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吼過去,結草又像發泄完了般歸於平靜,淡淡地說道:“你都可以去找輪回了的小紅豆,那嬌兒為何就不能去尋輪回再輪回的何求折!”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小石頭一時語噎,既不明白結草為何知道自己的事,又不明白這其中有多少曲折。

“哎,我重頭說起吧,金萬般,你給我好好聽著!”結草整整思緒,娓娓說來。

“前幾天,我來這湘西,本來是去野外散散心,機緣巧合之下,看見一棵小樹腰間,竟然纏著一絹鮫綃,一時好奇之下,便過去扯下鮫綃,不想這鮫綃裏麵,卻記載著一個癡情女子的千種癡纏,看到最後,才發現這之間有個相當殘忍的陰謀,直至看到最後的日期,才發現就是在這幾天內要發生的趕屍入畫!我不由為這樣一位女子折服,這幾天,尋遍整個湘西,終於在今夜,發現這金萬般,就是罪魁禍首!”說罷,結草臉色蒼白地指著金萬般,好似深仇大恨。

金萬般看見結草這樣指著他,害怕地縮縮脖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結草緩過氣來,重新掏出那絹鮫綃,對小石頭和金萬般說道:“你們看看吧,看完就會知道這其中一切!”

小石頭接過鮫綃,鮫綃好似女子凝脂勝在滑,春風可比卻遜柔!

攤開鮫綃,裏麵竟然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眼,小石頭喚過金萬般,一同就著一輪弦月,慢慢讀了起來。

“妾名喚作嬌兒,來世經此數遭,人事失望,已無可戀,自當尋個兩清靜,妾作此鮫綃,纏樹間,若有緣人得此,望聽妾勸,若有緣人是男子,則莫學故事男子,辜負春心尚可體,恃情造孽不肯允。若有緣人是女子,則莫學故事女子,一池癡情結做冰,尋個情郎做豺狼……

妾本東海一尾魚,與師兄修行了上百歲月,不多時日即可化而為人,妾年少無知,嬉戲無度,於多年之前一日出海嬉鬧,卻忘了時間,夜幕降臨,滿月升起,妾本妖身,逢滿月則功力喪,在功力漸失之際,滿月潮落,誤擱淺,幸得一位公子來此,那位公子眉目清朗,深深憂愁,妾用盡氣力口吐人言,妄求公子相救,公子不懼妾為妖精,毅然雙手送我歸海,妾感恩至深,得公子名字,是為何求折!妾深知人妖殊途,卻不能自己,每日每夜都守在海灘之間,以望君子,不見君子,泣涕漣漣,既見君子,載笑載言。終於一日,妾在海平線,望見公子懷抱畫夾,一襲白衫而來,妾知公子不懼,遂臨海相見,告知公子妾身字號,公子微笑,臨石而坐,丹青描廣宇,筆墨畫青山。妾一旁靜靜侍候,那時微風和煦草長鶯飛,正是暖春三月……

妾不知不覺迷了心神,每日隻等一雙丹青的手,患得患失。而公子之後也每日必來,坐上一個時日,直至日沉海角方歸去。公子與妾話不多,卻貴知心,妾知公子寂寞,世間文人有文人的驕傲,既不肯融世,亦不願屈己。隻願是海邊一般天,客座晨曦間,如此便足……妾感自身,已情陷這位白衫自負的公子,每日聽風聽雨,聽得他隻言片語便夠枕夢一日。

公子也習慣妾身一旁,直至最後,寂寞無處流,公子漸漸沉默,公子隻好說與妾聽,妾願意做一凡人,傾心聆聽公子一言一語。

也不知道多少時日,那日陽光明朗,天遊微雲。公子如約作畫,妾不知公子何般,那日竟是說了一整天話語,好似要傾盡心底所有孤獨。妾本以為,公子信己更佳,心中含笑。

日落之時,公子依然還是離開,長此以往,皆是公子離去,嬌兒目送,那一道斜陽中的背影,妾身難忘一生。今日,公子是要嬌兒先行離去,嬌兒不敢執拗,含情望君子,轉身做離姿。公子隻是一旁靜靜地看,看盡人間最後塵。

一夜好夢。

次日,嬌兒如常,清早便等在礁石邊,卻發現公子早已在那,卻是躺在岸邊!

等到嬌兒過去,公子身子早已僵硬,魂魄盡散!

