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杯戰爭?”萊洛語氣中帶著疑惑。

“就是圍繞著這個萬能許願機器進行的爭奪戰。”顏岸解釋道,“我們星球上有關於這個主題的文藝作品,部分智人青少年群體是這種故事的受眾。”

“的確是,無論是文藝作品還是現實,一旦出現了這種超乎想象的萬能之物,就會變成各方爭奪的目標。”萊洛用一副包容的表情說道。

“二盤!!這本《忘憂歌》目前的叫價是二盤!”拍賣官在台上高聲喊道。

《忘憂歌》的競價人比上一本《洛塔爾阿爾往事錄》還要少,目前為止價格僅僅隻拍到了二盤,正當顏岸與吳校長以為這本古籍也將入手之刻,突然一個聲音回響在會場之中。

“六盤!”

他的聲音頗響,惹來了不少賓客的注意。這個價格更是遠遠超過了吳校長的最新競價,直接往上飆升了三倍。吳校長和顏岸轉過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喊價的是一個高波士人。

這位競價對手膚色靛藍,雖然模樣與智人接近,卻有四條手臂。顏岸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名叫霍恩比,是這個星係的進口貿易公司的老板,也是顏岸目前最大的商業競爭對手。他最近的一個項目剛剛被顏岸搶走,顏岸知道他早就心懷怨恨。這個喊價顯然是在故意嗆他。

無論是地球人還是外星人,這種為了爭一口氣的負麵情緒還真差不多。

加價一下翻了三倍,惹來了賓客們的低聲議論。吳校長皺起眉,顏岸知道他這位友人的心情。

在拍賣官又再度詢問時,顏岸喊出了自己的價格,“七盤。”

“十二盤。”霍恩比的價格又加了上去。

“十三盤。”

“十四盤。”

這下場上原本無聊的賓客們好奇地瞧著顏岸和霍恩比互相叫價,大部分賓客全是衝著巴利特的秘密藏品而來,對這些陳舊的古籍完全不感興趣。現在他們見到顏岸與霍恩比對著這明顯不是非常珍貴的拍品較勁,臉上都露出了津津有味看戲的神情。

“二十盤!”霍恩比喊道。

現場的嗡嗡聲更響了。這個價格已經大大超過了這本古籍本身的價值。很明顯,霍恩比就是在純粹的惡意加價。很多賓客看向了顏岸,等待著他的應對。

顏岸陷入了沉默。他身旁的吳校長的神情頹喪。無論如何,這個價格都有些太離譜了。但就在計時快要結束之時,顏岸開口了。他的聲音堅定而清晰。

“三十盤。”

霍恩比沒有再開口。

顏岸成了最後競價的贏家。在機械齒輪的運作下,這本魏茲拉舊時代詩人作品的新主人塵埃落定。

會場裏響起了嗡嗡的聲響。在大多數賓客的眼中,這不過是爭奪巴利特秘密藏品前的一場好戲。讓顏岸多花了十倍的錢買到拍品,霍恩比的臉上明顯帶著陰謀成功的愉快。而有些賓客則在低聲嘲笑顏岸的荒唐撒錢行徑。

顏岸和吳校長低聲交談,他們的臉上很平靜,並不在意周圍賓客的聲響。之後工作人員詢問顏岸要怎麽包裝運送他們拍來的古籍文物。顏岸則請他們將這些拍來的成果全部捐給騰希的高等學府。

這種行徑又引來了拍賣會場賓客們的議論。雖然異星賓客們對這種行為不屑一顧,但在場的魏茲拉人看向顏岸和吳校長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敬意。

顏岸身邊的萊洛出聲道:“說實話,我很好奇。”

“你在好奇什麽?”

“你為何要如此做?花這麽多錢拍古董,卻又把它們捐出去。”萊洛問道,“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

“這些古籍是騰希文明的記錄,是魏茲拉人的曆史文物。如果被其他人拍走,就有可能會流落到其他星球上吧。”顏岸說,“我們現在的財產來自於騰希。我的朋友曾經是一位教育事業從業者,他認為現在應該用這些錢做一些回饋騰希的事。我讚同他的觀點,這些書應該留在騰希的高等學府,而不是某個異星富豪的書架上。”

萊洛對著侍者揮了揮手,一個齒輪人侍者趕緊端上了一個托盤,上麵盛放著幾個色彩不同的小玻璃瓶,內裏是不同口味的甜美酒水。賓客們不會知道玻璃瓶中酒水的種類,隨機品嚐不同的酒水是魏茲拉人這種場合的傳統。萊洛拿起其中一個玻璃瓶,對顏岸示意了一下,顏岸搖搖頭。

“我已經和你說了這場拍賣會最珍貴的拍品是何物。”

“是的,我也已經理解得很清楚。”

萊洛將小玻璃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他對顏岸微笑道:“我就很好奇了。你不想留一些錢等著競拍巴利特傳說中的那個寶物嗎?”

