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情報和以往有些不同。

與以往那些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件相比,稍微有些特殊。

“遊戲?”顏真問道。

的確是一個遊戲。韓老板給了顏真兩張邀請卡,以及一份遊戲信息說明,信息顯示這是一個星際異境遊戲。這種遊戲在星際中屢見不鮮,是一群享樂主義者的狂歡樂園。在地級文明銀河聯邦口中,即是所謂的“充滿機遇的幻想天堂”。無數不安分的星際玩家們在遊戲裏或者體驗溫暖治愈的感人故事,或者是刺激激烈的冒險,亦或者是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奇幻之旅。在遊戲裏可以成為奴隸,成為女王,成為士兵,成為軍人,成為大暴君,也可以成為各色動物。可以說,萬事萬物皆可為遊戲。

大部分遊戲都在銀河聯邦的管控之下,但在這偌大的銀河之中,總有陽光之外的陰暗角落。我很清楚他們。那些渴求著新奇刺激和饑渴殺虐的某些星際法外之徒,遊戲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個尋歡作樂的競技場。

那是躲藏在罅隙幽暗處布局者所操控的遊戲,很多時候遊戲參與者都是一些茫然無措被意外卷入的普通人。而另一些參與者則喜好見到一個個玩家對手在頑強抗爭失敗後發出的苦悶歎息,聽到玩家被處刑時驚駭的瘋狂尖叫。收割生命所奏響的刺耳合唱對於這些狂徒來說不下於最美麗的協奏曲。

他們對此樂此不疲。

至少在數萬個時間單位內,銀河中一直都存在著這樣的鮮血盛宴。最傷風敗俗的喪德之事,最罪惡深重的滔天重罪以遊戲的麵貌所偽裝,這是無數隱秘的星際達官貴人們閑暇時的刺激娛樂,他們會為這一場勝出的贏家押上籌碼一擲千金,為這肆意的殺戮獻上幾聲喝彩。隻要能帶來刺激的感官享受,什麽都可以化為遊戲。

是的,我知道。在這銀河光怪陸離的黑暗角落裏存在著這種肮髒血腥的勾當,而這些能帶來極為可觀利潤的娛樂活動早就成為諸多勢力角逐的場所,是為至極享樂的歡愉也為不可明說的政治目的。

“是遊戲對嗎??”顏真用興奮的語氣打斷了我的思考。

【嗯,遊戲。】

“是那種真人遊戲嗎?”顏真說。

從韓老板發給我的說明來看,這是一個大型互動異境遊戲,名為“命運之路”。目前的信息顯示這是一個經過銀河聯邦審批的合法遊戲,但我知道這並不一定是真相。蘿拉是一個銀河獨立文明區域,以正常程序來說銀河聯邦不會允許星際遊戲業務在此地運營。

“我知道!”顏真繼續自說自話道,“是無限流。”

還沒等我對此進行答複,顏真已在腦內輪番閃過了諸多他看過的電影漫畫網文等等內容,“就是類似殺戮都市,彌留之國的愛麗絲,驚悚樂園之類的玩家闖關遊戲,這已經是漫畫界網文界老題材了。”

迅速掃描了蘿拉關於無限流相關文化信息後,我必須承認,這些娛樂產品中提及的無限流副本闖關遊戲的確是星際互動遊戲常見的一種形式,很受智人與類智人地級文明玩家的歡迎。這不奇怪,銀河中的類智人文明種族在很多地方有共通之處。

“對吧!”顏真說,“這個遊戲有被卷入的地球玩家嗎?”

【現在的信息顯示不詳。】我回答道,【就算有,也有被編造假情報掩蓋的可能性。】

提供這條情報的韓老板的意思很明白,他懷疑這個遊戲有什麽貓膩。這顯而易見,在不允許有星際文明操作的文明獨立區蘿拉上運行的隱秘星際異境遊戲,這簡直寫滿了可疑。

我又看了一眼遊戲訊息,這款“命運之路”遊戲為參與者提供了豐厚的獎品獎金,其中一個獎品實實在在吸引到了我。那是一個高頻數據分析加速器,它很不一般,如果我能得到它,我的自我修複速度能夠大大提升。

得知這個情報的顏真眼睛頓時亮了,“遊戲裏有你需要的道具。”

【是的。】

“是能讓你快速複原對嗎?如果有了這個道具,你就能恢複你的全部能力了對嗎?”

我告訴他,大約能讓我的修複速度加快10倍,有了這個加速器後隻需要在10多個地球公轉周期內便能修複我的思維序列。

“好。”顏真站起身,他說:“幹吧!閣下!”

幹你個頭。

我隨手將地下異境遊戲可能存在的危險性製作為一份信息匯總簡版,直接塞進了他腦子裏。自從我架構了他腦內的演算係統後,我們彼此之間的信息傳送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顏真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他在休閑時看的那些娛樂產品裏不乏有恐怖刺激的深殘黑劇本,不少無限流小說最常見的元素就是渲染炮灰玩家在闖關失敗時的悲慘命運,那動輒噴射的血霧和絕望的慘叫可以說是這類小說以及電影漫畫的常態了。但如果有一天,這些刺激神經吸引眼球的獵奇橋段變成真實呢?

生命的逝去從來就不是玩笑。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異境遊戲是麵向星際公民的普通常規的安全遊戲,還是那些法外之徒的隱秘遊樂場?

