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朔上下打量著這三人。
“怎、怎麽了嗎?”女人在他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開始解釋,“不好意思,我突然發現我們並不順路,您正開往群馬的方向,我們的目的地卻是東京……”
草野朔笑了笑:“這樣啊,那你們應該到路對麵去攔車,才能攔到往東京去的車子啊。”
女人聞言一僵:“啊……是,我們太著急了,竟然都沒有想到,真是謝謝您的提醒。”
她原本就背在身後的雙手頓時緊繃起來,站在女人身後的兩名男人,其中攙扶著另一人那位也警惕地抬起頭。
草野朔卻恰好在此時轉過頭:“既然如此,祝你們能早日打到順路的車。”
黑色豐田很快消失在夜幕裏,女人頓時放鬆下來,狠狠鬆了口氣。
她身後的男人卻不滿地問:“為什麽你剛剛忽然放棄了?”
“你在說什麽啊!”女人惱火地反駁,“難道你沒有看到他的車究竟有多破嗎?就算搶過來,那輛車能開多久都還不知道,何況……”
她四下張望,雖然在陰沉夜色的映襯下,一馬平川的公路顯得十分空曠,女人卻仍不自覺地在漸起的寒風中壓低聲音。
“開著損傷那麽明顯的車,要是讓那些警察看到,豈不是徒惹他們懷疑?”
男人一愣,腦子裏漸漸轉過彎來,信服地點點頭。
“那就聽你的,我們再等等。”他歎了口氣,安撫地拍拍正低著頭齜牙咧嘴的同伴,“隻是這家夥腿上有傷,看今晚這天氣,怕是很快又要下起大雪……”
正說著,天上已然紛紛揚揚飄起雪花。
……
“……江戶川,你衣領下麵粘著什麽?”
灰原哀一邊擦拭還泛著潮氣的短發,一邊推開地下室的門,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柯南與阿笠博士的對話,忽然眼尖地瞥見對方領口下一閃而過的金屬銀色。
驟然聽見灰原哀的聲音,柯南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卻一眼瞧見對方指尖上捏著的一枚竊聽器。
柯南頓時一愣,竊聽器?究竟是什麽時候……
他立刻鎖定了先前安室透與他的幾次接觸。
毫不猶豫地將它踩碎,灰原哀神情嚴肅:“怎麽回事?”
“等等,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柯南焦急地看向阿笠博士:“博士,我們現在必須馬上出發!”
對方肯定已經聽到,板倉卓將開發出來的半成品軟體放置在群馬縣別墅的情報!
“新一啊……”阿笠博士有些為難地左右看看,“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
……
開往群馬縣的公路上,孤苦伶仃的三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們……要不要先回車裏?”男人一邊顫抖,一邊開口提議,“雖然開不成了,可好歹還有暖氣。”
扒在他身上的受傷男人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
女人裹緊棉服,聞言卻皺起眉頭:“那樣豈不是看不到……”公路上來往的車了?他們總不能一直待在野外。
“等等,有車!”
在幾乎要蒙蔽人視野的大雪中,那道穿破黑夜的白色車燈,仿若指引迷途船隻的燈火,令三人頓時激動起來。
女人連忙跑到路邊:“請等……喂、喂!!”
連話都沒讓她說完,白色馬自達便嗖地從麵前寬闊的瀝青公路上疾馳而過,隻留下排煙管尾氣的味道,與刺骨寒風混雜在一起,將女人的身形風幹在道路旁。
幾乎將油門踩死,讓車速頂著最高限速行駛的安室透:……剛剛路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他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暴風雪攜裹著路燈昏暗的光暈,成為了漆黑夜幕中唯一的一點亮色。
應該隻是被風卷起的塑料袋或是垃圾什麽的吧。
路邊的三人:“不等了,我們先回車裏!”
他們自暴自棄地離開公路,回到藏在路邊的車內,毫不吝嗇地將暖氣開到最大。
女人:“等這該死的雪小一點,我們再去路上搶一輛能開的車來!”
她的兩位同伴裹緊身上的毯子,讚同地點點頭。
車內吹著暖烘烘的熱氣,車外是愈來愈烈的狂風與暴雪,黃色甲殼蟲艱難地穿過風雪,行駛在逐漸被積雪覆蓋的公路上。
“在這種天氣、這樣的地方行駛,讓人忍不住覺得,好像世界末日要來臨了一樣。”
“……灰原,我們就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悲觀的話了吧。”
“啊啦,我隻是隨便感慨一下,大偵探原來也會在意這種事嗎?”
