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後,小真來到甜品櫃台前,買了一盒泡芙。

關於這位神秘的凶手,他當然是一點信息都沒探查到。一個下午,他也就是順帶阻攔了一位一心求死的年輕人,又釋放了一點舒緩信息暗示讓兩個嚷嚷著我要去跳河你跳啊你以為我不敢嗎你敢跳我就繼承你的支付寶的小情侶們重歸於好,在逛街過程中,他先後吃了一盒冰淇淋,一盒章魚燒,一杯珍珠奶茶,一串烤魷魚一串裏脊肉,又買了兩個甜甜圈,最後在貓先生無聲的怒視下買了一盒泡芙。

“你以為自己是在逛街嗎?”

“嗯?難道不是嗎?”小真咬了一口泡芙說,他瞧見貓先生瞪視著自己的表情,“你要吃嗎?”

“我不吃太甜的東西。”貓先生回答,但小真已經將泡芙送到了它眼前。它嗅了一下,唔,這味道聞起來真不錯,要不要嚐一口呢。於是它小心地舔了一口。唔,外麵鬆脆內裏甜滑,和冰淇淋比起來另有一種風味……

於是,小真和貓先生坐下來一起開心地吃完一盒泡芙,吃完之後仍覺意猶未盡。小真走回櫃台又買了一盒,他們倆又開開心心地把泡芙吃完了,吃完之後仍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小真站起身準備再買一盒的時候,貓先生接到了監督之眼的新情報。

“有這個犯人的情報了。”

“嗯?”這時,小真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手機上顯示著一條訊息:“我一會兒到你家來。崔明智”

小真將手機屏幕切掉,抬頭看向貓先生,“什麽?”

“凶手是本地人類。”

※※※

在褚弘毅小學二年級時,媽媽開始生病。

家裏從那時起彌漫著厚重的中藥味兒,媽媽躺在**不停地咳嗽。一開始她還會強打精神給褚弘毅講故事,但很快就連講故事的力氣都沒有了。

有段時間媽媽住在市中心的醫院裏,每次到了周末爸爸會騎自行車帶他去看望媽媽。那個時候天氣很熱,他還記得父親濕透的背心上散發出的汗味兒,和夏日的熱氣一起泛進了他的鼻子。

爸,媽的病會好嗎?

會好的,會好的。

他的爸爸在前麵不斷地點頭。

他們一起去了媽媽的病房。媽媽躺在病**轉頭看向他們,白色的床單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就像是冬天的落雪。她溫婉的臉上帶著見到丈夫和兒子的笑意,但她以前的精神氣兒已經**然無存。每一次見到母親,褚弘毅就能感覺到母親更加虛弱一些。他很害怕,每回去醫院他都希望母親能夠立刻下床和他們一起回家,但現實總是讓他失望。

離開醫院後,他的父親會給他買一根冰棍,父子倆再沉默地騎車回家。

某天從醫院出來後,他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媽媽大概是再也無法康複了。他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後來就像是他預感的那樣,醫生委婉地對父親提出了忠告,留給他愛人的時間不多了,不如回家和家人度過最後的時光。於是媽媽終於出院了。

從此家裏就充斥著中藥味兒,消毒水味兒以及酸尿味兒。躺在**的媽媽的頭顱顯得很大,顴骨高聳,胳膊細細的。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女性正在蛻變成一個他所不認識的瘦骨伶仃的異物。褚弘毅又害怕又生氣,他覺得媽媽正在用這種蠻不講理的作弊方式拋棄他,丟棄爸爸,無情冷漠地離開這個家。

這個時候他的爸爸正在到處求醫問藥,現代醫學救不了他的愛妻,那就改用中醫,換成民間土方子。病友群裏永遠流傳著不去醫院自己療養就痊愈的奇跡案例。褚弘毅記得有段時間他家的中藥罐裏都是幹癟的不知名的蟲,爸爸把它們燒上半天熬出濃黑的藥水端給媽媽喝。他也經常帶回家一包包不知原料的粉末當做藥引,而這些秘方或者是來自給首都領導看病的名醫藥方,或者是祖傳老中醫的特效秘藥。

爸爸的各種嚐試之下,媽媽仍舊肉眼可見的瘦弱了下去。她的生命之泉正在枯竭。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每天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而家裏也日漸家徒四壁生活拮據,褚弘毅很清楚,因為爸爸連零食都不買了。

