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厚重而漫長, 雪勢漸小,細碎的冰晶混合著雪花,從黑壓壓的天空飄落。
山間有霧氣開始升騰, 氤氳至荒野的公路, 原本因為風雪漸停而逐漸清晰的視野,此刻又被蒙上一層朦朧的輕紗。
遠遠看著從地平線勻速駛來的車輛,卻隻能看到霧中一團模糊的光暈。
“……是有車來了嗎?”男人不確定地問。
“應該……?”女人也不確定,但吸取了先前那輛疾馳而過、壓根沒注意到她的白色馬自達的教訓, 隔著老遠便大聲呼喊起來,“喂——!”
行駛到更近的距離, 他們才模糊地看到, 那似乎是一輛黑色汽車,車頭處已然嚴重變形, 絲絲縷縷的霧氣縈繞在車身中段, 遠遠看去, 車尾仿佛融進了霧中。
“那個是……”男人怔怔地出神。
女人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 她眯起眼睛,下意識覺得,這輛車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請停一下——!”
不辜負她又喊又跳的努力,黑色汽車停在他們麵前, 玻璃窗緩緩降下, 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草野朔眨眨眼“你們還沒搭到便車啊?”
女人哽了一下,轉念一想, 雖然車破了點, 但總比他們被困在野外要強。
而且, 明明第一次已經放過了對方, 對方卻又在這條路上經過了第二回 ……
這或許就是天意, 對方要怪,也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
她抽出背在身後的手,那隻手上正握著一把黑色手槍。
“是啊,不過這回……”她冷笑道,“你應該順路了吧?”
看著那把對準自己的手槍,草野朔忍不住又眨了眨眼。
“對不起,我這就下車。”他柔弱地說,“請您千萬不要開槍,留我一命。”
……
“都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怎麽一輛車都沒有出現啊!”
山村操焦躁地抓了抓頭發,一邊在雪地裏來回踱步,一邊不斷在口中碎碎念“山神大人,這回也麻煩您保佑我順利抓到罪犯……”
“山村警官,你看!”旁邊的警員忽然道,“有車來了!”
什麽,山神大人竟然靈驗得這麽快嗎?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快,先把這輛車攔下來!”
遠遠看到路口處設置的臨檢站,還有幾名站在路中央的警察,安室透不禁微微皺眉。
群馬一帶發生了什麽事嗎?還是因為組織的行動……
遵循警察的示意,將車子靠邊停下,他還沒來得及推測出幾種不同的可能,就看到在某位十分眼熟的警察帶領下,幾名警員氣勢洶洶地……
將他的車圍了起來。
安室透忍不住想起不久前,他莫名被舉報殺人分屍,結果在馬路上遭遇警車逼停的不美好回憶。
……他最近的運氣是怎麽回事?
車窗緩緩降下,山村操大搖大擺地走到窗前,向安室透出示自己的警官證
“不要再試圖負隅頑抗,請你們立刻束手就——”
“哇!這不是山村警官嗎?”
“——誒?”忽然被打斷吟唱,山村操愣了愣,定睛一看,“你是……你是那個叫柯南的小朋友?”
沒錯,因為阿笠博士的甲殼蟲在半路爆胎,他們隻好搭安室透的順風車回東京……
柯南乖巧地點點頭“山村警官,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有一夥劫匪,在群馬縣搶劫了珠寶店後開車逃跑……”
將前因後果講了講,山村操著重提到自己開槍集中劫匪腿部的光榮戰績“很厲害吧?”
柯南十分捧場地驚呼“好帥!”
“咳……”
身後的警官提醒地清了清嗓子,山村操一滯,瞬間恢複正經的模樣“總之……”
安室透“……”
沉默許久,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警官證。
由公安頭子親眼鑒定——對方手中的證件十分貨真價實。
一開始,安室透隻是隱隱覺得對方看起來有些眼熟;而在警官證上看到山村操名字的刹那,曾經有關群馬縣的記憶複蘇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那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年輕人,如今竟然已經通過了考試,正式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
——但看起來卻還是那麽的不靠譜。
這邊,山村操仔細看了看車裏的乘客
除了駕駛座上唯一的成年男性,其餘隻有阿笠博士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以及柯南和灰原哀兩個一年級小學生。
完全不像是劫匪的模樣。
“怎麽會不是呢……”他苦惱地摸著頭,“柯南,你們一路過來,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人士啊?”
可疑人士……組織算可疑嗎?
就算再想給組織找麻煩、抓到對方犯罪的把柄,柯南也不會把眼前這些警察引過去。
他們最多不過七八人,其中還有像山村操這樣的存在,讓他們去對付組織,簡直無異於送死。
於是柯南搖搖頭“我們沒看到過有其他車,之前經過的車裏也沒有可疑的人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山村操忽然拔高聲音,嚇了柯南一跳,但他仍兀自激動地說,“我們已經設置了幾個小時的臨檢站,結果……竟然一輛車也沒有!”