嬌兒不敢相信眼中一切,懷抱公子,妄圖一命換回一命,但公子魂魄已被勾去,再是無可能,妾在公子身旁讀懂一行字,一行還未來得及被潮汐衝去的字眼:‘樹欲靜而風不止,寄言嬌兒,人世繁蕪,勿念塵世,何求折何求折,何某倒寧是妖精,來去天地,坦坦****,不必每日,人言人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嬌兒慎記!望嬌兒離去一夜,再無牽掛,原來嬌兒離去,是如小生,一道清影,人間自立。望嬌兒莫入人世,小生拜別……’嬌兒知,公子不願嬌兒惹凡俗,落得全身塵土味。但妾深知,此身此念,報君再無可能,隻能抓緊修煉,期望一日,回去公子口中那個灰色的世界,尋尋覓覓,驀然回首,會發現,公子的轉世,就在那燈火闌珊處等自己的找尋……

此個念想,伴妾終身,君知我知,我知君知,不肯淡去。

妾終修得人身,不顧師兄苦苦相勸,轉投人世,也不知去何處,尋那位白衫的公子,隻得天涯流浪,年做一日。

多少個歲月流去,多少個輪回該經曆,妾不自知,苦心人天不負,妾終於從一位高人那得知,黃泉之中,有塊石子,是名三生石,隻今風做三生石,生生相望不相識。高人告之,這三生石,立於奈何橋邊,一團彼岸花之間,張望準備喝下孟婆湯的鬼魂。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照見三生石上。苦與樂,悲與歡,笑與淚,該了的債,該還的情,三生石前,一筆勾銷。

妾知茫茫人海,尋人如滄海一粟,就算那位公子站在了嬌兒麵前,嬌兒也不敢肯定,誰知,一個輪回,會去了他多少驕傲。妾起心思,妄圖下地獄入黃泉,尋那三生石,死去來生猶不易,別是春風又一夕。

妾憑借靈力,來到黃泉,卻不知為何,黃泉地獄之中,突生暴亂,鬼魂處處逃竄,一條路上無人守,妾輕鬆找到三生石,在三生石前,妾見公子,輪回已是物是人非,如今名喚金萬般,前世悠悠堪可歎,今生漫漫空餘恨。妾存一絲僥幸,希望回到公子身邊,專心做一丫鬟,以報公子恩德。得知公子輪回在湘西,妾便離開地獄來湘西,尋那叫金萬般的趕屍人。

等妾尋到金萬般,已是多日之後,妾在麗江,望見公子,公子眉目俱變,虯髯大漢,已不是當年眉清目秀的公子了,但妾不肯棄,自稱妾本城南女,家中父母盡散去,隻今無依人世間,望個公子來相憐。金萬般見妾孤苦,也是收下嬌兒,做一丫鬟,侍候起居。

金公子每日流轉煙花賭坊,妾以自身本是欠情女,不敢再做其他言。隻得任著他去,每日靜待家中,夙興夜寐,助公子持家,無怨。

如此一些時日,公子錢財散盡,家無食糧,妾本妖精,自然不食人間煙火,但妾可幫公子,衣食無憂。

趁金公子離家,妾去集市,稍露本領,便得一袋米糧,妾滿心歡喜歸去,卻不料事有因由。

妾在門外,聽見屋內兩個聲音,待聽清楚,妾不敢自信,金公子竟為錢財,要騙妾服下傀儡水,趕屍入畫!

說來可笑,人世之人,追名逐利,無所不用其極,趕屍入畫,便是將活人先服傀儡水,製成傀儡,再用茅山之法,趕屍入畫,如此,傀儡便如畫出般,栩栩如生,與真人毫厘不差,可換金銀……

妾想到那些時日,公子在海邊作畫,丹青妙筆,勝過些個趕屍入畫之行,心中悲憤,世間再無何求折這般君子嗎!前幾世是自負的君子,丹青畫河山,今世,卻是為了錢財,極盡卑劣,玷汙了那一世心中的驕傲!

也罷,人世間既無公子,那便隨了金萬般,還他個人情,從此也再無嬌兒!

嬌兒打定心思,也不戳破,心如死灰。

那一夜金萬般言語諂媚,勸妾喝下毒藥,妾心念想,前幾世,自己便飲下何公子愛情毒藥,今世,又何懼再多一杯!

