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戶京介到底沒能忍幾天, 也許是在調查草野朔的身份背景上碰了壁,也許是他心中的仇恨不允許他等太久……

在短短兩天後,草野朔就接到了對方的來電。

“我準備好了。”風戶京介沉著地在電話中道, “你什麽時候可以兌現承諾?”

“什麽時候都行。”草野朔輕鬆地仿佛在說今晚他們出門郊遊, “如果你等不及, 那就今天。”

聽筒對麵沉默了一會兒:“……好,那就今天。”

仁野保的住所位於臨近郊區的一片住宅區, 草野朔直接將見麵地點定在了距對方家不遠處的路口。

當風戶京介抵達約定地點, 四下張望一番,很快就在陰影中找到了對方模糊的影子。

他的目光落在草野朔與那天初見時完全相同的黑色大衣上,有些欲言又止:“你……”

“我不管你都調查了什麽, 又有什麽收獲。”草野朔瞥他一眼, 放冷了聲調,“在做出決定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自視甚高的風戶京介顯然因為這句話而有些羞惱, 但緊接著草野朔便又恢複了微笑:“風戶醫生, 麻煩將手伸出來。”

有些警惕與不情願地照做, 感受到手心忽然傳來的冰冷觸感,風戶京介醞釀出的情緒霎時被突兀打斷。

“這……!”

他驚愕了一瞬,下意識地就去觀察四周有沒有撞破這一幕的行人。

“你應得的報酬,當然,最終的選擇權仍然在你。”草野朔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風戶醫生, 你明白嗎?”

那副神情, 仿佛是在諷刺他是否真的有親手報仇的膽量。

風戶京介頓了頓, 握緊了手中冰冷的槍管, 複又鬆開, 檢查好保險後將它藏入懷中。

“在做出決定之前,我要得到真相。”他緊繃著聲音堅持道。

草野朔笑了笑:“那很簡單。”

仁野保在原作中完全是毫無顧忌地自爆,想必他也很想在風戶京介麵前好好嘲笑他一番,享受對方錯愕的神情……

有這樣的思想基礎在,草野朔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隻是,上麵的人認為一把槍已經足夠處理這件事……”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扯起組織的虎皮,光明正大地毀約,“要我幫忙是另外的價錢。”

看對方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草野朔將手掌放平,輕輕向下壓了壓:

“別擔心,這對你來說很簡單,甚至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麽……你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對嗎?”

在對方完全沒有想到的時刻,提出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要求,直接將風戶京介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不可思議地問:“……現在?在這裏?”

草野朔仿佛他在大驚小怪一樣點了點頭。

“決定權在你。”這是他今晚第二次這麽說,“如果你拒絕,我可以馬上走人,絕不會在這裏多留一秒,防止打擾你的複仇。”

看他完全沒在開玩笑的模樣,風戶京介猶豫了一瞬。

他根本不相信對方的話,尤其是在對方毫無顧忌地臨時加價的情況下。

隻是草野朔完全沒當回事地就將手.槍交給他,完全不怕他背叛……風戶京介由此認為他一定留有後手。

他很珍惜自己的命,不想拿這個去賭對方的信譽,在考慮清楚後就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等到複仇結束……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馬上被他抹除,一點痕跡都謹慎地不願外露。

他們就這樣蹲在無人經過的大街上,讓風戶京介給草野朔完成了一次臨時的精神分析——當然,在對方眼中,這可能是隻是一次不知道起沒起作用的作用的心理疏導。

[San值恢複:1D3=3,當前剩餘27點]

[理智檢定:D100=13/27 困難成功]

[理智檢定成功,已從不定性瘋狂中恢複。]

草野朔有些驚奇地眨眨眼——他原本可沒抱希望能通過成功的理智檢定,從不定性瘋狂中恢複。

一直希望他能保留這個好用狂躁症的樋川女士知道後,很可能會生氣……

不過,反正他就要飛去美國,草野朔愉快地想,誰說他是自己找心理醫生治好的?明明是去了美國一趟以後痊愈的!

至於為什麽會痊愈,這就要問貝爾摩德了——管他真相是什麽,把鍋甩給那個女人剛剛好。

風戶京介愈發肯定草野朔有心理疾病,簡稱有病——他十分確信在剛剛的過程裏,對方絕對沒有像正常的心理療愈那樣完全信任他。

看著對方臉上肉眼可見的愉悅神情,他內心更加警惕了。

“真是漂亮的水準,風戶醫生。”草野朔才不在乎對方在想什麽,“去按門鈴吧,我會和你一起進去。”

仁野保與風戶京介年齡相近,同樣也並沒有結婚,獨自一人住在眼前這棟房屋內。

風戶京介抬起頭,眼神複雜地望著窗戶中泄出的暖黃燈光,原本握緊的雙手漸漸鬆開。

不愧是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他自身也有著不俗的心理素質,隻是短短幾個深呼吸間,風戶京介便完全放鬆下來,臉上掛起斯文有禮的笑容。

仿佛他隻是專程來拜訪許久未見的友人。

門鈴被按響,很快,門被打開,仁野保帶著詫異的表情出現在他們麵前。

“風戶?”他上下打量著對方道,“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忽然想到好久沒見,來和你敘敘舊。”

