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章 驚現疑點

絳州衛地處山西東南部,離大同、雁門關都遠得很,要算是中原腹地了,換成別的衛所,多半武備廢弛,衙署裏頭喝茶下棋養狗逗鳥,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不過身為指揮使的歐陽鵬頗有抱負,把規矩定得很嚴,第三進後衙是軍機重地,隻有連他自己在內的五名本衛堂上官可以進,餘者非經傳召不得擅自入內,連親兵官校都守在前麵第二進院子。

歐陽鵬每天上午都要喝一壺濃茶,親兵把茶泡好,在門外喊一聲“茶好了”歐陽鵬說聲“來”他就把茶壺拎進去,擱在將軍桌上,最後再退出來。

今天這親兵也是泡好了茶,進來之後進來之後卻發現歐陽鵬仰臉而死,口中赫然插著一支利箭,當場嚇得摔碎了茶壺,發出不少人聽到的哐當一聲響,然後四位指揮從各自的房間衝出來……

這樣啊,秦林沉吟著點點頭,很早就看見地上有不少碎瓷片、茶葉,還有灘水漬,想必就是這親兵打碎的茶壺了。

“我知道誰是凶手了!”陸遠誌滿臉〖興〗奮,啪的一聲手拍在大腿上。

哦,這麽厲害?眾軍官議論紛紛,暗道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秦林麾下這看上去傻了吧唧的胖子,竟能如此之快的查清案情。

唯獨牛大力和校尉弟兄們以手加額,很多情況下,胖子的分析都會離題萬裏,尤其是他拍大腿的時候。

秦林眉頭一挑。“胖子,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陸遠誌指了指親兵:“他剛才說了的,他在門外喊茶好了。歐陽將軍道聲來,他才把茶壺拎進去,可照他的說法,那時候歐陽將軍已經死了,誰喊的這聲來呢?可見他根本就是撒謊!”

“我我我冤枉啊”親兵慌得兩手亂搖,拖著哭腔道:“求長官明鑒。我家將軍有時候處理公務,或者看兵書入了神,不一定會應聲的,小的隻管照規矩喊一聲,然後把茶壺拎進去就行了,其實他答沒答都不大注意的。”

“這話倒不假,歐陽將軍喜歡讀兵書,入了迷的時候,就算大聲喊他都不會應。我們也都習慣了。”雷暴悻悻的道。

眾軍官齊聲稱是。

別人倒也罷了,尹賓商頗為惋惜的歎口氣,早知歐陽鵬如此愛讀兵書。大可將自己的白毫子兵法送給他讀讀,可惜現在沒有機會了。

陸遠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吐舌頭:“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嗬嗬,看來我想岔了。”

“其實錯得不遠,思路大方向上還是對的”秦林笑著寬慰他,話裏有話。

歐陽鵬當然不會是哲別所殺,秦林甚至懷疑箭矢並非從窗外飛來。

表麵上看起來。屍首正對著打開的窗口,完全可能是刺客從外麵射進來的。不過這樣做的話,屍首自然不曾被移動過,箭矢穿喉的入射角延伸出去,幾乎就是它在空中飛行的軌跡了。

以箭矢的力道和角度反推回去,射箭的人隻可能是站在二十多丈外的土丘上,這麽遠的距離,一箭就射中歐陽鵬的嘴巴,箭術也太厲害了吧。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那座小丘很顯眼,如果刺客站在上麵張弓搭箭完成狙擊,很容易被不相幹的人看見,從而導致身份暴露、行刺失敗,秦林認為通常刺客不會用這麽沒有把握的方法來刺殺一位指揮使。

如果是從近距離行凶,那就好解釋得多了,因為歐陽鵬嚴格執行軍規,後衙實際上處於封閉狀態,除了受害者本人之外就隻有四名指揮,分別待在自己的房間裏麵辦公,假如是其中之一從房間裏走出來,殺死歐陽鵬之後又若無其事的回去,等著提茶親兵的驚叫……

當然,也不能排除親兵作案之後,再假裝剛剛發現歐陽鵬被害。

順著思路,秦林繼續問道:“誰最後一個見到活著的歐陽將軍?”

雷暴瞪著眼睛想了想:“回衙之後我就沒看到他了。”

賀昂漫不經心的指了指倪仲遠:“我記得老倪去找過歐陽將軍,當時他從我門口過路來著。”

“對,我去找歐陽將軍問屯田的事情,當時他還好好的!”倪仲遠恨恨的盯住哲別“這夥韃子混進少師府商隊,又殺了歐陽將軍,一定很大的陰謀。”

湯可善對著曹四、孫有道媚笑:“虧得韃子沒對貴府老太爺不利,否則首輔大人必定心憂,國事尚能托賴何人呢?”

這兩個活像少師府的走狗一樣,陸遠誌低聲問秦林,真凶會不會就在他倆之中?

秦林不置可否,目前還看不出什麽特別的來。

按照案情發展的時間順序,接下來就是親兵發現山丘上的哲別等人,衝過去把他們捉住的一幕了。

秦林把臉一板,假裝不認識,厲聲喝道:“哪裏來的韃虜探子,為何殺害歐陽將軍?”

哲別當然明白秦林的意思,連聲叫屈:“小人不是探子,隻是北邊的正經商人,到中原來做毛皮生意的,剛才也沒有行刺歐陽將軍,隻因人困馬乏,見土丘水草豐美就過去歇腳,不料卻撞了晦氣。”

其實哲別是看到指揮使司方麵遲遲沒有動靜,心中著急起來,正好商隊裏有個夥計說土丘上能看到指揮使司裏頭,他們才登上土丘朝這邊張望,現在想來必是中了對手的毒計。

張允齡殺人嫁禍環環相扣,針對秦林的反擊果然淩厲!

曹四、孫有道冷笑不迭,這件事就是他們一手安排的,完全天衣無縫,哪裏怕秦林追查?正好把他也給套進去!

少師府方麵自然不會說“巴特爾”是假冒的圖門汗使者,否則不就把張允齡勾結韃虜走私武器的罪行暴露出來了嗎?隻要咬死哲別刺殺歐陽鵬這條,就盡可以置他於死地,而且就算他揭出少師府勾結圖門汗的事情,有刺殺歐陽鵬的罪行擺在前頭,朝廷也就絕不可能相信,隻當他在胡亂攀咬倒打一耙。

秦林曉得個中利害,麵上鎮定自若,心頭暗自著急,沒奈何隻得踱著步子,慢慢走到屍身前頭,細心的上下打量。臉稍稍仰著,一雙眼睛暴凸出來,滿臉的扭曲痛苦與不甘,口中插著一支雕翎箭,那生漆箭杆光可鑒人,正是哲別平日所用之箭,而歐陽鵬空中鮮血湧出,在官服前襟留下了一片血漬……

咦,這是怎麽回事?秦林發現了什麽,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