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回頭向她看了看,笑道:“怎樣,你還想讓我陪著你到睡覺?”
他這句話極有歧義,蘇菲婭臉上又泛起一抹酡紅,緊要銀牙,狠狠地道:“滾!”
“嗬嗬。”梁叛一笑,提著油燈出去將門關上,便朝甲板上走去。
艙室中立刻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蘇菲婭縮著身子,蜷在地板上,肩膀處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她咬著牙,將腦袋埋了下去,忍受著身心上所受到的痛苦。
不過她的鼻尖卻立刻聞到自己衣服上所散發出來的體味——是那個臭男人的味道……
此時正值夏天,梁叛被關在島上數日,並無衣物可換,身上自然免不了氣息重了一些,蘇菲婭初時隻覺味重難聞,但過了一會兒,卻又有一股安心之感。
她不禁麵頰發燙,想起了自己遠在裏斯本的父親,她長到這麽大,似乎隻從父親身上聞到過男人的味道……
當然了,父親身上的香水味,要比這個臭男人的味道好聞得多!
……
一走出船艙,甲板上的大雨幾乎立刻就將他澆了個透濕,不過他身上穿的衣服本來就是濕的,倒也無所謂。
他見已經有好幾人抱著各種容器,在外麵接雨水,便朝眾人打了個招呼,快步穿過甲板,登上艏樓,登時一陣颶風卷得他腳步踉蹌,連忙伸手抓穩了欄杆。
此時若是被風卷入海中,絕沒有活命的可能。
正在舵盤邊與周老大一起掌舵的範老板驚叫一聲:“小心。”
見他安然無事,鬆了一口氣,將腳邊一根繩索踢了過去。
梁叛勾腳拾起繩索,綁在自己腰上,同欄杆結在一起。
他向範老板大聲道:“怎麽樣?”
“還成,舵不能放,不然船容易翻。”
範老板頂著風說,聲音有些走調。
梁叛打了個“換人”的手勢:“我等會叫人來跟你們換換,進艙吃點東西。”
範老板道:“好!”
此時周老大正全神貫注在舵盤上,雙臂不時發力一掙,將抖動的舵盤穩住,根本沒有工夫開口說話。
梁叛解開繩索,衣服被風吹得獵獵直響,雙手緊緊攥著欄杆向下挪動。
好不容易下了甲板,好在這種炮艦兩頭都有船樓,艏樓和艉樓正好替中間的甲板擋去了相當一部分風力。
周老大為了保持船體的穩定性,減少受風麵,同時增加逃離的速度,也始終將船與這股狂風保持著同一方向。
至於這方向究竟指向何處,這股風又會將他們帶去哪裏,此刻早已無法顧及了。
所以中間甲板上的船員還能穩穩當當地接雨水,暴雨下得極大,似乎是特為幫助船上的人們積蓄航行所需的淡水,同時好像又昭示著,他們這段航行大概不會在短時間內輕易結束……
梁叛立刻教所有沒事的人都找東西出來接水,大海茫然無際,非得未雨綢繆不可。
突然有人從船艙裏跑出來,大聲叫道:“後麵有快船追來了!”
梁叛進艙從打開窗口一看,後方卻隻見一片蒙蒙大雨,瞧不清任何東西。
終於等到雨勢稍弱的一瞬,果然看見一道黑影在遠處晃了一下,又消失在了密集的雨幕之中。
梁叛無法判斷那黑影到底是不是快船,不過就算是,也不必過於擔心,這樣的天氣陳東敢追過來,都要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更遑論接舷攻船了。
估計進攻的人連站都站不穩的,他便不再管後麵的事,隻讓那報信的船員盯著,自己找天草芥和小林要吃的去了。
……
魚幹剁碎了同大米熬成一大鍋厚厚的鹹粥,白霧飄散在空氣中,帶著一股誘人的濃香——這香味對於一群餓了好幾天的人們來說,絕對是無法抗拒的。
不過分量有限,一人也隻夠吃一碗。
梁叛吃罷派人去替換範老板和周老大回來,自己則重新裝了一碗,回到船艙裏,拿給蘇菲婭。
這個佛郎機女強人的警覺性很高,艙門一響她便立刻醒了,在黑暗中睜大了一雙眼睛,盯著門口。
梁叛舉著油燈進來,這次他特意將油都倒了出去,隻留下盞底的一點,剛夠供給燈芯燃燒一會兒的。
隻要燈芯開始自燃了,他便會立刻吹滅燈火,因為那已經燒不了一會兒了,得稍加些燈油才能再次使用。
蘇菲婭看見他進來,鬆了口氣,但又立刻扭過腦袋。
梁叛此時又把自己身上蘇菲婭的那件衣服脫了,掛在廚房裏烘烤,其實眼下這間艙室外麵幾乎全都是光著屁股的男人,可惜廚房裏隻有一尊小火爐,火力有限,根本來不及烘烤這麽多衣服。
梁叛好歹還留了一條褲子,隻光著膀子露了兩點,進門後將油燈放在地上,遞過碗筷道:“吃罷。”
蘇菲婭乍一聞到鹹粥的香味,腹中立刻“咕咕”一聲響,雖然昨晚吃了一隻烤雞,但到此時也已一整天粒米未進了,自然饑餓得緊。
隻是她右肩受創,連手也抬不起來,左手也是虛軟無力,哪裏能夠自己吃飯?
梁叛瞧出這女人的窘狀,撇了撇嘴,歎道:“還得本大爺來伺候啊……”
他將蘇菲婭像抱小雞一樣抱起來,讓她的背脊靠在牆壁上,用筷子攪了點粥,隨便吹了吹便送到蘇菲婭的唇邊。
蘇菲婭紅著臉,吃了一小口,卻立刻吐了出來,低聲道:“好燙……”
梁叛翻了個白眼,隻好又攪起一坨,吹了幾下靠在自己唇邊試了試,溫度正好,便又送了過去。
蘇菲婭皺起眉頭,勉強將這口粥吃了,似乎嫌棄這臭男人剛才的動作。
梁叛不屑地想:嗬嗬,你這番婆子嫌棄甚麽,筷子都是老子用過的,還沾著口水,也沒洗,我瞧你也吃得挺香!
蘇菲婭哪裏曉得這些,在梁叛的投喂下,將一碗粥吃得幹幹淨淨,腹中暖洋洋的,好像肩膀的疼痛也減弱了一些。
梁叛又將她放平了休息,蘇菲婭卻皺眉道:“好硬……”
“硬?”梁叛低頭看看自己,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地麵太硬了,沒好氣地道:“我給你找個席夢思唄!”
不過他說歸說,還是提了油燈出去,翻找了好幾個艙室,居然給他在一扇格外厚重的大門後麵,找到一間極其考究的房間,不但有大床被褥,還有固定在牆麵、地麵上的桌椅,甚至還有一個半人高的浴盆……
他立刻想到,這大概是陳東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