風戶京介笑著舉起手中的紅酒瓶,同時向他介紹道:“這是景浦學長推薦來的新人。”

不動聲色地瞥了那瓶紅酒一眼,草野朔事前並沒有吩咐過這個。

想來即使風戶京介一再要求他的兌現承諾,內心也沒有全然信任,而是早就準備好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法。

仁野保自以為了然地點點頭:“哦——是這樣啊,請你們進來吧。”

雖然這麽說,他連草野朔的名字也沒問,草野朔也懶得主動自我介紹,笑眯眯地跟著他們來到客廳就坐。

作為主人,仁野保拿來三個玻璃杯,風戶京介則打開瓶塞,將杯子都倒了個半滿後,自己先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草野朔隻是跟著他們一起端起酒杯,卻沒有沾唇——他甚至連手套都沒摘,隻是言笑晏晏地看著兩人虛偽地客套。

自從心理學點高以後,他變得更加擅長從麵部表情神態上看出心理活動,近距離吃瓜都變方便了。

顯然風戶京介打得就是將對方灌醉後套話的主意,但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順利——

仁野保在喝得微醺後,忽然注意到旁邊置身事外的草野朔,隨即便將目標放在了他身上。

“你就是那個景浦參平推薦過來的人?”他上下打量著草野朔,“這麽說,你也是個心理醫生?”

“那我倒是有點好奇,你和風戶那家夥,究竟誰的水平更高呢?哈哈哈哈……”

草野朔麵不改色地端著酒杯,露出一個謙虛的微笑。

口中卻毫不客氣地道:“看出來你說的是謊話還是實話綽綽有餘吧。”

“別吹牛了。”仁野保嗤笑道,“風戶都不敢對我說這種大話,他都沒有這種實力,否則……”

他注意到自己差點說漏嘴,到底沒有徹底被酒精支配大腦,及時收聲。

即便如此,風戶京介的捏著酒杯的手背上也隱隱爆出一道青筋。

草野朔暗歎一聲可惜——他還以為能直接省點事呢。

但也沒有那麽可惜,剛剛才讓風戶京介幫忙回過san,他現在內心……有點蠢蠢欲動的作死想法。

“不如讓事實來證明吧。”草野朔笑眯眯地說,“我問您一個問題如何?”

竟然打算直接問嗎?風戶京介麵色微變。

從剛剛的情況來看,仁野保明顯還保留著理智,直接問明明是最容易打草驚蛇的做法……

如果得到真相就這麽簡單,他這無數次隻能在心中暗自懷疑的六年到底又算什麽?

還沒等風戶京介想出結果,草野朔便隨手敲了敲了杯壁。

“說實話吧,仁野先生,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他平淡地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六年前割傷風戶京介的手腕,你是故意的吧?”

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道隱晦的金色光芒,仁野保與他對視一眼,臉上不屑的神色一滯。

風戶京介的注意力全在對方身上,因此錯過了這隱蔽的異象。

“……”

“……是這樣。”

對方的眼睛中突兀失去焦距,用極度平緩的聲音回答道。

“我就是故意的沒錯。”

“——你這家夥!!”

風戶京介猛地站起身,將麵前的茶幾撞開幾寸,桌上杯中的酒液因震動而不斷搖晃。

但仁野保卻沒看他一眼,雙眼隻是虛無地凝視著半空。

“為什麽呢?”草野朔繼續慢條斯理地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怎麽想的?”

“我隻是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

雖然用的是不帶絲毫感情的平淡音調,卻不難從其中猜出對方的真實情緒。

“是那家夥活該,從神壇跌落的感覺,早就該讓他嚐一嚐——”

被消音.器減弱了幾分的槍聲在客廳中突兀響起。

呆滯與茫然在一瞬間從仁野保眼中散去,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胸口上忽然多出的血洞。

不可置信的情緒爬上他的麵容。

“你……”

“去死吧。”風戶京介咬著牙,手中穩穩地舉著那把草野朔交給他的黑色手.槍,“這句話還給你——是你活該。”

“真是利落。”草野朔慢悠悠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將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回茶幾,輕拍了拍手,“風戶醫生,恭喜你。”

恭喜他大仇得報,也恭喜他……再也逃不掉了。

還記得原作中那個叫沼淵己一郎的連環殺人犯嗎?

在外人看來,那是窮凶惡極的殺人狂魔;但在黑衣組織眼裏,卻隻是一條可以肆意驅使的惡犬。

掌握了對方的犯罪證據作為把柄,以此要挾對方為他們服務,這是組織一貫的霸道作風。

隻是,風戶京介可不是會願意任由他人要挾的對象。

“怎麽,風戶醫生?”他言笑晏晏地看著對方手中仍穩穩端著的槍口,還貼心地主動給對方找了個台階,“手臂被震麻了嗎?”

風戶京介沉默半晌。

在冷靜下來後,他忽然意識到剛才仁野保十分不對勁的狀態,幾度猶豫,最終還是將槍緩緩放下。

“……是有點不習慣。”他低聲回答。

“沒關係,反正當心理醫生也用不到手,你可以好好休息幾天。”草野朔微笑道,“不必擔心,會有人來處理現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