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宗滿板起臉,訓斥道:“快點下來,我有事同你說!”

王清溪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從船艙裏拽出兩個衣不蔽體的女子來,拖下船便朝迎接的人堆裏一推,咧嘴笑道:“福建捉來的,啊,還不錯,拿去玩兒罷!”

人群中一陣哄鬧嬉笑,這幫人本來就是海盜出身,雖然這兩年開始倒貨經商了,卻還是強盜的坯子,那兩個女子一推過來,當即便有人圍上去上下其手,大笑大叫起來。

葉宗滿氣得臉色鐵青,怒喝道:“住手!”

人群陡然一靜,紛紛放開了那兩個已經生無可戀的女子,有些畏縮地看了葉宗滿一眼,都退了下去。

王清溪的臉上終於收了笑意,撇撇嘴,埋怨地道:“二哥,兄弟們玩玩鬧鬧,你當甚麽真!”

他的眼光轉到不遠處的那艘炮艦上,沒辦法,這炮艦在港口中實在太過顯眼,沒法瞧不見。

王清溪嘴巴一努,不解地道:“那不是陳東的破船嗎,怎麽,他甚麽時候來的?”

葉宗滿不理他,示意自己手下先將那兩個女子帶下去安頓,才恨鐵不成鋼地對王清溪吼道:“你先跟我走!”

王清溪隻好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麵,徑直穿過街道,進了那間招待梁叛的茶館。

“你怎麽又上岸了,還給我抓了兩個女人回來!”

還沒坐下,葉宗滿便劈頭蓋臉地喝問。

王清溪絲毫沒放在心上,朝地上一坐,笑嘻嘻地道:“我瞧徐海跟老許棟打得挺熱鬧,上去摻和著玩玩。再說也不是兩個女人,那群兔崽子搶了三十幾個,哈哈。”

他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二哥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口沫橫飛地敘說:“撤退的時候許老頭居然沒有通知我們,自己和徐海先跑了,我們給官軍追得急了,路上殺了一半,在船上又死了十幾個,到平戶就剩這倆了,嘿嘿。”

葉宗滿氣得雙手發抖,指著王清溪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時兩名倭人侍女捧著茶幾進來,或許是感覺到屋裏緊張的氣氛,兩人都是低著腦袋,戰戰兢兢的,大氣也不敢出。

其中一名倭女走到王清溪跟前,輕輕彎腰將盛著點心碟子的茶幾放在榻上。

王清溪伸手便在那倭女的懷裏抓了一把,嚇得那倭女驚呼一聲,向後跌在地上。

王清溪一臉**笑地搓搓手指,放在鼻端嗅了嗅,盯著那倭女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裏不知又在轉著甚麽心思。

葉宗滿氣道:“老三,你這樣子早晚出事!”

王清溪捺不住脾氣了,衝著他不耐煩地道:“哎呀二哥,咱們弟兄兩個多月不見,坐在一起喝喝酒,敘敘舊不好嘛,你數落我到現在怎的?”

葉宗滿道:“你知道甚麽,皇上派了一位大使到日本,眼下就在平戶,你這個樣子我怎麽帶你去見?”

“皇上?”王清溪怔了怔,“大明皇上?”

“廢話,難不成是日本皇上啊!”

“哈哈,日本那也算皇上?狗屁東西!”王清溪擺擺手道:“那個甚麽大使,你不好帶我去見幹脆不去,反正我也不想見他。見了官又要磕頭又要請安,站得不舒服,坐也坐不安穩,那有啥個味道?”

“你!”

葉宗滿實在沒脾氣了,同時心裏感到焦躁和疑慮,以往老三的脾氣雖然也很桀驁,但在老船主和自己的麵前,還是很收斂的,不會像這般肆無忌憚,怎麽這次出去一趟,變化這麽大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冷冷地盯著王清溪。

後者給他看的有點心虛,嘟囔著道:“反正我不去拜那勞什子官兒,哼,依我看做官也沒甚麽好,總歸有比你更大的官在上頭壓著,哪裏有咱們如今自由自在?行了,二哥你歇著罷,我去南港瞧瞧我的貨!”

說著不再理會葉宗滿,急匆匆出門去了。

葉宗滿眉頭擰得緊緊的,剛才王清溪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還是不讚同與朝廷合作!

他們這幫人跟朝廷合作到最後,就像梁大人說的那樣,肯定有人替他們請功的,到時候一定會做官,至於做甚麽官,照老船主的猜度,多半是給他們一個衛的編製,就是些三四品的武官,平心而論,如同封疆大吏,也很不錯了。

關鍵是堂堂正正,還能光耀門楣!

可王清溪的話,就是嫌棄做官不好,不如在海上打家劫舍來得痛快自在。

這話老三很早以前就說過,可是老船主和葉宗滿潛意識都覺得招安和歸降是大勢所趨,他們幾兄弟也絕不會分開,所以從來不當一回事,隻以為是這小子又在發牢騷罷了。

就像家裏小孩子撒潑打滾,這裏不去那裏不走,最後還不是乖乖跟在大人後麵?

可今天,葉宗滿心裏不得不緊張起來。

他們這個老三,好像不是小孩子了……

……

梁叛早上又把自己關在屋裏半天。

蘇菲婭昨晚是在屋裏羅漢**睡的,與梁叛的床相隔不到一丈,她可不想跟那兩個粗壯的婦人擠在一張通鋪上。

相比之下,她倒寧願離那個臭男人近一點,哪怕被占點便宜呢。

反正看也看過了……

聽說他們明國的姑娘,隻要給男人看過了小腿胳膊,就非得嫁給那個男人的。

中午的時候範老板來找,梁叛這才懶洋洋地從屋裏出來,

還是在那間會客廳裏,範老板此時已經換了一身幹淨闊氣的綢布衣裳,這種日本商人穿的衣服十分臃腫,但是套在範老板身上,倒有些相得益彰。

範老板發現梁大人在打量自己的穿著,老臉一熱,有點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說道:“瞧著還成,便買了兩套穿穿。”

“不錯。”梁叛笑著點點頭,沒有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多談,開門見山地問:“你來找我,是不打聽到了甚麽消息?”

“是的。”範老板道:“打聽到了一些。”

他便將這一天多的時間內,搜集和整理的一些信息,從風土人情和地理環境開始一一像梁叛匯報。

虧得他記性好,將這些細碎雜亂的信息一件件說出來,居然並無遺漏。

等到風土人情簡略地說完,範老板忽然臉色鄭重起來,道:“我再說說這裏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