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大,快特麽放跳板啊,起錨了!”
梁叛拉著蘇菲婭,還沒到港口便已大叫起來。
中氣十足的喊聲回**在鹿兒島町的街巷之中,很多人睡夢中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想:誰在說話,說的是甚麽?
倭人們當然聽不懂這些話,但是他們能夠聽出這喊聲之中的急切和驚慌。
周老大當然也聽出來了,他連忙叫來船員,“哐哐”推下兩塊跳板,同時教人絞錨索,起帆的人都停了手腳,下去劃槳!
就連本來站著等的範老板也急忙衝了下去,能多加一個人手是一個,能多加一分力氣是一分!
因為他們都看見了梁叛的身後,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正瘋狂地追趕上來。
有人甚至跳上兩邊的房屋,想要從兩麵包抄。
梁叛眼看到大船還有一百多米,身後的追兵卻已不足二十米遠,而且因為蘇菲婭的拖累,距離還在縮小當中。
他們剛剛走出內城沒多久,便被幾名忍者給追上了,虧得梁叛機敏,猜到有埋伏,果斷放棄原來的路線,帶著這幫忍者在山裏大繞特繞,好險躲過了前方的幾層堵截,終於在天亮前趕到了鹿兒島町。
他急得大叫:“看個雞毛啊,鳥銃呢,端出來打!”
“哦哦……”周老大慌忙朝艙裏喊,讓阿照那幾人將鳥銃端出來放。
阿照他們一個個衝出甲板,手忙腳亂地裝填點火,有兩人沒等鳥銃端平,直接便朝天上放了一銃。
周老大氣得罵道:“哎呀你們真的是廢物啊!”
其中一個毛頭小子回了句嘴,被周老大一腳踹得趴在了甲板上,哼哼唧唧地不敢再說,隻拚命朝銃管之中填藥。
好在阿照和剩下幾人都還穩當,順利朝街道兩邊的屋頂上射了出去,雖然鉛彈偏到了姥姥家,但呼嘯而過的彈矢還是成功減緩了兩側追趕的速度。
蘇菲婭此時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覺雙腳發軟,兩條小腿卻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奔跑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梁叛手中察覺到一股下墜的力道,心知不妙,連忙發力一拉,將蘇菲婭扯起來扛到自己肩膀上,同時左手甩出一柄鐵尺,將追得最快的一名忍者打得滿地翻滾。
突然間“呼”的一聲,也不知從哪飛來一個小鋤頭,重重地砸在梁叛的手臂上,好在砸中的隻是手柄,顯得對方暗器的水準著實堪憂。
梁叛奔跑之中回頭一看,居然是個采藥鋤,一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恨恨地盯著自己,身上還背著個竹編的藥簍,也不知哪來的采藥二貨。
梁叛氣道:“你特麽……”
這時他眼角的餘光陡然看到一個迅捷無論的身影,從遠處的黑暗之中飄忽而來,不斷地在黑色煙霧和實體之間轉化,黑霧之中不時有四道寒光閃爍,正是他在內城天守四層上看到的忍者首領。
奔逃許久,已然衝出鹿兒島町,大船上的跳板已經近在十餘步之外,船上的周老大甚至能夠看清最前排那些忍者的眼神麵孔!
周老大急得叫道:“準備好,錨起來沒有?”
絞索的兩名船員道:“還有六尺,可以開船了,不影響!”
這時橫須大空陡然在空中顯出身形,反手摘下背後的卍字輪,四支利刃迎著初升的日光,閃著熠熠寒光,猛然向前擲去。
梁叛隻聽耳邊“嗚——”的一聲尖銳響聲,舉起鐵尺格擋,誰知那卍字輪竟然在空中飛旋著繞過了他的鐵尺,轟然一聲將兩塊跳板一齊切斷。
梁叛心中一涼,他已奔到了船下,隻要奮起幾步便能衝上船頭了。
橫須大空眼中盡是寒意,突然手腕一抖,那卍字輪切斷跳板以後,居然又在空中兜了一圈,帶著嗚嗚的嗡鳴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眼看梁叛已是走投無路,周老大急得趴在甲板上,拚命向前伸手,指望能接他一接,雖然他知道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梁叛身上還背著一個人,根本不可能跳到這麽高的位置。
誰知梁叛突然大吼一聲,右手托住蘇菲婭的翹臀,奮力朝周老大扔了過去,叫了一聲“接著,開船”,同時合身朝水中一縱,“撲通”一聲濺起無數水花,頃刻間消失不見。
周老大身子猛然向前躥了一尺多,剛剛好抓住蘇菲婭的手腕,船頭上的船員七手八腳將兩人扯了上來。
此時隻見大船兩側船槳飛動,船隻轉瞬間向後劃出丈許。
忍者們紛紛在岸邊駐足不前,阿照等人已裝填好彈藥,憤怒之下衝著近在不遠的忍者群眾放了數銃。
那些忍者慌忙逃散,可仍有幾人被鳥銃打中,受傷倒地。
周老大將蘇菲婭拉上船後,連忙又趴在船舷上朝水中望去,蘇菲婭也急忙向水中尋找。
卻聽兩個絞索的道:“哎唷,這錨怎麽又沉了些,使勁兒啊!”
忽然嘩啦一聲,卻見鐵錨的索鏈上掛著一人,正是渾身濕透的梁叛。
站在岸上等待的橫須大空見到這一幕,臉色陡然一變,卍字輪再次帶著死亡的呼嘯貼著船舷向梁叛飛掣而來!
梁叛早已等著他這一招,猛然將手中僅剩的一柄鐵尺迎著卍字輪全力砸出,“當”的一聲,他隻覺手腕劇震,整條手臂刹那間一片麻木。
卍字輪被他砸偏了方向,帶著一股餘威,在船舷上撕開一道裂口,最後才無力地墜落水中。
梁叛站在船錨上,被人不斷地向上拉,他的目光卻隔著一片水域同橫須大空對視著。
直到海船離開鹿兒島港,進入海灣,調轉過方向,再也看不見港口為止。
等到梁叛回過神來之時,才感覺到虎口傳來劇痛,手掌上鮮血淋漓,原來剛才那一下,已經將虎口震裂了。
蘇菲婭已經從船艙中找了金瘡藥和紗布出來,替他清洗包紮。
梁叛任她施為,目光卻看向茫茫的大海。
“梁大人……”周老大驚魂甫定,走到他麵前,小心翼翼地道:“小林翔太走了。”
“哦,這我知道。”梁叛道:“是我答應他的,幫你找好船以後,他就可以離開了。”
“那就好……”周老大鬆了一口氣。
……
天已漸漸亮了,天草芥跟著楓葉寺的和尚們做完早課,捧著自己的銅缽,預備到齋寮中去借一個飯團,卻聽身後有人呼叫。
轉頭一看,卻見是個身穿青袍的武士,手裏拿著一個布包,快步走到麵前來。
“大師,梁大人留了信,關照我等務必今日送到的。”
天草芥接過信,謝了那武士,回到借住的僧舍,拆開布包,卻見其中隻有一個小紙條,和一張青箋。
隻見紙條上寫道:大和尚,國書給你了,盡快將白冊送到南京,下次再來幫你統一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