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銀河中諸多文明的發展曆程並不完全一致,拍賣,這種誰有錢就能拿到目標物的公開叫價交易,依然是銀河諸多文明中常見的一種轉移財產的商業手法。
而拍賣場,往往是錢多得燒手的成功人士及闊佬的聚集地。
騰希星的成功人士顏岸和吳校長正處於一個正在進行拍賣活動的房間中。這裏聚集了一群以顏岸吳校長這樣的本地富豪以及異星闊佬和星際貴族們。
“十五盤(1)。還有人出價嗎?”那位顏色呈現出一種深空灰的齒輪人正站在講台前喊價。
吳校長轉頭輕聲對顏岸說:“顏老弟,我就是想不明白。”
“什麽?”
“我一直就在捉摸,為什麽外星人的計數也是十進製?”
“我們已經來這裏一年多了,你現在才想到問這個問題嗎?”顏岸低聲說。
“這是我內心一直的疑惑。”
“也許是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共通性,又可能是在地球文明發展初期有過異星訪客的指點。”
“我也是這麽想的。地球上有很多據說是外星人與人類接觸留下來的古跡。比方說埃及的金字塔就有這樣的傳言。”
“自從我見了這麽多古怪的外星人,我已經對地球上的一切充滿了懷疑。”
吳校長笑道:“也有可能我們看到的根本不是十進製單位,隻是在接收信息時我們體內的那些智能納米自動將信息翻譯成了我們可以理解的單位。”
顏岸覺得挺有道理便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吳校長。經過了一年多的外星生活,吳校長的頭上已經不像來時那樣是滴溜溜的光潔,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油亮的頭發,一頭引人注目的濃密頭發。
實際上在不久前吳校長還頂著那個光溜溜的腦殼。當地的齒輪文明中沒有脫發生發這個概念,有時候它們齒輪間的膠質本體上會長出類似黴菌一樣的點,這才是當地人和地球人脫發一樣如臨大敵的頑疾。當然,齒輪人也根本不會使用假發套這種產品。
一年來,顏岸和吳校長一邊忙碌自己的事業一邊搜集地球的信息。周圍都是齒輪人,吳校的頭上長不長毛,也不會引來什麽非善意的目光。但最近有位齒輪人好奇地詢問吳校長是怎麽做到頭部如此光潔的,因為它頭頂的膠質物長出了一些小黑點,這讓它很是憂傷。顏岸懷疑正是這個問題深深刺激到了吳校長。
而後吳校長用星際網購了一種生發素塗抹在頭頂上。在短短一天之後,吳校長的頭上就枯木逢春,不,無中生有地冒出了茁壯的油亮烏發,並迅速地鋪滿了他的腦袋。有了頭發的吳校長又變成了他認識的那位儒雅溫潤的中年知識分子形象。那之後,吳校長以一種“我,重生了”的自信姿態開始在顏岸眼前晃悠。顏岸在為他開心的同時,卻被他這幅熟悉的模樣勾起了思鄉病。
地球,關於他們的家鄉,他們依然沒有打探到一點消息。
按照他們目前的情報,銀河文明的中心首府是一個名為伊丹的星球。而銀河文明囊括了千億的星係。其中智人文明遍布銀河各處,地球隻是諸多以智人為主的無名星球中的滄海一粟。沒有坐標,尋找這樣一個星球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們沒有放棄希望。
顏岸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找到自己的家鄉,與自己的家人重逢。
但隨後就像上天是要證明外星球不該是他們久居的地方一樣,吳校長的頭發在保持了一天的烏黑後,突然發生了異變。
那天顏岸聽到了吳校長臥室裏傳來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顏岸一個健步衝去推開了門,他呆滯地盯著吳校長的頭頂。
吳校長原本那頭剛長出的烏黑亮麗的頭發突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碧綠的青綠色,更詭異的是有些發絲上還生出了細小葉片。他本來有一張方正清臒的臉,但此刻頭頂著一頭綠油油,畫麵一時之間非常詭異。
沉默片刻後,顏岸開口道:“你綠了。”
“閉嘴!!”
