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對我感興趣不開森
宛丘乃北疆位於九洲最東北且是最大的一塊邊沿區域板塊,東西橫跨了數十個原始部落,冰川境地、雪域高原、森林沼澤。北、東部與死海為界,西部則與東皇國相鄰,南部則與萬頃紅楓林接壤。
宛丘常年氣候惡劣,強塵沙風暴肆虐,且冬季尤其漫長,基本七、八月份它便入冬,尤其現在九洲氣候驟變,宛丘遠遠看著就像一塊冰疙瘩,冷入骨髓,冰天雪地。
入夜前,虞子嬰等人的漁船便到達了宛丘東岸的黑石灘,岸邊成片接連的黑岩楔石那些石頭,有的像被雷劈開了一樣,裂成了兩半,中間的縫隙是筆直的,表麵光滑,再加上雪雨夜本就令滑溜的石麵更加不易著力,行走時又刺又痛又滑,令人走路很困難。
黑石灘上電閃雷鳴,暴雨嘩嘩,像天河決了口子,狂風卷著雨絲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朝人身上抽著,天空一片陰沉,死海風浪翻騰一片黑沉,黑石灘一眼望去,嶙峋陡峭,亦是一片黑色望不到頭。
這種惡劣天氣,一般人基本就無法冒著風雨徒步前行,連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是已經七老八十的巴娜,倒不是他們樂意在這種天氣連夜趕路,而是漁船觸礁底部被砸了個洞,在海中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咯吱作響,隨時都有滅頂的危險,不撤離,遲早沉海。
由於巴娜是虞子嬰的族人,她的事情自然是由虞子嬰來負擔,從船上下來,她準備背著巴娜一塊兒走,可巴娜卻死活不肯,虞子嬰耐心用盡,直接將人一拽,巴娜咕嚕轉了一圈,哎喲一聲便被虞子嬰扛在了背上。
瞧那利落的動作,瞧那不容拒絕的氣勢,比起一幹眼露異色瞧著她們的爺兒們更爺兒們。
惰瞥了一眼趴在虞子嬰背上坐立不安的巴娜,表情似笑非笑,似蝶般飄翼的睫毛斜射出一抹晦暗流光,他這人如果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能令人感受到一種滿滿刻薄尖銳的惡意,當然這世上的人能令他感得喜歡的……著實很少。
“猀華,背著。”
猀華聞言一愣,雖心中很不樂意,卻也不得不從,而巴娜能從公主殿下身上下去卻十分高興,她從善如流地爬上猀華的背上時,故意用力壓了壓,笑哼一聲。
猀華當即臉一黑,恨不得將身上這幹瘦老太婆直接扔進海裏去。
一行人冒著風雨前行,虞子嬰手中舉著一盞搖晃的漁油燈,微弱火光在黑夜之中閃爍,她穿得很少,腳底板踩在堅硬又尖薄的黑石麵,很難正常行走,可這種風雨天又不能施展輕功,隻能一步一腳地走著。
她的腳幾乎每一步都踩進水窪當中,浸在水中的腳一直蔓延濕透了衣擺,一時又要注意腳下,一時又要擺正頭上被吹得偏歪的草編幨帽(這些雨具都是船上漁民準備,基本l號沒有虞子嬰這種xs號的,所以戴不穩,風一吹就滑掉),行程便逐漸慢了下來。
惰被一群悶聲趕路的異域屬下圍在前方,他頓步轉過身,看著身後不遠處一處,好看的眼睛微眯起來,眼尾耐人尋味地佻起。
惰一停,其它人自然而然也跟著停了下來,視線與他一致望去。
瞧著那似風一吹就倒的薄弱纖細身影,在雨中朦朧,她佝僂著背脊,因為下盤無法著力平穩,頭罩著不合適的竹編草帽,肩披著鬆垮垮的半截蓑衣,所以看起來像一個舉步維艱的小老太婆一樣禹禹而行。
雖然惰覺得他們所有人都被風刮倒了,她也不一定會倒,但人都是一種視覺性動物,他眼中一動,便幾步走前,伸手扯住虞子嬰的一隻手臂,另一隻手將她手中的漁油燈取下。
“你腿本來就長得短,現在還這樣慢吞吞的走路,這片黑石灘你打算走到什麽時候?”