顏真在房間內走了幾步,他說:“那個獎品對你來說很重要。”

【……】

“你現在這副狀態都是我導致的。”

沒錯,我現在殘缺不全智力退化都是你的責任。

“……”他說,“我想幫助你。”

【我剛才跟你說過異境遊戲可能存在的危險性。】

“我知道。”顏真的臉龐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但你也不是什麽普通外星人。”

這個男孩敏銳的洞察力時時會讓我吃驚。我認為這大約是我在他腦內構建的信息傳送通道讓他能快速感覺到我情緒波動的原因。某些異境遊戲被設計得非常複雜,但對於我來說敲碎一個異境就像是蘿拉人吃一個雞蛋般輕鬆,呃,我指的是全盛期未受損傷的我。

現在的我雖然無法像過去一般不費吹灰之力毀滅一個異境,但並不代表我目前什麽都不能做。

我對顏真說,我需要做一些先期調查分析,之後我會決定我們是否參與這個遊戲。

“好。”顏真點點頭。

在我離開之前,他說:“如果你拿到加速器,再拿走那個我腦內的碎片,你還會留在地球嗎?”

我說:【在該做的事都完成之後,我就會離開。】

顏真漆黑的眼珠微微轉向了另一側,“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名字。”

【這沒有意義。】

他板起了臉。

【……】我說,【#%@#¥%@……&$%&^¥#】

“你在說什麽?”

【我的名字是無法用你們人類的神經元所能理解的,也無法用音節發出。】

“決定了,你就叫做空氣先生。”

【……】

“空氣先生。”

【……】

“我看過很多科幻和奇幻小說。在有些小說裏,最後外星人離開這個星球時,他們會讓地球人把關於外星人的那些事忘得幹幹淨淨,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他說,“你會讓我忘記嗎?”

【……】

“我不想忘記。”他說,“我不想忘記這段時間的冒險。”

【你指的是,一個威脅要宰了你的外星人逼你去參加隨時可能會讓你的地球爆炸的冒險。】

他看向我,他的眼睛烏黑發亮。

“我不想忘記你,空氣先生。”

我的感覺很奇怪。

雖然有看不見的影子在從中作祟,但這個男孩是導致我如今狼狽不堪淪落到這種地步的直接原因,我跟他合作更是出於想要提取他腦內碎片將他綁在我身邊的私心。

他不知道他腦內的這塊碎片到底有多危險。

在提取之後,我將會抹除一切他意識中我存在過的痕跡,他的朋友劉星泉也將會一樣。這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安全也是最合理的唯一選項。

他不知道這塊碎片有多危險,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麽。

我不想忘記你,空氣先生。

……

他的聲音就像是細小的沙子,在我的意識之海內沙沙作響。

……

……

我暫時離開了顏真身邊。

在進行某些操作時,我需要保持絕對的集中力。

經過這些日子的自修複,雖然離我的完好全盛狀態還很遠,但我目前足以匿名身份鏈接星際公共通道。

這很困難,光是梳理數據流單設私人頻道就讓我足足花了大約本地時間的整整一天。我好不容易才發出了這條加密協議信息。

對方也沒有讓我失望。

訊息很快就發了回來。

“喲,看看這是誰啊。”他笑道。

“很久不見了,澤金。”我微笑道。

澤金,他是我以化身行走於人間認識的朋友。說明一下,因為某些局限性,我這種存在在處理某些實際事物時往往會采用投影實體化身的方式。在漫長的時光中,我曾經用過好幾個化身,這是最近的一個。

澤金是一個實力雄厚的船廠主,一個野心勃勃的未來星際財閥,更是一個忠實可靠的友人。他對我的了解僅限於我的化身身份,那時我給自己的人間設定是一個四處旅行無所事事的收藏投資客。

我早就因為意外失去了那個化身軀殼,但這並不妨礙我與友人澤金的溝通,反正他目前隻能接受訊息也看不見現在的我。

“說吧,你有什麽事。”

我把這個名為“命運之路”的異境遊戲簡介壓縮為一個簡本發給了他。“幫我查查這個遊戲背後的金主。”

“好。”澤金迅速看了一眼,“這個遊戲有聯邦的審批。”

“這不重要,你幫我把遊戲背後所涉及到的金主資料都給我發一份,越詳細越好。”

“好。”澤金說。

他沒有問我在哪兒,也沒有問任何前因後果,幹脆利索地接下了我的委托。

然後,我又去聯係第二個對象,蛾藍星的索拉斯總督。

與可靠的澤金不同,這位總督與我這個世俗化身的關係有些微妙,勉強可以說是可敬的朋友,但說他是想幹死我的敵人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果不其然,我發送的私人訊息請求被索拉斯總督辦公室全部駁回了。

我收到了一個自動回執。

內容是索拉斯總督用非常不堪的言詞讓我滾蛋,永遠別來找他。

我想了想,用更加不堪的詞語寫了一首關於索拉斯總督大腦構成物與牲畜排泄物的長詩,並且做好押韻排比,接著將它壓縮成一個科特利病毒炸彈,直接投進了蛾藍星的電視網。

等到當夜,這位總督大人的咆哮就湧進了我的私人鏈接(1)。

注釋:

(1)空氣先生“我”的敘述與前文小真所說有微妙違和或者不一致的地方,都會在後文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