褚弘毅當時養了一個小小的鬆鼠,對於年幼的他來說,這隻小鬆鼠是他唯一的小夥伴。每次他隻要一打開小籠子,小鬆鼠就會跳到他的手上。它的身體又軟又小,無論褚弘毅怎麽摸,它也不會咬他,隻會用小小的爪子抱住他的手指玩耍。

有一天他正敲著籠子逗小鬆鼠玩時,爸爸回家了。

這次爸爸又像往常一樣帶回一個土方藥材。又是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來的土方。他打開塑料袋,從裏麵拿出了一盆奇怪的植株。褚弘毅不知道這是什麽植物,它長有怪異卷曲的狹長葉片,在莖稈頂端是一個閉合的花苞。褚弘毅試著觸碰了一下它,隻覺得它的長葉黏滑,猶如肉質。

“這次的藥材,說不定就有效果了!”爸爸滿懷希望地如此說道。

他的父親已經說過無數遍同樣的話,褚弘毅也像每一次一樣點點頭。他又看了一眼那株植株,不知為何,這個奇怪的植物讓他心裏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當天晚上,他爬起來上廁所。半夜的雨聲嘩啦作響,褚弘毅想起他的小鬆鼠籠子還放在陽台上,陽台窗戶沒關可能會被打濕。他來到陽台打開了燈。

那一刻,駭然的景象躍入他的眼簾。

他那隻小鬆鼠此刻正被那植株變形的葉片緊緊絞住,鬆鼠發出了短促的一聲哀鳴。頂部的花苞如同血盆大口一般張開布滿利齒的花瓣,將鬆鼠整個兒吞了下去。

褚弘毅開始尖叫。

當爸爸揉著眼睛過來時,他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隻是慌亂地指著那株植物發出含糊的慘叫。

“大半夜的幹什麽呢?別吵到你媽。”

他顫顫巍巍地指著那株植物,那葉片上正掛著小鬆鼠滴血的碎肉。但在頃刻間,葉片卷起了碎肉,轉眼就把它吞噬得無影無蹤。爸爸轉頭望向植株,“嗯?怎麽了?”

“它吃了我的鬆鼠!!”褚弘毅喊道。

但無論褚弘毅怎麽解釋,他的爸爸就是認定他被噩夢驚醒說胡話。於是他被強製押上床睡覺。那個晚上,褚弘毅瑟瑟發抖,在驚懼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這株植株顯得格外青蔥碧綠。爸爸將它連根拔起洗淨切碎,連同麵粉和了蒸熟端給了母親。

褚弘毅惶恐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小鬆鼠沒了。陽台的籠門大開。這根本不是夢。那是一個會吞活物的妖怪植株。但爸爸卻認為是他沒關好籠門導致鬆鼠跑了,而他是指著一株藥材撒謊推卸責任。不管他說什麽,爸爸隻當做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

媽媽最後把它吃了下去。

到了隔天晚上,原本一直病懨懨無力起床的母親突然下地了。她的嘴顫抖了幾下,似乎想對他說什麽,但很快就抿成了不自然的形狀。當時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泛著奇妙的紅色。

她比往日任何一刻都看起來有精神。

“媽……”褚弘毅吃驚地望著她,轉身去呼喊爸爸。

爸爸出現在臥室門口,他用一種做夢般的驚喜口吻說道:“你,你現在感覺是好多了嗎?”

媽媽的頭轉向爸爸,她的眼中閃著虛無的光芒。然後她向爸爸走去,伸出雙臂抱住了他。

這是媽媽在重病多日後,第一次下床對爸爸做出回應。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哽咽道,他緊緊摟住了她的腰。他們擁抱著,頭靠在了一起。

褚弘毅聞到了一股沉悶的味道,就像是沼澤中植物的腐爛之味,又帶著一股死魚般的腥臭味。在他開口之前,數十道扭曲的長葉突然從媽媽的體內迸出,那變形怪異的枝蔓在瞬間絞住了他的父母。然後世界變得昏暗模糊。他隻記得鮮紅的肉塊,葉蔓攪碎骨頭的吞噬聲還有滴答的血。

他在尖叫中失去了意識。

……

後來褚弘毅被他的姑媽收養了。他的父母被認定是遭遇了入室搶劫雙雙被害。

他的言詞被當做了小孩驚嚇過度的囈語。

“這孩子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太可憐了。”他不止一次聽到他的親戚這麽說。很快他就意識到,如果自己再繼續堅持,他會被認定出了精神問題而被送進精神病院。