妾看了公子最後一眼,卻還是那般虛偽得緊,一仰脖,飲盡人間最後情。

妾知,傀儡水,一夜之後,輔以黃紙,人變傀儡,再無心思。

飲下,妾便後悔,後悔無知,想想前幾世,自己那般尋覓,最後竟是飛蛾撲火般熄滅生息,可憐可歎,想到師兄對自己恩重情深,如果他知自己這般癡傻,不知要傷心幾何。

趁毒藥尚未發作,妾隻取鮫綃,寫下一切,奉勸世人,莫誤癡情女。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妾本以為,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如此簡單,卻不料人世艱險,無可奈何。回望過去,君子君子,不複在兮,若你如是知,當憐嬌兒癡;師兄師兄,已為陳念,知你若如是,願為妾相知。

繁華人世,英雄不該來,來化英雄塚,美人不該來,離合即斷腸。才子不該來,才氣無可說,佳人不該來,入戲不可脫……

嬌兒絕筆”

久不能言!

小石頭呆呆地看著這一卷嘔心瀝血般的肺腑之言,這是怎般一個癡女子,好像她來來回回,竟是墮了不歸路,飛蛾般癡情,也飛蛾般慘烈!

“她,好傻……”小石頭沒發現,身邊的金萬般此刻眼眉低垂,暗淡無色。

“是很傻!為了這麽個負心人,嬌兒誤了一生!”結草也不去注意金萬般,口中狠狠地說道,語氣不陰不陽,卻多了一些憤慨和憐愛。

“嗬嗬,就這樣嗎?我的前世今生,嗬嗬,原來是這般……”那金萬般仿佛沒聽到結草的話,此刻也不懼怕似的,喃喃自語,最後竟癡癡笑起來。

“哪般?”小石頭隱隱覺得不對,至少金萬般不對勁!

“哈哈!哈哈!我真的這樣的人嗎!哈哈哈哈!”金萬般突然癲狂似地笑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嬌兒的遺體走去。

小石頭和仍在發呆的結草都不覺有異常,靜靜地看著金萬般那懺悔似的狂笑。

“嬌兒,你好傻,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一直叫嬌兒沒有錯,但是,我卻已經是金萬般了!你想過沒有!”金萬般發瘋似地搖晃嬌兒的屍體,好似要把她的魂魄重新找回,嘴上卻淒涼地怒吼。

小石頭回想嬌兒的種種情誼,心中說不出親切,自己不也是為了找那一個輪了回的春歸夢裏親人嗎?隻是自己找到了,那嬌兒,找是找到了,誰知物是人非事事休,空留一腔遺恨永遠離開了……

又見這金萬般這樣對待遺體,小石頭哪肯他再作弄這個隻和自己說了一句話,卻讓自己覺得親之又親的姑娘,身形一動,直接出現在金萬般麵前,淩空而立,手指卻直指他的喉間!

“放開她,要不,死!”小石頭實在不願再和這薄情寡義的人說話,冷冷道。

“來啊!殺我啊!你過來殺我啊!”小石頭卻不料,金萬般竟是朝小石頭吼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怒吼:“你們這些人,就隻會對我們呼來喚去!有種你們救醒她啊!你們一個個都洞悉輪回!我們平常人呢!我有錯嗎!我早已經輪回了,前世是怎麽樣的我怎麽記得!我哪知道會有這樣一個癡情的姑娘一直在找尋我!我哪知道我輪回了還會再欠上前世的情債!我錯在哪!啊!”說罷,金萬般抱著嬌兒的屍體仰天長嘯,一時鎮住了小石頭。

小石頭愣住了,他說的不無道理,孟婆湯前,前情往事一筆勾銷,誰也欠不得誰什麽了,金萬般隻是恰好,今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罷了。

小石頭暗自慶幸幸虧清水還是前世那個倔強卻善良的丫頭,要是變了,小石頭真不敢想自己即使找到了,又會是怎般對待!

“小石頭,快離開!”小石頭還在怔怔地想著,身後傳來結草的聲音,小石頭回過神來,一看眼前,不由驚呼起來,倒飛回去!

但見金萬般七竅齊齊冒出鮮血來,汩汩地流淌著,一張本來就粗獷的臉現在更顯得猙獰,然而他渾然不覺似的,仍在仰天大笑!

更詭異的是,被他抱著的嬌兒的屍體,此刻隱隱泛著紅光,紅光本是在嬌兒身邊盤旋,在小石頭回過神的時候,已然附上了金萬般,金萬般卻絲毫不在意!

