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婆在菜地裏檢查菜苗,突然有個乞丐緩緩地向她靠近;聾婆感應身後有人,於是扭頭望去,看到女乞丐滿臉的汙垢。
女乞丐傻笑一聲,咧開嘴滿口都是黃牙,看起來似乎真的很落魄;聾婆想了一下,然後走出菜地,對著乞丐問道:“你是想討點吃的,還是想討些水喝?”
“水,水……”女乞丐嗓門低沉,一邊傻笑一邊應了一聲。
聾婆始終保持微笑,側過身說:“那你跟我來吧。”
女乞丐尾隨聾婆走到她的小屋外麵,不過聾婆很警覺地將女乞丐擋在柵欄外麵,對她吩咐道:“你在外麵等著,我去給你拿水。”
女乞丐不好意思強行撞入,隻好在外麵徘徊;聾婆走到屋子裏之後,夜兮撲上來小心地問道:“聾婆,外麵是什麽人啊?”
聾婆握住夜兮的手,叮囑道:“你們不要出來,我不知道這乞丐是真乞丐還是假冒的,萬一是追殺你們的人裝扮的,那就糟糕了。”
“嗯,我去告訴屈侯弑。”夜兮轉身又進入裏屋;聾婆取了水然後走出了房門,她笑著走出柵欄外麵,試探地問:“姑娘,你是哪裏人啊,怎麽會弄成這副模樣,你在都城沒有親人朋友嗎?”
女乞丐咕嚕一聲把碗裏的水全都喝下去了,她摸了摸嘴角,憨笑地說:“沒有,我沒有親人,我本是冀州人士,家裏鬧水災,我好不容易走到都城謀生路的,但是一路上怕遇到壞人,於是我就幹脆裝成乞丐,豈料道銀子果然用完了,我變成真正的乞丐。”
“唉,真是可憐。”聾婆從兜裏拿出一點碎銀子,遞上去說道:“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容易,你拿著這些銀子先去都城找點事情做吧。”
女乞丐張望一眼聾婆的小房屋,繼而說道:“老婆婆,其實有沒有銀子我無所謂,隻是這幾天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不如你先收留我幾天吧。”
聾婆心裏一沉,女乞丐又補充道:“老婆婆,你放心,你看我有手有腳,不會白吃白住的,我會幹活,什麽事情都能做。”
女乞丐露出自己的雙手雙腿,興奮地嚷道:“以前我還幫助我父親種過地呢。”
聾婆尷尬一笑,婉拒地說:“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這小木屋看著也不大,其實我有個兒子跟我一起住,要是再住進來一個人的話,隻怕太擠了,要不然我給你多點銀子,你出去外麵住客棧吧。”
女乞丐笑容一斂,警覺地問:“老婆婆,你家裏除了你,還有一個兒子?”
聾婆轉了轉眼珠子,點頭說道:“就我們兩人。”
女乞丐想了想,忽然歎息地說:“那沒有辦法,我看我還是繼續睡在破廟裏麵吧。”
說著,女乞丐轉身要走,聾婆看了一眼手中的銀子,對她說道:“你不拿點銀子嗎?”
女乞丐背對著聾婆,冷笑一聲,啐道:“你收好銀子吧,我不需要。”
聾婆一直看著女乞丐消失才敢返回去,一進門,聾婆立刻跑到裏屋收拾東西,著急地說:“快點,你們最好現
在就離開。”
屈侯弑和夜兮本來還在裏屋商量女乞丐的時候,沒想到聾婆一進門就這副表情,於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問:“是不是有問題?”