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

褚弘毅對自己說,自己能活下來,肯定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提什麽怪異殺人的植株,變得像一個普通孩子那樣念書成長。

於是他普普通通地長大,普普通通地進入社會工作。

然而那一夜的瘋狂之景時時在他的記憶低笑,並且越發鮮明。這段回憶日益沉重,經年累月之下,他在某日終於領悟到了事實的真相。

那就是,殺害他父母的植株並非是這星球之物,而且來自異界的怪物。

在認清這個事實後,他開始了異變。

在那種場合下沒有死去的褚弘毅肯定肩負了某種使命。

他的體質也在證明這一點。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極為輕快,力量也在不知何時猛增。隻要一拳,他就能輕鬆地將一麵牆擊碎。他變得就像是漫畫裏的超級英雄。沒錯,這一定是意味著他肩負著某種使命。

然後他遇到了另一個異界的怪物。

那是在一天夜裏,他因為加班下班得很晚。在夜晚的街道上,他看見了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長著怪異魚頭的人。所有的路人都對他熟視無睹,麵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褚弘毅拿出手機偷偷對著他拍了一張照,照片上顯示的是一個平凡無奇的人類。在那時,褚弘毅意識到自己能同時看見男人偽裝的外表和內裏的異形形貌。於是,他偷偷跟著那個魚頭怪物。在跟蹤至一處無人的街道時,他衝了上去。

他猛地對著對方的頭來了一下。

一下就把這個怪物的頭給拍爛了。

他將這個怪物扔進了河裏。

在完成這一係列事後,褚弘毅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輕鬆感。真是簡單啊,現在的我果然是覺醒了什麽了不得的力量。

他殺了一個異物,一個不該存在在這個星球的怪物。他握著拳頭,感受著那暢快淋漓的興奮感。父母慘死的景象再度浮現,但他現在隻有抑製不住的愉悅感。

太棒了。

這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他果然是肩負著使命。幼年的死裏逃生和覺醒的強大能力都證實了這一點。

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隱藏著的異界怪物,為了避免像他父母這樣的事再度發生,他必須要殺光它們。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從此,褚弘毅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他覺得無比快樂。

他開始去探查隱藏在城市裏的異常。大多時候隻是一些虛假的都市傳聞,可偶爾他也能遇見真的非人之物,甚至有時能遇見和那些異界怪物保持密切關係的普通人類。他們竟然為這些異界怪物提供服務。

這讓他不由得勃然大怒。

這是對人類的背叛。

不可饒恕。

於是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時,他會毫不留情地殺掉那些可恥地向怪物們諂媚的人類。他們有男有女,他最喜歡下手的還是年紀不大的孩子。因為這讓他想起了當年無知的自己。每當他扭斷他們嬌嫩的脖子聽到他們淒慘的悲鳴時,他總有一種戰栗的痛快感。

每次執行使命,都會讓他心情寧靜地度過幾日,但之後沒過幾天,他就會像犯了癮症般焦躁不安,繼續去狩獵新的怪物與它們的人類同謀。

一個城市找遍了後,就再去下一個城市。不知不覺中,他累積了諸多探查異界怪物及其同黨人類的經驗,他找得越來越準。

他選擇了出租車司機作為他的職業,因為這是最方便移動和打探消息的工作。在客人的閑言細語中,他就如一頭獵犬嗅著其中可疑的氣息。

而現在,他又選定了他的目標。

褚弘毅看了一眼背後,在車後座上躺著一個昏迷的男孩,這是他新的獵物,剛才那個客人口中的“小明”。

一樣的父母失蹤卻閉口不談。還真是有點像啊。

毋庸置疑,他肯定和異界怪物有什麽聯係,這就有除掉的必要。

男孩閉著眼睛,眼瞼蓋住了他的眼球。

他暢想著掐住男孩脖子時不斷掙紮顫抖地發出悲鳴的美妙時刻。

但不能在這裏。

褚弘毅踏下油門,向前疾馳而去。

他沒有看到,一台自動售貨機正從遠處跟了上來。

……

……

民警趙安良正在值班,一個電話撥了進來,趙安良接起電話。

“小趙,有居民反應有台自動售貨機在街上跑步。”

趙安良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