小石頭一時不知這紅光到底是什麽,也不敢大意,望向結草,眉目嚴峻。

結草也不廢話,隻是一雙深邃的眼眸癡癡地望著詭異的金萬般和嬌兒,口中喃喃自語:“魂夢生死珠嗎?”

“什麽魂夢生死珠?”小石頭全然沒有概念。

“別離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妖精若是死去,軀體仍存留的話,埋土萬年,死而複生,但是,若有人對著妖心**心扉感天動地之時,妖心會和那人一同融合,最後,化而為魂夢生死珠!魂夢生死珠極為罕見,因為妖精可以死而複生,不會有誰願意形神俱滅而去融合;而且,與妖精融合的人也將死去,最可怕的是,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隻能存在於生死珠中,世上誰不重生死,豈會有人願意輕生,況且是不能超生!所以說生死珠極為罕見!但是也不是沒有,如果當初,南山上的雄鳳不是被天雷劈得形神俱滅,現在,雌鳳恐怕早就是一顆魂夢生死珠了。不過這魂夢生死珠,也隻是作為千古愛情的象征,並沒有什麽用途罷了,你看著罷,這金萬般,或許並非什麽大奸大惡之人,要不豈會感動死去的嬌兒……”結草說著,聲音漸漸淡去,示意小石頭專心看著眼前。

小石頭再看向金萬般的時候,金萬般和嬌兒已經渾身赤紅,並且光芒漸盛,隱隱有包容萬物之勢。

“嬌兒,即使前幾世那個何求折與你無關,今世你這般無怨無悔助我,我怎會不明白你的心意?隻是,你不曾為情傷過,你不明白我年輕時的痛楚!罷了罷了,多說無益,前世欠你,今世誤你,我金萬般不是個無情之人,所有的前世今生,今日一並還你,望你勿怪……”紅光中的金萬般一字一字地說道,好像使出了全身的氣力……

紅光好似聽懂了他的話似的,一下子如黑夜的野曇花突然綻放奪目的光輝,小石頭好似出現了幻聽般,竟然隱約聽見一聲清脆的笑聲,然後一聲脆脆的女聲:“君未折節,妾無怪,君赴泉台,妾同碎。”而就在聽見這聲音的一霎那,赤紅又盡數散去,黑夜,一下子恢複了冷冷的原樣。

小石頭睜開眼睛,適應了黑夜之後,便看見,眼前一切煙消雲散,嬌兒不見了,金萬般也不見了。

倒是結草,率先走了出去,走向之前金萬般站立的地方。盯著地麵,若有所失……

小石頭緊緊神,也跟上去,在地麵,赫然是一顆血紅的珠子,借著月光,泛著流光,而在這血紅的珠子旁邊,草叢之間,幾顆細碎的晶瑩珠子也點綴其間,好像眾星拱月般環繞在血紅色的珠子旁邊。

小石頭可不發呆,過去撿起珠子,一入手,小石頭不禁狐疑起來,“結草,你看,魂夢生死珠是這樣的嗎?”

結草這才低頭看向小石頭手中的血珠,珠子有小石頭一個拳頭那麽大,通體晶瑩,不過,怪異的是,這顆珠子,好似被生生割走了三分之一般,竟隻剩下三分之二。其餘地方皆是圓潤異常,唯獨這缺去的三分之一處,尖銳無比,與其他處格格不入!

“奇怪,《上古佚人錄》中說,魂夢生死珠為情人精魄,似中秋血月,天地不可摧……這麽說來,應該是圓的,這個,著實怪異!”結草也皺著眉頭細細思考起來。

“算了,別想了。順其自然,物物怎般來,皆去大世界,有什麽不同呢……”小石頭心中一時黯淡萬分,不知道這嬌兒和金萬般,又會是怎樣的在一起,搖搖頭,歎息一聲,沉重萬分。

小石頭把魂夢生死珠遞給結草,又低下身子,去拾取那細碎的盈盈小珠子,“這魂夢生死珠,希望你不虧待了他們……”

小石頭把那些顆細細的珠子捧在手心,卻恍然有種心酸欲泫的感覺,一時無話。

但這一沉默下來,倆人頓時倍感尷尬,小石頭一直把眼前的結草視為仇人,現在倆人站在一起,剛才因為有事,沒有察覺什麽,現在安靜下來,頓時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會把魂夢生死珠保護好的,你放心吧……”還是結草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嗯!”小石頭還沒回過神一般,輕輕的嗯了一句,就繼續沉默。