聾婆咬著唇,擔憂地說:“我看有問題,這個女乞丐不像是個乞丐,剛才我不小心看到她的手臂很白皙,如果是真正的乞丐,怎可能身子沒有汙跡?所以她一定是來這裏試探我的。”
屈侯弑焦慮地低喃:“沒可能啊,雖然我身受重傷,可是我記得我是把梁罡一劍刺死了啊。”
“就算死了一個追殺你的人,也不代表其他人不會找上這裏啊。”夜兮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聾婆也同意夜兮的話,於是安排他們收拾行囊;聾婆先打開了大門看看外麵的情況,雖然寂靜無聲,但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從小門溜走比較穩妥。
聾婆將夜兮他們帶到自己的房間,果然在床下麵有個洞口,夜兮和屈侯弑正打算鑽進去的時候,突然夜兮拉住了屈侯弑,轉身對著聾婆問:“聾婆,你呢?為什麽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聾婆拍了拍夜兮的手背,笑著安撫道:“聾婆的家就在這裏,能去哪兒?再說了,我留下還可以拖延他們的時間,你們從這裏逃出去,出去的時候就是離開了都城,離開這裏,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
“聾婆,我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夜兮搖著頭,憂心忡忡地說:“他們把屈侯弑都傷害成這副模樣,難保他們不會對你使出卑劣的手段啊。”
聾婆滿不在乎地歎息:“其實我這個老婆子早就應該死了,苟活了這麽多年,已經是值得了。”
“聾婆,你跟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夜兮哽咽地勸道。
聾婆衝著屈侯弑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帶她離開?你說過的,要全力地保護她。”
“聾婆。”屈侯弑挺著身子,猝然下跪行禮,誠懇地說:“您的大恩大德,屈侯弑沒齒難忘,如有機會再相見,屈侯弑必定為聾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聾婆撫摸夜兮的臉,噙著淚水,苦笑地說:“聾婆當年的確有一個像夜兮這樣的女兒,隻不過她死了,不但是她,聾婆整個家族也被人滅絕,弄得隻能在這樣的地方隱姓埋名。”
“聾婆。”夜兮撲在聾婆懷中,忍不住地泣聲:“我一輩子都記得您。”
“屈侯弑,你想報答我,就要答應我好好地照顧夜兮。”聾婆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放心吧,聾婆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屈侯弑站起來拉著夜兮往後退,拜別之後兩人一前一後鑽進了洞口;聾婆目送他們離去,然後再把被褥蓋在洞口上麵;當初為了避亂,方便隨時逃生,她特意挖鑿了這個暗道,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卻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也罷,能拯救他們兩個,聾婆也能釋懷了。
……
夜幕降臨時,整個山村仿佛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霧氣散盡後,隻見一大群的侍衛向菜地跑來,他們很快就包圍了聾婆的小木屋;聾婆坐在床
上閉目養神,當聽到外麵動靜之後,她才緩緩地睜開雙眼。
“嘭——”大門被人闖開,聾婆氣定神閑地從自己屋子裏走出來;為首的女子手裏握著一把劍,她身邊兩個女人高舉火把。
“哼,聾婆,沒想到我們這快又見麵了。”說話的女人冷厲地笑了笑,聾婆很快就看清楚她的麵貌,果然就是白天那個奇怪的女乞丐。
“我也沒有想到,女乞丐到了晚上就變了個樣。”聾婆嗤笑一聲,故意說道:“不過,聾婆雖然老,卻不是老糊塗,白天的時候就看出來,你根本就不是乞丐。”
“是嗎?”半夏跨步上前,來到聾婆跟前,厲聲叱喝:“這麽說,你那個兒子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咯?”
“兒子倒是有一個,隻不過現在他不會回來了。”
半夏眯著眼,怒問:“為什麽?”
“人都已經死了,要是回來豈不是孤魂野鬼?”
半夏斜睨一眼聾婆,切齒地啐道:“我早就打聽過,你根本沒有兒子,哼,你應該是孤家寡人,但是有人看到這段時日,你這裏出現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的陌生人。”
聾婆微微蹙眉,冷笑說道:“是嗎?不知道是什麽人喜歡在這裏造謠?我一向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偶爾村裏會有一些朋友過來小聚,當然他們留下來休息一晚上也是情有可原的,會不會是弄出了誤會?”
半夏握著劍,冷哼斥道:“念你是個老太婆,我才跟你囉嗦這麽久,但是你不要冥頑不寧,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哼哼,你一個小女娃整日的舞刀弄劍,又滿口的奸佞之語,嘖嘖嘖,真是可惜了啊。”聾婆反而是自顧自地歎息。
“不怕死?”半夏氣不過,幹脆拔出劍刺向聾婆;聾婆噤聲不語,眼瞟利劍,冷冷地道:“如果我說,我早已經是個死人,哼,又何來懼意?”
……
屈侯弑把水壺遞給夜兮,坐在篝火旁邊的夜兮一整晚都緊閉雙唇不說話。
“別太擔心了,我覺得聾婆肯定不是個簡單的老太婆。”屈侯弑安慰地說。
“我們會不會太自私了?”夜兮注視著火苗,幽幽地道:“這些人其實是我們引來的,現在自己逃之夭夭,卻留下聾婆一個人對付。”
屈侯弑也放下水壺,沮喪地說:“算起來,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夜兮扭頭看著屈侯弑,又問:“你說,這些人要我的心,他們為什麽要我的心?”
“夜兮,不要胡思亂想,他們不但要你的心,還會要你的命。”屈侯弑著急地提醒。
“我不能這麽自私啊。”夜兮站起來,緊張地說道;屈侯弑一把拉住她的手,叱喝:“好不容易逃出來,你不能讓聾婆的犧牲白費。”
“屈侯弑,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說著,夜兮轉身想要掙紮著逃走,然而屈侯弑早已經狠下心,朝著夜兮後背擊了一掌,把她擊暈了;倒在屈侯弑懷中的夜兮霎那間失去了知覺,於是屈侯弑帶著她連夜逃離了城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