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兮在飲水巷一直未見周滎前來,她不知道的是去傳話的下人還未見到周滎便被裴馨攔下,周滎此刻還在裴府傻傻的等著裴安遠回府。

兩人就這麽各自等各自的,眼看著日頭越來越高,裴棠兮到街角的鋪子借了紙筆,留下字條拿給門口的下人,讓他不必再進去通傳,若是周滎出來直接交予他便好。

一身女子的裝束駕車而行卻是不太方便,早間出門的時候,她隨身還帶了一套平日穿的男子長衫在車中,就是防著一些未預料的狀況。

在馬車中換了衣衫出來,如今天氣炎熱,霧州城中甚是冷清,裴棠兮走了大半個霧州城,才找到一個藥鋪還開著門,買了些傷藥一並帶回去。

“差不多,得趕緊回去了。”

利落的收拾好東西,她拉了馬就往杉善裏趕去,還是牛車方便,這麽大一架馬車在路上也太過顯眼了些。出了西市,鱗次櫛比的建築就漸漸少了,大量的土地都讓與了農田,若是放在以往,這一片的景色尤為怡人,在除去人聲喧囂之後,兩側的青峰逐漸顯露出來,納著人心的萬般山海。裴棠兮時常覺得,若是在這樣的地方被人遺忘,似乎也不算什麽。

不過現在田坎土道兩旁的莊稼已看著青黃頹靡,這旱情隱隱透出一股躁動的跡象。自三年前的那次死裏逃生之後,裴棠兮對於危險的預感更敏銳了些,當在她感到不對勁的時候,總能發生些壞的事情。

譬如她此刻就覺得今日好像沒那麽容易順利回家,她才剛這麽想著,馬不知道被什麽擊中就忽然受了驚,一揚蹄差點沒把她摔下去。

“阿黃……”老宅裏的這一頭牛和一匹馬都叫阿黃,是裴棠兮偷懶出來的法子。安撫好阿黃,她跳下馬車,警惕的四處觀察,

“是誰?”

“我還道這麽有緣,又遇到你這個傻子,還真是沒想到啊。”黃衍帶著人從山側的林間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敢騙老子,來人,將她給我一起抓回去。”

她怎麽這麽倒黴,這條路以前常常走,她都能碰著這些山匪兩回!!裴棠兮呆著一張臉,就這麽被押住了。

“查她那輛馬車,看看還有什麽東西。”

“是。”

她若是就這麽被挾持走了,青姨她們定然會擔心,不能讓他們將馬車中所有的東西都拿走才行。

“要小心。”

黃衍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粗聲粗氣的問道,

“小心什麽?”

“馬車裏都是些藥材可以碰,但有一套女子的衣衫,是城中黃大夫托我帶給鄉裏病人的,碰了小心生皮疹。”

她這話一說出口,正準備靠近的那些山匪立馬就嫌棄的後退了幾步,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卻都沒人願意冒這個險。看著裴棠兮木呆呆的表情,若不是前兩日才叫她騙過,黃衍估計一刻都不會懷疑她說的話。

“去看看她說得是不是真的。”

黃衍推了推身邊的一個山匪,那人畏畏縮縮的上前用刀挑開簾子翻了兩下,

“黃副主事,確實都是些藥材,有一套白色的衣服。”

“嗯。”

既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那倒也不必冒什麽風險,黃衍揮了揮手,

“回去吧。”

“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兒?我還要回杉善裏給鄉親們送藥的。”

“杉善裏?嗬嗬。”黃衍冷笑著,“你馬上就能看見你杉善裏的鄉親們了。”

裴棠兮很快就明白了黃衍的意思,她被押著上了山,一進密林就發現林二哥、劉三叔、王路等許多杉善裏的村民都被綁在一處,倒是沒有老弱婦孺。

“三公子,你怎麽也被他們抓住了。”

眾人看見裴棠兮被抓,都忍不住起身要過來,立即就被山匪押著不讓動。

“怎麽回事,你們抓百姓做什麽?”裴棠兮沉了臉色,原本呆愣的麵容因藏不住的怒氣而沉鬱鮮明了起來。

“你懂什麽?現在你們隻有跟著我們青衫幫才能得救,到時候你們還得感謝我們帶你們上山。”

押著裴棠兮的一個山匪推得她一個趔趄,話語間的氣勢確是分外自大。

“不管你們青衫幫要做什麽,以前都是與我們百姓間互不打擾的,我們隻是想過平靜的生活。以前還道你們是義匪,如今看來與作惡的匪徒又有何區別?”

裴棠兮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些山匪的神色,也不知道這個激將法有沒有用。

“哈哈哈,你這小兄弟說話有些意思。”

黃衍並不生氣,反倒對裴棠兮越發感興趣了。他們青衫幫如今就是在各處集結人才,是以昨日剛派人放了火,今日黃衍就帶著人下山來杉善裏抓人,不想這杉善裏的人比其它的幾個村子的人少,沒找出幾個可堪用的,就挑了一些年輕力壯的打算回去,沒想到臨時抓的這個呆頭小子不僅聰明,膽色也不錯。人才,絕對的人才。

裴棠兮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卻還得強裝鎮定不漏怯。

“總之,到了山上,你就知道我們青衫幫究竟是什麽樣了。別再廢話,都帶走,快。”

“林二哥,你們到底是怎麽被抓過來的?”

半道休憩的時候裴棠兮就跟村民詢問情況,不過杉善裏的這些村民也都一問三不知,大家都不知道這些山匪的用意。他們早上本來還都在收拾村裏那些燒毀的東西,這些山匪突然就闖了來,什麽話也不說,抓了人就走,本以為要沒命了。

聽他們說完,裴棠兮皺了眉頭,

“那村裏的其它人都還好嗎?隻有你們幾人被抓來了?”

“其他人都沒事……不對,還有一個人和我們一起被抓過來了。”

“誰啊?”

圍在她身側的人一一讓開,裴棠兮這才注意到還有一人與杉善裏的村民全然不一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靜靜坐在樹下,周身的氣度莫名讓人不敢貿然直視。這分明是個極俊美的世家公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自然也看見了裴棠兮,一雙亮如星辰的雙眼似是心情極好,嘴角微微揚起,

“又見麵了。”

裴棠兮莫名其妙,她與他難道什麽時候見過?不過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