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起身朝她走來,步履甚是愜意,行動間衣袂微動,莫名有種熟悉的輕巧精致感,裴棠兮下意識朝他腰間看去,一縷精致的金色流蘇若隱若現,分明沒有聲音,裴棠兮總覺得有種輕輕的金屬碰撞聲消散在風中。
“是你?”
那男子微微挑眉,
“哦?你見過我?”
裴棠兮尷尬的咳了兩聲,她之前見到他是穿的一身女裝,還帶著帷帽,這樣怎麽能說見過,腦子一轉就胡謅了個理由,
“我看公子相貌俊美,像極了家中收藏的一副湘君與湘夫人,是以覺得頗有些眼熟,公子莫怪。”
一旁的村民們聽了都在好奇,
“香君與什麽夫人?三公子說他像誰?”
“香夫人,這公子雖說俊了些,像個女人是不是有些……”
“誒,我怎麽知道,反正聽上去像幅畫,說這個公子是畫中人哩。”
“三公子就是不一樣,誇人都這麽含蓄。不過這公子確實好看,畫中人也不過如此。”
“但是你可曾何時聽到三公子這樣誇過人?”
裴棠兮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快要麵紅了,她雖說常年習慣了不動聲色,但這樣拐著彎誇一個男子,她也是從未做過的。好在臉上的碳灰覆著麵,叫人不大容易看出來。
那男子笑意更甚,走到裴棠兮麵前,稍稍低下頭,
“不想竟是這樣,那在下也甚是覺得與公子你一見如故,不知當如何稱呼?”
裴棠兮愣愣的看著他那一雙好看的眼眸,此刻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卻不是偽裝,
“我姓裴,單名一個羲。”
“裴羲,如此甚好,那我便叫你阿羲。”
如此理所當然的逾矩,此人還真是一副世家貴公子的做派,約莫在家中也是被寵慣了的。
“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沈河。”
“原來是沈兄。”
“行了,休憩夠了,就繼續走。”
山匪都整頓好了,便也不多做停留,領著眾人繼續往上走。這山間並沒有修繕好的路徑,有些地方頗為陡峭,村民平日裏很少這樣上山,與山匪相比,腳程自然就慢了許多,一路走走停停,平日裏隻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竟走了一個時辰,黃衍深覺這比押送貨物還累。
青衫幫修建在南山麵,依山而建進退有致,亭台樓閣錯落相間,裴棠兮訝異於這個山匪的窩點看上去還頗為雅致。一進入青衫幫的山門,兩側是木梁搭的吊樓哨崗,木樓下引山泉繞芙蓉錦繡,處處皆見景。黃衍得意的看著她,
“怎麽樣裴兄弟,我們青衫幫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種燒殺搶掠的無類匪賊。”
裴棠兮挑眉,手指了指他們一眾人,
“我們這些人不就是被你們強行搶上來的?”
黃衍絲毫不在意她話中的諷刺之意,
“稍待片刻,你們便會知道我們為何如此行事。”
沈河走在裴棠兮身側,他這一路走來都不疾不徐,上山的時候始終和大家保持一致的速度也不見有多狼狽,如今到了這青衫幫,更是閑庭信步,好似在欣賞別致的景色一般。
“被這群山匪劫上來,沈兄似乎毫不擔心。”
這人行為做派與這地界看起來都是如此的違和,棠兮本以為他出現在霧州就夠奇怪了,這麽快更是與山匪搭上關係,不知是有什麽目的?
“阿羲你看,我聽說霧州都旱了這麽久了,在這院中竟還有水源做景。”
方才剛進來的時候,裴棠兮也注意到了,不僅如此,這山間四周都樹大根深,青衫幫被環繞在其中,比著山下的炎熱這已是怡人多了。
“這些山匪一直以來都挺有本事,不算什麽,能在霧州為非作亂三年時間都讓朝廷都沒辦法,豈不是厲害得很?”
裴棠兮不動聲色的提及朝廷,一邊悄悄打量著沈河的表情,卻絲毫不見他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隻是微微一愣,眼尾上挑的眼眸中隨即綻出笑意,
“阿羲這樣說,確實是有道理多了,非常人自然能做出非常之事,倒還真是期待能早些見到這青衫幫幫主。”
“我們幫主向來不管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你們今日怕是沒機會見到他。”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山匪忽然轉頭對他們說道,聽人這樣誇讚他們青衫幫,那人滿臉都是自得之色。裴棠兮趁機接住話頭,
“這位兄弟,那我們待會兒是要去哪兒?”
“抓你們上來自然是有我們幫主的深意,不過事先給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會信,等見到元正大師,你們就知道了。”
“看兄弟甚是通人情,想來在幫中也是人才一個。敢問怎麽稱呼?”
那人被誇得心情大好,爽快的笑道,
“哪裏哪裏,叫我武大就好,以後反正咱們也是自家人。”
裴棠兮麵上笑嗬嗬的應付著,心中卻是疑惑不已,上個山就要和你們一起做打家劫舍的山匪了?
沈河在一旁瞧著他二人自然的熟稔起來,也沒去搭話,仍舊自顧自的欣賞周圍的景色。不得不說即便是不夠精致,這些院落陳設已是勝過許多富賈之家,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誒,武大哥,你不覺得這沈河有些奇怪嗎?”
裴棠兮突然就將話題轉到了他身上,沈河微挑了眉,還是沒說話。
“哪裏奇怪了?”
“你看他長得挺好的吧,我在霧州這麽久也沒聽說過誰長得這樣好。”
一聽這話,武大憨憨的笑了笑,
“他啊,不是霧州人,我們也是在杉善裏半道劫的他,他是從秦州那邊過來的,一路遊山玩水路過這裏,估計是個家裏有錢的少爺。我們副主事看著他有手有腳,雖嬌氣了些,但多個人也多個幫手,就一塊兒給弄回來了。”
裴棠兮無語了一會兒,
“那你們就信了?”
“嗯,信了,有何問題?”
“萬一是官府的人……”
“官府?就他這種風花雪月的做派?退一萬步說,即便真是官府的人,他一個人還能把我們幫怎麽樣,況且我們幫中向來行事坦**,比官府幹淨多了。”
當真是心胸坦**,裴棠兮被這群山匪單純的想法震懾住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回應,索性閉了嘴。沈河這會才湊了過來,笑盈盈的看向她,
“第二次。”
“啊?什麽?”裴棠兮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這是你今日第二次說我的樣貌好看。”
沈河頓了頓,
“你總這樣說,不禁叫我都要懷疑,阿羲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沈河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的表情由呆滯逐漸變為驚懼,如此鮮活又如此生動,他感到瞬間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