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老板絕望地看著周老大,突然有兩雙大手粗魯地撥開人群,將範老板拖出來。

可憐的範老板立刻被幾人圍住,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下,慘叫聲回**在山洞之中。

周老大腮幫子不停地抖動,不知所措地看著梁叛。

好在海盜的施暴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被群情激奮的船員給推開了。

領頭的海盜被人推了個趔趄,眼光陰惻惻地掃了一眼範老板那頭的船員們,卻沒有發作,隻是惡狠狠地道:“給範老板換地方,我倒要看看其他人跟不跟著走!”

兩名海盜押著範老板就朝外走,眾人正焦急之時,突然有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陳首領一定給範老板換了個好地方,我們台州的也跟著去,憑甚麽寧波人住得,我們住不得!”

所有人都是一愣,範老板也呆了一瞬,但很快露出喜色,目光跟著眾人循聲望去——接著他便瞧見了梁叛。

一個瞧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船員,撐著胳膊斜坐在周老大的旁邊,漫不經心地看著此處。

範老板無比失望,剛剛提起的一顆心又沉到了穀底。

不是周老大。

四海商行的船上,隻有周老大說了算,其他人說話根本不頂用,這一點範老板是很清楚的。

“呃對!寧波佬去哪我們也去哪!”周老大猛然一拍大腿,站起來叫道:“憑啥給別人優待,把我們台州來的安頓在這破山洞裏?”

四海商行的船員雖然不明就裏,但也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隻有剛才說話的那個家夥,依然斜坐在地上,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範老板又驚又喜,心中卻多了一份疑惑。

他注意地看向那個坐在地上的年輕船員,很陌生,也很奇怪。

領頭的海盜恐嚇地道:“周老大,你也想試試範老板的待遇?”

周老大打了個哈哈:“本來就是你們做事不公道,怎麽,嘴上說是客人,現在成甚麽了?沒說的,要嘛都留在這,要嘛一起換地方。”

那領頭的海盜轉身向周老大走來,小林翔太偷偷在萬瘸子背後攮了一把。

“臥草!”萬瘸子大叫一聲朝前撲了兩步,恰好擋在了那海盜和周老大之間,其餘船員紛紛靠了過來,個個眼神不善。

梁叛看了小林翔太一眼,不禁偷笑起來。

這時“寧波佬”們也在範老板的示意下,紛紛聚集過來,四十多號人頓時將這八個人死死地擠在了當中,雖然一點兒動手的征兆都沒有,但是那領頭的海盜心裏清楚,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隻要自己在這破山洞裏行差踏錯一步,就有可能造成難以承受的後果!

四海商行的人他沒打過多少交道,但是範老板他很熟悉,這寧波人可是真的在海上硬碰硬幹死過兩股小勢力的海盜!

這海盜咽了口唾沫,大將軍那邊可是一再來信,說龜山島必須求穩,不可再生事端,他們這些人雖說是陳東的手下,可大將軍的命令誰都不敢不聽。

要不是為了這個命令,他們也不必費心巴力地把範老板的人弄走,將這些船員分開處置。

可眼下已經不止是生不生事端的問題了,而是自己小命還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

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瞪著範老板說道:“範老板,教你的人退後!”

範老板衝上去便是重重一拳,搗在了他的腮幫子上。

這人雖然穿得文質彬彬,同人打交道又總是謙和有禮,甚至到了諂媚的地步。但這一拳著實不輕,而且臉上也露出一股十足的匪氣。

這海盜也還硬氣,被打得踉蹌兩步,沒倒下,也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隻是朝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仍舊盯著範老板。

範老板冷哼一聲,揮手道:“把這幾個人轟出去!”

眾人喝罵這將海盜們推打出山洞,看著他們一路狼狽逃走,這才憤憤然退回山洞之中。

範老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轉身便朝山洞深處走,一直走到周老大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聲道:“周兄,不能再等了,想辦法逃罷!”

他對著周老大說,眼睛卻不自覺地看向旁邊已經躺下的梁叛。

後者懶洋洋地道:“睡覺睡覺,剛剛鬧過一場,還鬧甚麽,有甚麽事明天再說!”

說完便翻了個身,臉朝山壁睡了。

範老板心中一凜,對啊,剛剛才跟海盜衝突過,今碗一定被人盯得死死得,逃甚麽?

好在還沒完全同那陳東撕破臉,大家裝作若無其事應該還能混過一兩天,明晚再逃或許把握更大!

範老板驚訝地看著眼前似乎已經睡著的年輕人。

周老大無奈地一笑,也躺下睡了。

夜晚,山背麵的試銃聲音再度響了幾次。

範老板本來就因為擔憂而很淺的睡眠,也被這些銃響給驚醒了。

他一睜眼,便下意識地轉頭朝後看去,接著外邊的月光,能夠模糊地看到後排靠山壁的位置,周老大他們都在睡覺。

範老板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但很快愣怔了一下,再度轉頭望去,這一次卻讓他瞪大了眼睛。

睡在最裏麵的那個,好像是周老大!

而且那一片躺得很寬鬆,和白天裏擠擠挨挨的狀態不大一樣……

範老板一瞬間全清醒了,猛然坐了起來,接著他便鬼使神差地朝洞口望去。

此時,正有一個黑影貼著山壁從洞外進來,將自己的影子很好地融入到了黑暗的山體之中。

但那影子很快便停住了。

梁叛看了看坐起來的範老板,兩人四目相對,範老板卻是一臉震驚和駭然的神情。

他咧嘴一笑,在黑夜之中露出一口白牙來,繼續朝洞裏走。

他經過範老板身邊時,拍了拍這個男人的肩膀,沒有多說甚麽,而是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輕輕踢了周老大一腳,然後在周老大翻身讓出的位置上躺了下去。

範老板這一夜再也沒能睡著,山洞中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磨牙聲還有夢囈打屁的動靜,統統都沒入他耳裏。

他枕著手臂,心裏一直在想:這人究竟是誰?跟著他能不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