“小石頭,那天,我不是故意傷害,傷害那姑娘的,我隻是要嚇唬那國君的……”結草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開口說道。

“算了,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什麽解釋,都已成事實了,我隻看見,是你傷了她!這是不可饒恕的事實!”小石頭打斷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絲毫不給結草麵子。

小石頭斷絕後路的話頓時讓倆人之間的氣氛又劍拔弩張起來。

“那,那要怎麽才能補償?”結草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小石頭心裏很奇怪,這結草今天怎麽感覺怪怪的,既然他都做出了,難道還怕我誤會他什麽不成!他怕我嗎?

不過想歸想,小石頭還是冷冷說道:“你先回答我,你說的那四種東西真的能救我妹妹?還有,那次和你打鬥,是你用舍利救了我?”

這些個問題一直埋在小石頭心間,平時又不能解,隻好借這機會一並問了。

“嗬嗬,你放心吧,隻要找到那四樣東西,我保證可以還你一個,哎,一個好妹妹,不過前提是你要找齊了!沒錯,那天是我救了你,我剛好身上有一顆舍利,就順便救了你,要是沒有的話,我也無所謂了……”結草口氣輕鬆地說道。

小石頭聽了,心中暗暗歎氣,這舍利,舉世九顆,他是剛好有,然後就隨手順便救了自己?小石頭是不會相信這麽輕描淡寫的解釋的,但既然他不肯說,小石頭也不繼續深問下去。

“你們魔族為什麽來這裏?”小石頭突然想到這,頓時把剛才產生的一絲鬆懈打的煙消雲散,警覺起來。

結草看見小石頭剛剛輕鬆下的神情瞬間有繃緊,心中苦笑,嘴上道:“我們魔族沒來,你放心吧,這次,是我私自來的,與魔族無關……”

小石頭聽到這樣的解釋更加疑惑:“你又來幹嘛?有什麽陰謀?”

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人!我有陰謀難道我還會因為你問我我就告訴你不成!結草在心中恨恨地罵了小石頭幾句,緩緩說道:“我並無什麽陰謀,說來你或許不信,我來這,確實是為了這三生羽,不過,於公,我是不想三生羽被鬼尊奪取,生生增了他一分驕傲!於私,哎,全天下,隻有這一根三生羽,如果你要救那姑娘,就必須得到不是嗎?我是來幫你的,怕你一個人對付不了鬼尊……”

小石頭聽到他是來幫自己的,心中卻不敢相信,畢竟這人城府太深,不是小石頭這涉世未深的純情男所能防備的來的。

“我憑什麽相信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在背後暗捅我一刀!”

結草又苦笑一聲,心中憤然罵道,要是我現在又力氣,我肯定現在就給你一刀子,唧唧歪歪的,像個男人嗎!

“小石頭,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前段時間救你內傷未愈,今日又被你再傷到,功力隻剩一層不到,恐怕要養傷多日,能害的了你嗎?我想害你,救你幹嘛!”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小石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從結草救自己,再到自己去誤傷他,都是因為自己,現在反倒要懷疑他,不該啊!他要害自己,當時救自己幹嘛,還把珍貴的舍利都給自己了呢……

想到這,小石頭倒是有些釋懷,相信他是不會害自己的,“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你別管那麽多,你隻要知道,我無心害你,現在誠心幫你……”

“不信!”小石頭直接打斷結草看似苦口婆心的話語。

“啊啊啊!”結草好像很鬱悶似的,對著天大叫了幾聲,然後憤憤地說:“好,那我就這樣說吧,我就犯賤來幫你,你管得著嗎!”

結草的這一轉變讓之前小石頭對結草那種神秘感的恐慌煙消雲散,小石頭也驚詫於結草的這一句不要臉的話當中。

結草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了,慌忙咳嗽一聲,急急說道:“那這樣吧,因為我最近在收集舍利,那日把剛得到的舍利給了你,現在沒了,所以,如果我幫你救你妹妹,你就幫我收集舍利,這樣公平了吧……”

小石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回想一陣,才驚呼起來:“你忽悠我!我妹妹是被你打傷的,你救她是天經地義!”

結草一聽也火冒三丈,“我舍利子給了你,你還給我還不是義無反顧!”

一句話生生把小石頭接下來義憤填膺要聲討的話全部給憋了回去,想想確實是這樣啊!