“如果是這樣的話……”
實在是看不下去,安室透頓了頓,剛想給出一點提示,忽然想起自己前往別墅時,曾在路邊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
“其實,你們可以——”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恰巧打斷了他的話。
山村操疑惑地接通電話“請問……什麽?!”
對麵仿佛說了什麽,他頓時激動地原地一蹦“……太好了,我們馬上趕過去!”
“有路過的人說發現了線索!”掛斷電話,山村操看起來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我們要趕緊到現場去調查……”
安室透“……留幾個人在這裏以防萬一比較好吧?”
說不定是劫匪看到這裏設置了臨檢站,故意放出線索,好調虎離山呢?
“對哦。”山村操一拍腦袋,“留下三個人在這裏,剩下的跟我一起到報案人發現的地方看看!”
看著對方高興地帶人驅車離開,剩下的警察也對他們予以放行,安室透沉默地啟動引擎。
……回去以後,要不要找相熟同僚建議一下,重新考核一下群馬縣警察局的平均水平?
……
“報案人說的就是這裏吧?”
跳下警車,山村操四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地還沒有被蓋住的雜亂腳印,延伸進道路旁的山林中。
線索就在眼前,山村操的腳步卻忽然一頓。
“山村警官?”旁邊的同僚向他投來疑惑的眼神。
“咳……沒、沒事!”
要怎麽說啊,他其實對群馬縣的森林有心理陰影……
不,根本不需要害怕,他可是受到山神保佑的男人啊!
強撐著和同僚進入森林,循著一路十分明顯的腳印痕跡,他們最終在深處找到了那輛歹徒搶劫時所開的髒車、被搶的珠寶,以及……
——被繩子牢牢捆住,身上已經落滿薄薄一層雪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三名劫匪。
山村操一眼就看到對方大腿上被自己擊中的槍傷。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臨檢站取消,自家上司在電話裏好好表揚了一番他的功績。
掛斷電話,山村操卻有些疑惑。
這個場景……
簡直和一年前群馬縣山上,他從睡夢中醒來後,發現身後被捆了一地的極道分子的場景完全相同!
說起來,剛剛的電話……報案人是怎麽直接打到他的手機上的?!
找出通話記錄回撥過去,聽筒中卻隻有無法接通的忙音。
山村操“難道是……”
原來,山神大人真的有在庇護他!
他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群馬縣珠寶店劫匪案就此告一段落,經過一整個晚上的通報,三名犯人紛紛在由群馬通往東京的公路上被警方逮捕。
但在清點贓物時,警方卻奇怪地發現,贓物中丟失了一串寶石項鏈。
三名罪犯的口供也處處都是疑點。
“是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幹的!”
“把我們綁起來的人也是他……他有槍啊!真的槍!跟我們手裏的玩具槍完全不一樣!”
“他還開槍恐嚇我們,你們是警察啊,為什麽不去把他抓起來!”
鑒於警方並沒有在現場找到第四個人來過的證據,丟失的珠寶也一直沒有出現在市場上,這段劫匪們在情緒激動之下的口供隻以書麵形式記錄在警局卷宗內,並未用來作為證據。
安室透合上由風見裕也帶來的卷宗副本,將它們整理整齊,歸置在一旁。
科涅克這個家夥,那時果然也在附近……
距離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已經過去一周之久,他做好了所有應對準備,卻並沒有等來任何來自組織的考驗。
即使感到再不可思議,他也不得不強迫自己,重新考慮某個在自己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的猜測。
“兼職”……對方兼的是什麽職?
與此同時,經過中間人的聯絡,朱蒂終於和行蹤不明的赤井秀一接上頭。
“我潛入了新出醫院,在那個女人的房間裏發現了這些照片。”
“其中,這張照片上被打了一個叉號。”
照片上留著茶色短發的少女,正用那張與姐姐有幾分相似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照片外的人。
“我本來以為這就是那個女人的目標……”朱蒂說著,聲音中染上幾分疑惑,“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張照片,上麵是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不同於其他照片,隻是在上麵寫寫畫畫、做些標注;在朱蒂看到這張相片時,它上麵不僅打了一個大大的叉號……
叉號的中心處,還明晃晃地釘著一隻飛鏢。
這怎麽看,都比隻被打了叉號的雪莉要更嚴重吧?
思緒頃刻從回憶中抽出,赤井秀一從朱蒂手中接過照片,不禁微微一怔。
那個曾用泡泡槍對他射擊的年輕男人,向他露出純粹的微笑。
照片的背麵,隻簡單寫了一個單詞。
——「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