位同袍了。
散會以後,程小二屁顛屁顛地跟在梁叛後麵,兩人一道兒下衙回家。
現在程燁和另外兩名百戶都已在官邸落腳,眼下十套院子已經占了九套,剩下一套無疑是留給戚繼光的。
再有百戶來就任,也沒有官邸可住了。
好在陳亭的客棧收拾得很好,大可招待。
兩人走下校場巷,再往前便是一條沿著山勢盤彎而上的碎石路,這些碎石全是工匠一錘一錘敲打出來的,將原本一條泥濘的小路鋪得平整利落,走在上頭便叫人心裏踏實。
兩人走了一段,程燁幾次想要開口,都忍了下來。
梁叛知道他想問甚麽,但就是不說,有意磨一磨這小子的心性。
眼看著快到程燁所住的官邸門口了,前麵一條岔路轉過去便是,程小二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五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梁叛站定了腳,看了他一眼,雙手插在褲兜裏,說道:“不是走,是出一趟任務。”
“甚麽任務?錦衣衛的?”
梁叛道:“算是罷,也可以說不是。之前有個人把一件東西托付給了我,現在那件東西遺失了,我得找回來。”
他說的是白冊,如今的白冊一分為三,一份在會同館的地板下麵,一份在天草芥的手上,還有一份可能已經送到了日本。
這並不算是錦衣衛的事,但梁叛知道,陳碌一定會支持自己,並通過錦衣衛為自己提供便利的。
說實話,時至今日,梁叛已不知道那些白冊那有多少作用,更不知道湖溪書院還有多少勇氣和力量將這個白冊的計劃推動下去。
在梁叛所看到的,至今還在為此事上心出力,或者還願意為此事出力的,似乎隻有自己、張守拙、李裕、陸璣甚至天草芥,還有陳碌。
這些人不都是湖溪書院的,但除了陳碌之外,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就是呂致遠的朋友。
除此之外的陳碌,則是湖溪書院最初理念最堅定的支撐者。
唯一隻得慶幸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這麽多人不為了利益而做事,也不為了任何主義和政見,他們有相對單純的動機,也有初心不改的執念。
梁叛沒有和程小二說這些,倒也不是不能說,關鍵是,他覺得自己眼下真身裝束,說這些莊嚴沉重的話題,似乎不大應景……
他下意識地踢了兩下人字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略帶惆悵地道:“我本就是戴罪立功,現在功立得差不多了,鄭俊彥一條命換桃渚所這麽多怎麽都值了,所以我想跟戚老板打個招呼,繼續去做我未完成的任務……”
程燁道:“那桃渚所怎麽辦?”
梁叛喟歎一聲:“左璨這個人很聰明,也很知兵,有他在足夠了。賴申章也是外粗內細,獨當一麵還差點兒,但沒人用的時候哪個位置都能派他頂上。我嘛,早晚是要離開的。兄弟,往事如風,歲月無常啊……”
一陣山風吹過,將他的跨欄背心鼓**得獵獵作響。
程燁撇撇嘴,有些不屑地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徑直回家去了。
梁叛見他走了,便背著手回到自己家裏,一推開門,便瞧見阿慶和阿虎兩個小鬼頭擠在牆角的紫藤邊上,小腦袋湊在一處,嘰嘰咕咕地不知在“密謀”甚麽。
梁叛躡手躡腳地走到兩人身後,湊上去偷聽了片刻,隻聽阿慶小聲地道:“我懷疑先生是山賊,等會我們投票,先把先生投出去,怎麽樣?”
阿虎道:“可是,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山賊?”
阿慶道:“笨蛋,剛才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丫頭被刀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在廚房後麵,怎麽可能是我?”
阿虎道:“好罷,可是我不敢投先生。”
阿慶氣惱地說:“你怕怎的,先生都說了不會打擊報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