“那你要怎麽幫我?”小石頭好像是接受了結草這番無恥犯賤的話,無奈地說道。

“首先,當然很重要,就是先回你住的地方睡上一覺,我好累……”結草又無恥地說道。

“喂,不要給你臉你不要臉!”小石頭一聽本還以為他有什麽高見,想不到是睡覺,頓時火大。

“嘿嘿,‘蜉蝣落夢’到今天多長時間了?此刻,天朗氣清明月高懸,正是你妹妹要睡覺的好時間啊……”結草裝模作樣地看看天空,然後感慨一番,更無恥地說道。

這話結結實實擊中小石頭的心窩,小石頭一拍額頭:“糟了,我答應她要早點回去了!完了完了!”

說完小石頭拔腿就要走,但想到什麽似的,看了看還在原地的結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問道:“你還能移動不?”

“如果我說不能你還能背我不成?”結草心情有點開心地說道。

無恥!猥瑣!小石頭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和朱墨相提並論的猥瑣男了!

“那你到底走不走啊!我趕著回去看我妹妹!”小石頭焦急地說道。

“哎,我焦慮啊,我好焦慮啊!”結草悠閑地說道。

“焦你丫的棉被枕頭啊!我住在湘劍客棧,自己來找我!你丫的純屬找抽!”小石頭惡狠狠地瞪了那地麵上一團黑不溜秋的結草,頭也不回走掉,走掉之前又轉過頭,狠狠地罵了一句!

結草看著小石頭心急如焚地走掉,心中有點蒼涼,但想想小石頭現在能罵自己,至少說明他對自己沒有敵意,想到這,結草嘴角微微上揚……

弦月中空,依舊光華……

小石頭急急地到湘劍客棧,小小的院子中已經不見了清水嬌小的身影,彎彎的月牙一如昨晚清冷,零星點點,晚風妍妍……

一看清水不在院子中,小石頭也心中一笑,妹妹再傻,也不會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呆在這吧……

眼見著月亮當空,小石頭又迅速走到清水房間前,急急地推開門……

小石頭一眼就看見,在**的清水看見了自己,然後就緩緩地閉上眼睛,兩滴淚珠順著漸漸蒼白的臉頰緩緩滾落……

“小紅豆!”小石頭一看清水這般模樣,好像受到驚嚇般跑到她跟前。

“小聲點!”一直在清水旁邊的君佑壓低了嗓子,朝小石頭惡狠狠地說道,這下子卻是不怕小石頭的拳頭般。

小石頭看見君佑那冰冷的眼神,心中鬱悶非常,今晚結草吼我,君佑也吼我,難道自己的魅力不如當年了?

還沒想完,小石頭便被君佑拉出房門。

“清水又睡著了……”君佑出門的第一句話,就這麽淡淡說來。

“嗯。”小石頭毫無意識地回答,原來是睡著了,難怪剛才會那般憔悴。

“你對得起她嗎?”君佑看見小石頭這副毫無神色的臉就來氣。

“呃,這話怎麽說?”小石頭被這莫名的指責弄的更莫名其妙。

“你不是答應她要早點回來!你知道她一直就在院子中等你回來嗎?你知道她越等心越焦慮的樣子嗎!你不知道!”君佑越說語氣越激動,不禁大聲了起來,不過想到房中那個清秀可憐的丫頭,君佑聲音又漸漸小了下去:“從昨晚,清水就一直在院子等你,叫她去休息也不願意,說要看到你平安回來才去的,她還說你答應了她要早點回來的。直到剛才,清水漸漸感覺渾身無力,我知道時辰快到了,才強迫這丫頭回去休息……”

小石頭一聽這,腦袋嗡的一聲,心中無限酸楚,小石頭明白這種等待良人歸的感覺,心中幸福的同時,也深深為這傻丫頭心疼,“謝謝你,君佑,我以後會注意的……”

“嗯,沒事,我隻希望,你在外的時候,可想到,家中有位妹妹惦念你安平……”君佑歎了一口氣,慢慢離開,回房間。君佑也陪了她一天一夜,現在都覺得有點累,更何況是清水,想到這,君佑心中更猶豫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小石頭又推開房門,看**黯然睡著的妹妹,眉間緊鎖,眼角噙淚,朱唇輕咬,心中愛憐,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撫平眉間的酸楚,緩緩離去。

小石頭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個時日沒睡覺了,隻知道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腦中一團一層一層,卻又攪和在一起,難以解開。

躺在**的小石頭迷迷糊糊地想著最近的事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就是睡到日上當空,當小石頭一覺醒來,覺得臉上一團暖暖的光線跳動,全身舒爽,不禁睜開眼睛,伸著懶腰喊著:好舒服好舒服啊!”