吳校長憤怒地將滿頭綠發剃了個精光,但隨後這青綠細發就又在數分鍾內長了出來。它們就如野草般頑強不屈,剃了就長。他惱怒地撥打了產品投訴電話,但客服告知他這種生發素環保又無害,出現這種情況並非是產品質量問題,而是騰希星當地水土環境導致的。如果想要這種綠發停止生長,隻要停止喝十天水就能把這些綠色毛囊全部渴死。
考慮到人不喝水三天就會死,麵對吳校長的這種狀況,顏岸動用自己的人脈查起這家公司,他很快就發現這家公司根本就不是什麽正經星際網購公司,而是一家當地皮包公司,它購買了網頁某些關鍵詞檢索的關鍵欄位,讓需要購物的客人誤入它的網頁。而它提供的產品,都是某些與原產品相似的本地偽造品。至於這家公司產品的質量,吳校長慘烈的頭頂可以作證。
如今吳校長頭頂活躍的毛囊全都是這種可疑的綠毛囊,醫生說這種綠色素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損害,但是如果要徹底排清需要至少三年的時間,這給吳校長帶來了非常大的打擊。
吳校長並非第一個受害者。不少當地齒輪人也早就深受其害。在顏岸一番詢問之下,甚至有一些他的齒輪人雇員也是這騙子皮包公司的受害者。
顏岸如今在騰希星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在他報案後,當地執法部門顯得頗為無奈。在溝通後,他得知這家騙子皮包公司極為奸猾,就算跟蹤定位多次搗毀它們的窩點也找不到什麽有效證據。它利用保護當地產品的法律漏洞,所有商品都與原本的商品似是而非,而主犯更是聲稱自己隻是一個被外包的網頁編程員,它對什麽都不知情。每次抓捕都隻能讓莫拉·滾齒以輕罪短暫地在牢裏待上幾天。
在數日後,顏岸獲知了那位主犯莫拉·滾齒又開了新的皮包公司。這意味著它又要卷土重來。他想了想,找來了幾個他信任的齒輪人雇員安排了一下。
於是,從那日開始,莫拉·滾齒的不幸生活開始了。
它定的偽劣貨,雖然是偽劣產品,但永遠都發不了貨。它能找到的本地偽劣產品供應商們都像是集體吃錯了藥。隻要是莫拉·滾齒發來的訂單,這些供應商全部都滿口答應收了定金,但等發貨的時候卻轉告它,它的貨被洪水被卷走了。它的事業就這樣被卡住了。
緊接著,這些供應商們拿著它發來的訂單紛紛向警局投案自首,痛陳自己昔日的罪惡,請求重罰主犯。於是莫拉·滾齒被帶進了局子。
正當莫拉·滾齒一口咬定他與此事無關時,顏岸與他在臨時拘留所見了麵。
“我的朋友因為你,身心遭受了巨大傷害。”顏岸如此說道。
“我是無辜的。”
“不,你用你的那些垃圾產品騙了很多真正的無辜者。”
“我是無辜的,我隻是一個網頁編程員。我知道你,本地了不得的新銳大商人。”莫拉·滾齒的齒輪發出了異響,“你這個智人,用著一個小風車招搖撞騙。靠著這樣的欺騙你才開啟了你的事業。你才是個騙子。”
“我從一開始就說的是幸運的可能性。”顏岸說,“而我的風車,從來就沒有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智人,欺騙的本質是一樣的。”莫拉·滾齒舉起它的一個齒輪臂膀,“商業也是如此。比方說,那些想要買商品卻又貪圖小便宜的客人們,實際上隻要他們仔細查看就能避免這種錯誤。但它們貪心又刻板,這又怪誰呢。”
“在我最初起步時,我注意到這裏的齒輪人生活極為有序。你和它們有點不一樣。”
“有序?不,隻是它們懶得改變不願觀察罷了。按照自己的舊有習慣行事,就能很輕鬆安全。”莫拉·滾齒說道,“我再說一遍,我是無辜的。”
“滾齒先生,當我的風車在人們心中成為幸運象征的時候,當它們進‘絲潤’進行油浴時,這樣的心態就會給它們帶來一絲對美好未來的期許,商業利潤中包含了它們的這種心情。除此之外,我沒有在實質上傷害過任何人。”顏岸說,“可你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那些被你欺騙被你賺了錢的人們還要跪在地上感謝你是嗎?”
顏岸將一張紙推到了莫拉·滾齒麵前。
“這是什麽?”莫拉·滾齒瞥了一眼,“嗯?我知道這個,這是迪恩星出售的天然氣開發投資債券。”
“我知道,因為你把你最近賺來的不義之財都投資到這個項目上。”
“你在說什麽?”
“因為你最近谘詢的理財顧問推薦你投資這個對嗎?”
“你怎麽知道的?”
“就像你混淆那些無辜客人視線的那些搜索項目,你公司對麵有一個理財點。”
“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顏岸笑眯眯地點開了一個電子屏幕,“實際上有兩個同命為迪恩的星球,一個是有著豐富天然氣的資源星球,而另一個是一個正在爆發的超新星,很遺憾你購買的投資是後者。”
“啊……”莫拉·滾齒喊道,“這,這是你!!”
“實際上隻要它們仔細查看就能避免這種錯誤。”顏岸重複著它方才的話語,“你現在明白受害者的心情了嗎?”
“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的血汗錢!!”
“你和你的供應商們都因為不夠仔細買了後者。”
“我說那些混賬怎麽……”
“我作為一個善良的慈善家,願意為這些不夠小心而蒙受損失的人提供補償。”
莫拉·滾齒看了看顏岸,“好的,慈善家你好,都是我幹的,我願意認罪。”
注釋:
(1)盤是騰希拍賣場的一種錢幣計量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