被對方不輕不重地嗆了一句,柯南悻悻地閉上嘴巴,但灰原哀顯然還沒想放過他。
“你想好了嗎?”她看似正漫不經心地欣賞窗外的雪景,“這可不僅是搶占先機的問題,對方很可能已經在懷疑你的身份……弄不好的話,大家就要一起完蛋咯?”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柯南認真地說,“我才不能坐以待斃。”
隻是等待的話,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寒風的呼嘯聲愈發顯得淒厲刺耳,雪花如鵝毛般在空中翻騰飛舞,遮蔽繁星、遮蔽明月、遮蔽一切線索與細節。
黃色甲殼蟲在距離別墅還有幾百米的地方停下,柯南跳下汽車,卻讓阿笠博士和灰原哀待在車上。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和組織,究竟是哪個先來。”
在刮得人睜不開眼的風雪中,隻能模糊看到那棟別墅並沒有開燈,周圍隻有一片空曠的雪地。
在這種天氣,就算留下腳印,也很快會在風雪下變得毫無痕跡。
灰原哀卻也跳下了車:“是嗎?可惜在這方麵,我大概比你厲害一點。”
他們兩個各有主見,堅持的時候誰也勸不了誰,唯獨隻好在唯一一個方麵達成一致——
阿笠博士被他們一起摁在車上。
“如果有什麽意外,還要博士幫忙報警。”
說完,兩人迅速轉身,不顧阿笠博士一臉茫然的呼喊,小小的身影眨眼間就被風雪吞沒。
別墅門前,柯南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要先試著聽一聽裏麵的動靜。
然而風雪太大,幹擾太強,他不確定自己的聽力究竟準不準確。
於是與灰原對視一眼,他握住門把,輕輕向下一壓——
與風的呼嘯聲對比,門扉極為微弱地吱呀一聲,隨著柯南的動作向內開出一條縫隙,地麵上拉出兩人狹長的身影。
柯南屏住呼吸,從縫隙裏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環顧室內,房間裏沒有開燈,北風不斷拍打著窗戶。
在一片漆黑中,唯有桌麵上電腦屏幕開啟著,散發著幽幽的白光。
……看來,果然已經有人來過了。
在發現大門並沒有上鎖後,柯南便已經有了猜想,但看到此情此景,仍忍不住心中一沉。
那組織的人呢?
是躲在房間裏等著他們自投羅網,還是……因故離開?
他嚐試著向房間內踏入一步,衣袖卻忽然被身後的灰原哀死死抓住。
“別去。”
“……別進去。”
她的嗓音微微顫抖。
“裏麵……還有其他人。”
礙於那個藏身於黑暗中的身影,灰原哀並沒有描述得太明顯。
但柯南當然聽得懂。
房間裏有人……
有組織的人。
在聽到門開的一瞬間便閃身躲進視覺死角,之後更是借著風聲與黑暗的掩護,自信肯定沒有露出破綻的安室透:“……”
不應該還有因故離開這個選項嗎?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對方為什麽這麽肯定?
難道是他身手退步了?
推門的人駐足在門口,躲藏的人隱匿於黑暗,一時之間,局勢似乎僵持住了。
柯南感到心髒怦怦直跳,他抬起手,試圖找出對方的藏身之地。
可惜對方比他更快一步。
“該說真巧?還是真不巧?”
他的手腕被唐突按住,對方不知何時繞到牆邊,居高臨下地朝他微笑:“我們又見麵了,柯南。”
他的視線掃過這名顯然是在獨自追查組織,成熟聰明得完全不像是小學生的男孩,也掃過低著頭,看不清麵貌的那名發現他所在的小女孩。
……這就是現在的小學生?
“待在門口不冷嗎?”他微笑著問,“快進來吧。”
即使並沒有用槍械對準他們,然而,對方此時流露出的、屬於波本的氣質,仍然讓他看起來十分危險。
柯南瞥了一眼被對方握住的手腕,雖然力道讓他無法掙脫,卻也沒有特別緊,選擇的位置更沒有蓋住他腕上的麻醉手表。
……也許對方隻是看到他抬手,下意識地想要限製住這隻手臂,卻還沒有懷疑到麻醉手表上。
半是強迫、半是自願地跟著對方進了別墅,柯南又掃了一眼屋內的設施,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不止是因為對方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殺掉他們。
如果、如果安室透是組織派來拿軟體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打開的電腦上。
“鐺——”
遙遠的東京,江古田鍾樓敲響午夜的鍾聲,分針與時針在12點處合攏。
“叮咚。”
風雪交加的群馬縣別墅內,隨著提示音的響起,電腦屏幕上彈出接收新郵件的提示。
緊接著,沒等有人操作,那封郵件自動彈開,顯示出計時的密碼輸入框。
——那他為什麽,還要專程等在這裏,接收午夜十一點的郵件?
安室透有些凝重地看著屏幕。
時間太短了。
短到他臨時從風見裕也那兒拿來的程序,根本來不及在時間內解除郵件的加密。
群馬縣的山林裏,草野朔眯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時間終於到了,再不到……我都要睡著了。”
車裏的暖風熏得他犯困,瞥了一眼屏幕上反饋回來對方輸入密碼錯誤的警告。
他推開黑色豐田的車門——
纖細的鞋跟深深沒入草地上的積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