嘩啦啦的雨聲中,能傳達的聲音很模糊,虞子嬰刷地一下抬起頭,帽簷上正蓄滿了一滴雨水啪噠地滴落虞子嬰額頭,然後沿著她的額頭滑下,她還來不及說話,隻覺一抹絲綢般滑膩的觸感揩過滑到她下頜的雨水,便又聽到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喜歡在雨中漫步,我卻不喜歡,所以……還是由我帶著你,好走快些。”
雨中漫步?有tmd這麽苦悶地漫步嗎?虞子嬰額頭一抽,承認自己腿短,比不得他們人高馬大地風雨中屹立而行,要說一旦地理位置不占優勢,人矮便成了一種赤果果的劣勢。
她瞄了一眼前路漫漫漆黑一片的黑石灘:“找個地方先躲雨吧。”
“除非走完這一片黑石灘,否則沒有避雨的地方。”惰不在乎打擊她的樂觀想法。
虞子嬰瞥了一眼背著巴娜仍舊走得比她快的猀華,靈機一動,對惰道:“你背我。”
不是嫌她腿短嗎?那就讓他這個腿長的代勞,便一勞永逸了。
惰臉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容,語氣卻是柔軟低吟:“替我掌燈,遮雨。”
他將漁油燈放在她手中,學著猀華一樣將虞子嬰背在身上,一開始他很不適應背上多了一具柔軟的身體,手也不知道該怎麽放才準確,他試探性地碰了好幾處位置,才找出一個較為舒適的位置托住——臀部,有肉,彈性,好托。
虞子嬰一僵:“你的手……”放在哪裏呢?
“燈放在前麵。”惰出聲打斷了她。
虞子嬰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四周在雨中等候的眾人便噤聲了,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將漁油燈勾在漁油燈勾在一手腕中,伸直,遞於惰眼前,替他掌燈引路。
前麵的猀華一看自家惰皇背著一美仁占盡便宜吃盡豆腐,而他卻背著這麽一個惡婆婆被占盡便宜吃盡豆腐,臉一瞬間便瓦綠瓦綠地。
惰倒沒自覺自己在吃人家小姑娘的嫩豆腐,他隻覺得小姑娘看起來瘦巴巴的,但臀部倒是有肉,彈彈地,軟軟地,摸起來觸感甚好,有一種想讓他想再加大一點力度,揉一揉,捏一捏那一團軟肉的衝動。
“走吧,入夜後天更冷。”
虞子嬰知道惰體虛一向怕冷,冷極時便以真氣護體,但這種方法始終治標不治本,剛撲上他身時,便覺得一股子寒意從他層層的衣服底下滲透到她身上來,便知道他寒意入體了,怕他舊病複發,便出聲催促道。
“嗯。”
惰回過神來,便帶著隊伍繼續前行,據說宛丘他曾經來過一次,所以知道哪一條路比較快捷。
虞子嬰發現惰跟猀華他們走這種石陂路雖然算不得上是如履平地般輕易,卻比較起她那種一步一腳印的刻苦來說,卻走得很是順坦自如,心中疑惑,便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技巧?”
惰知道她在問什麽,便道:“無它,唯腳熟爾。”
什麽意思?虞子嬰理解不仔細。
“我居住的惡龍堡外是一片火山噴發後遺留堆積成的碎石灘地,平時進進出出,自然熟悉。”惰進一步講明緣故。
“惡龍堡在哪裏?”虞子嬰問道。
“一座小島上。”
“小島在哪裏?”
“一片海上。”
“哪一片海上?”