“因為我沒瘋。”顏岸平靜地回答,“我不覺得憑我的財力能在這群貴客的爭奪中拍下那件秘密藏品。”

“你倒是頭腦很清醒。”萊洛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但他的目光仍舊如刀鋒般銳利,“可是你知道嗎?坐在這裏的不少人卻都覺得自己有可能擁有那件無價之寶。”

“這很正常。”

“離我們六個位置的那位。”萊洛微微瞥向左側,“他是金手指哢多羅,或者是哢多羅的複製體。”

“複製體?”

“哢多羅是銀河非常有名的大盜,他的外號是金手指,能與他並肩齊名的盜賊隻有‘八爪蜘蛛’尹染。他用非法手段複製了多個自己來進行某些他稱之為藝術的盜竊活動。”

“你的意思是,他複製自己來偷竊?”

“是的。曾經有段時間安全委員會因為哢多羅有不在場證據而無法抓捕他,但後來監督之眼查明,這個竊賊就是在不斷利用‘自己’來製造假象,以達成他偷竊的目的。誰也不知道現在的金手指是他自己,還是他的複製體。”

“那他今天的目標就是……”

“那是當然的。”萊洛將目光移開,“順帶一提,哢多羅想偷的東西從來沒有失過手。”

“我現在覺得那件寶物有點危險了。”

“你看到坐在第二排的那位女士了嗎?”

“請問她是?”

“銀河艦隊的蘭馨指揮官。”萊洛瞧著顏岸臉上困惑的表情補充道,“她又名掠食者蘭馨。死在她手下的海盜大約能繞這個星球三周。無論是多麽膽大妄為的異端叛賊,聽到她的名字也會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的目標也是那件藏品?”

“你說呢?”

“那這個拍賣場坐了多少位類似這兩位的業界大能呢?”

萊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你說呢?”

“……”顏岸抓了抓頭答道,“你看,這就是我不想參與競拍那件藏品的原因。”

“如果說,你有機會呢?”

“什麽?”

“如果說你有機會得到這個秘密藏品呢?”

“這絕不可能。”

“想一想。如果你有機會得到它。”萊洛饒有興趣地凝視著顏岸,“能夠達成你任何願望的寶物,你難道不渴望嗎?”

顏岸抬起頭。這位風暴之子的副團長,他剛剛認識沒多久的陌生異星人正在注視著他。此刻,萊洛那雙琥珀色的眼珠就像是黑夜閃爍的星星,極亮卻也極為刺眼。他那鋒利的目光似乎直接紮入了顏岸的靈魂,審視著他,衡量著他的一切。那壓倒性的壓迫力讓他在那一瞬間有種迷幻的茫然。

能夠達成你任何願望的寶物,你難道不渴望嗎?他的聲音在他耳邊徘徊,溫柔而具有**力。

我的願望。

我此刻最想達成的心願。

我想回到她的身邊,我想回到孩子們的身邊。

還有我的父母……

我想回家,回到地球。

如果我能得到那個寶物的話……

……

……

在片刻的恍惚後,他聽到拍賣官又在宣布下一個拍品,計時器再度哢噠作響。他依然身處在離地球不知多遠的異星之上。萊洛在他的身側,他從他那雙銳利的琥珀色眼睛裏看到了某種冷酷無情的東西。

他說道:“不,我不想要。”

萊洛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了,然後一個微笑在他的唇邊成型,“那可是能完成你任何願望的寶物,你為何不想要呢?”

“如果你說的未滿之杯真的能完成任何願望,那麽為什麽那個古老的文明會突然覆滅呢?”顏岸回答,“這顯然也不是什麽十全十美的萬能之物。”

萊洛發出了一聲低笑:“也許覆滅是基於那個文明的某個願望。”

“那麽這未滿之杯就更不能碰了。能完成任何願望這種結果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顏岸重新將視線放回拍賣台,“如果要達成一個目標,還是腳踏實地地自己完成才比較靠譜。”

“你是在懼怕這種力量嗎?”

“我們那裏有句俗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不想做這個例外嗎?”

“我不相信有例外這種好事。”

萊洛盯著顏岸,慢慢地說:“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

“啊?”

“我現在大概能理解那個家夥了。”

吳校長輕輕拍了一下顏岸,示意他拍賣台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魏茲拉人,似乎是要宣布什麽事情。

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魏茲拉人是巴利特的私人律師,他宣布要臨時中止拍賣,宣讀巴利特·驅動的遺囑。

賓客們湧起了一陣低聲議論的**。

“巴利特的遺囑不是已經公開過了嗎?”

“這個是額外的秘密遺囑。”

這位魏茲拉律師宣讀道:“……如果在拍賣過程中有人將他用重金拍下的所有古籍當場捐贈給騰希的高等學府,我不知道是否會出現這樣的人,但如果一旦出現,那麽這個人也許具備我所期待的那種品德,此人將會獲得我充滿敬意的饋贈,他將是驅動家族世代相傳的秘密藏品的唯一繼承人。————巴利特·驅動”

拍賣會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如刀般聚集在了顏岸身上。

萊諾肆意地放聲大笑。

此刻,顏岸隻覺得頭頂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