不過這一句喊完,下一句又喊出來:“鬼啊!”

再到小石頭定睛一看,原來眼前一個黑色的背影是結草啊!剛剛提到嗓門的心又落了回去,小石頭看著結草轉過頭來看自己,想想剛才的大叫,不禁小臉一紅,不過卻死皮賴臉地說道:“喂,你到我房間幹嘛!我小石頭可沒那愛好……”話一說完,小石頭又後悔了,真的被帶壞了,自己跟他很熟嗎?幹嘛開這玩笑啊。

不過後悔也沒用,小石頭身子一蹦,直接從**蹦了起來,這是小石頭第二喜歡的起床方式,當然第一喜歡就是讓桑靈媽媽抱自己起來。

過去和現在的區別就是,以前蹦一下,蹦不起來,又摔下去,然後看形勢能睡繼續睡;現在,一下就蹦起來,不用看形勢,睡到自然醒。

結草看著小石頭蹦起來,心中一笑,嘴上說道:“都不知道小石頭你怕鬼啊!”

怕什麽鬼,分明是你嚇我,我本身就一半是鬼,我怕個啥!小石頭心中嘀咕著,嘴上轉個話題:“你怎麽找到我房間裏了……”

“哦,我一個房間一個摸了過去,發現你在這,看見你睡得那麽舒服,還踢被子,就索性在這等你睡醒了……”結草輕描淡寫地說著。

“你夠無恥!”小石頭除了說這四個字想不到別的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摸過去,也虧得他臉皮厚才做的出來啊!當然小石頭自動忽略了自己踢被子的事實,在這方麵糾纏還不知道要揪出多少慘不忍睹的童年陰影啊!

小石頭蹦起來,倒了杯水一口氣喝掉之後,才認真打量起結草來,以前和他在一起都是一團霧氣,此時應該是他最清晰的一麵了。

結草仍舊是一團鬆鬆垮垮的黑色衣袍,連個頭都包得緊緊的,臉上一塊黑布緊緊包住臉,隻餘一雙眼珠子露出,眼珠子卻如寒水般冷寂,左右各自黑,深邃異常。

小石頭感覺自己再多看他眼眸一眼,就會陷進這樣令人心寒的眼神中。

小石頭看著看著,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不是受傷了嗎?怎麽不去養傷?”

結草眼珠子都沒動,淡淡說道:“我的傷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痊愈的,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我是不能動武了……”

“那你怎麽幫我!”小石頭聽他這麽一說,倒是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結草要怎麽幫自己,一下子蹦起來。

無語!

結草看著眼前這小不點,真想拍死他,本來還期望他說點好聽的積極向上的話,想不到卻是有點良心都沒有的質問。

麵對這樣強硬的質問,結草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更強硬的口氣對上:“不能動武我還不能動腦!你那豬腦比我好?”

“哦哦哦,你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小石頭聽到這麽惡劣的口氣卻不為所動,繼續自顧自說起來。

這一句話讓結草差點崩潰,這小石頭根本就不能按常人的思維衡量,還以為他會為自己尊貴的豬腦辯駁上幾句,想不到他一腦子想的都是要怎麽充分利用自己!

“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叫我……”結草看著小石頭天真又齷齪的臉,實在受不了,為今之計,先跑……

“哎,等等,你幹嘛住我隔壁?”小石頭不假思索地問出來。

“你要和我一起住嗎!”結草轉過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小石頭的臉刷的紅了,無恥啊!不過想到自己會臉紅,說明自己還是偶爾會純潔一下下的,想到這,剛剛紅了的臉皮又厚了起來。

“我不是說了嗎?我一間一間摸了過去,你左邊的房間是那姑娘的,左邊的左邊是那仆人的,所以我隻能勉為其難住右邊了。我焦慮啊啊啊!”結草說完擺出一副很順其自然的模樣,看得小石頭想抽他。

“你見過我妹妹?那你覺得她應該一切還好吧?”小石頭試探地問了一句。

“哦,一切正常,典型的中招症狀!”結草又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一腳就要邁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