“……虞子嬰,你這是在刺探軍情?”惰懶懶地反問。
虞子嬰噎他一句:“你哪還有什麽軍情?你別忘了,你連‘軍’都送人了。”
惰不以為然:“我道你刺探的是我的軍情,可不是指異域。”
“可我刺的就是異域,不是你。”虞子嬰更不以為然。
“……我覺得我們還是暫時別說話了。”惰突然道。
虞子嬰搖晃了一下燈火,看著光影搖曳,撒在地上拖長的兩道交疊的影子漸漸重合在一起,隨意問道:“為什麽?”
“因為這會影響我走路的速度。”
“……”
——
走到黑石灘邊緣處便將進入一片白樺林,突然他們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接著便是刀劍相擊聲響徹了山林,驀地嗤嗤嗤三聲連響,不知道從哪裏接連又射出三枝毒箭插入地麵,虞子嬰等人立即警覺止步,朝白樺林探耳一聽。
“穆英,前麵就是死海,你已走投無路了,若不想死得太慘的話,最好就是乖乖地將人交出來。”一陣馬蹄踐踏的聲音停止後,便有一道不懷好意的男聲響起。
“大人,跟他廢話那麽多幹什麽?殺了他,然後搶走那個女人,我不信這麽重要的東西,她沒有隨身帶在身上!”又一道陰狠的聲音附和道。
他們都是用少數世族的語言說的,虞子嬰沒聽懂,倒是惰翻譯給她聽了。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胡族語,這說明,這群人都是胡族人。
“宛丘的穆族早已經衰落了,我們先將這小賊人給殺了,再將那穆族小娘兒們逮住抓回去!”
耳邊傳來各種毫不留情的嘲諷威脅之聲,但穆英卻充耳不聞。
幕英手身軀挺得筆直,他手握一柄染血的長槍,槍的一頭重重地插在雨水之中,雨水已濕透了他的長發,他的衣服,這時一陣陰冷的風掠過,掀起他濕嗒嗒的額發,赫然露出了臉頰上那一道醜陋血痂的疤痕,他身上的血隨著雨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他似累極疲極,此時即使沒動,依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眼睛通紅,望著那一群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人,燃燒著炙熱的恨意。
而在他的背後,此時背著一個十分瘦小的身影。
仔細看才知道是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她臉頰消瘦,眼袋發青,似長期營養不良似地,頭發有一些枯黃開岔,不過看其底子,這個病態少女的五官卻十分精致,皮膚白皙無絲毫的瑕疵,隻是有些過分蒼白。
她一雙眸子明亮無比,仿佛是世界上最清澈最無邪的寶石一般,有一種讓人憐惜的柔弱神情,充滿了對於生命的渴望。
“哥,你放我下來。”少女虛弱地趴在穆英的後背,她的聲音柔柔弱弱,仿佛是風中遊絲,卻依舊給人一種如泉水叮咚,流澈如流般舒悅的感受。
“不。”穆英毅然拒絕道。
少女輕拍了一下穆英的背,認真道:“哥,我們後麵是死海,沒有船我們根本逃不了,前麵則是惡狼野豹在等著,他們不會殺我,但卻會殺你,所以放下我,你自己逃吧。”
“不,他們雖然不會殺你,卻會讓你生不如死。”穆英十分堅決地搖著頭。
少女聞言似歎息一聲:“難道我們兄妹就隻能這樣無奈地死在這裏嗎?”
這時那騎著馬穿著蓑衣的胡族人形成一個包圍圈將那兄妹倆兒圍了起來,他們紛紛亮出骨刀兵刃,神態猙獰,啼塔啼塔地冒著雨一步步地逼近,顯然是對其存了必殺之心。
“穆英,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交不交人?”
“做夢!”穆英奮身衝殺而上。
隻見他槍頭直逼其領頭門麵,領頭反應迅速一擋,刀光迸發,耀起一道刺目的白色火花,雨水不停地衝刷著穆英的眼睛,他視線朦朧一片,稍一瞬動,便感到撲麵的殺意迎來。
穆英反手握住槍柄,似想退又像是回馬槍,其它人握不住他的來勢,便一同攻過來,刀風朝著他黑色長發吹去,這時少女驀地轉頭,朝著他們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