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那人瞧著少女眼神與表情恁地古怪,心底一怵,手底發虛一晃。
而眼看就要被那刀光斬中的時候,幹瘦少女朝後一彎,那身段柔軟似無骨,鬼魅一般往左側一閃,劃了一個道,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拔出懷中的藏劍,悠悠劍吟響起,那臂長通體烏黑的彎牙藏劍,沒有刺目的光芒,也沒有震耳欲聾的爆響,隻是那般簡單地一揮一削,就在刀與匕首交錯之際,一瞬間火星爆射,傳來刀劍相擊的輕微摩擦聲響。
“嗆啷!”一聲,那騎馬胡人砍來的一柄尖骨刀被藏劍齊根削斷,而那烏金般藏刀滴溜溜拐了一個彎,便滑進了胡族人的腹部,撲哧一聲,在那胡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不知不覺地順勢滑出,劍麵光滑如新不沾一滴血跡,其過程亦如行雲流水,沒有半分拖遝便殺一人。
“噅噅噅噅~”馬受驚蹬兒踢,“啪”地一聲人便從馬上滑倒砸在地上,不過瞬眼間一個人便無聲無息地死於非命。
這群胡族殺手的領頭,一名落腮胡的中年人,他皮膚黝黑,眉骨突起,無眉毛,更襯得一雙眼睛凸大而凶狠,他臉色難看地掃了一眼死去的手下一眼,瞪向又重新將藏劍收入懷中的少女:“冷萩,好一個魔刀少女,這使劍的好本事莫不是就是從騰蛇冷氏一族訓練出來的?”
冷萩淡淡一笑,眉宇之間的一抹清冷高貴油然而生:“對付你們,隻需要用上屠狗的招式便成,若用騰蛇冷氏教出的本事,未勉太侮辱冷氏了。”
“好!好一個死鴨子嘴硬的丫頭!等一下我就瞧瞧這被狗撕成碎片的冷氏,還如何囂張!”
“上!殺了那男的,女的隻要留一口氣就行了!”
嘚嘚~馬蹄聲瘋狂濺起水花,像戰鼓的擂擊聲,風聲鶴唳,刀光撲殺而上,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
——
夜雨朦朧,風打雨滴樹影搖曳,前方因為有一片林立的樺樹稀稀密密地遮擋著,沒有人察覺在黑暗的樹林邊兒有一群陌生人正在樹下靜佇窺探。
虞子嬰早將漁油燈吹熄了,她低下頭,湊到惰耳邊,道:“放我下來。”
“你想做什麽?”惰轉過臉,頭上的帽簷撞了一下她的,濺落一片水花。
虞子嬰不懼被糊了一臉水,水沿著她白淨的小臉一滴滴地滑落,她眨了眨進水酸澀的眼睛,哼嗤了一聲不滿後,便用腦袋的帽簷報複性地磕了一下他的,撞得他的草幨帽歪倒至一邊後,才眯起貓眼,壓低聲量道:“……救人。”
惰想起之前那胡族賊人好似提到騰蛇冷氏,好像明白了,但他卻不樂意她去,便意興闌珊道:“那對兄妹如此剛烈性狠,沒有那麽容易死的,你不妨多等一兒好多聽聽內幕,萬一其中有詐呢?”
虞子嬰不知惰私下的邪惡用心,一聽也覺得有理,隻是……她遲疑道:“……萬一估算失誤死了人呢?”
“那就該怪他們命勢不好了。”惰一臉假仁假義地歎息一聲。
虞子嬰終於察覺到這個罪民從頭到尾都在TmD逗她玩兒呢,她用腳踹了他一下。
惰看虞子嬰真惱了,便立即話鋒一轉,道:“放心吧,我讓其它人從後方包抄上去,若察覺到有危險,便第一時間出手。”
虞子嬰轉眸一看,果然除了猀華留下來了,其它人都貓著身子,身形似夜貂子似地暗中潛伏入林子去了。
巴娜離得兩人不遠,聽了公主殿下跟惰的談話,覺得前麵發生的事有蹊蹺,可惜她耳力不敵有武功之人,根本聽不仔細前方那些人在說些什麽。
“巴娜,你知道騰蛇一族有冷氏這個姓嗎?”
巴娜聽到公主殿下的詢問,立即嚴神以待,她想了想,便搖頭:“冷氏還不配冠以咱們騰蛇氏姓,倒是騰蛇七宗之一有冷氏一姓,騰蛇七宗乃我騰蛇附屬姓氏之一,直屬騰蛇皇管轄。”
有巴娜在身邊,虞子嬰倒是可以對騰蛇一族各方麵了解更深了,而巴娜亦像她曾所說的那樣,不予餘力地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她。
這麽說來,這冷氏一族極有可能是騰蛇七宗之一。
“巴娜你知道騰蛇七宗具體的位置嗎?”虞子嬰問道。
巴娜麵露歉意地望她,搖頭道:“請公主殿下恕罪,這種機密要事隻有騰蛇皇才能夠知道的……老奴並不知道,不過因為老奴得先皇後的信任,倒是偶爾聽先皇後跟騰蛇皇聊起,這七宗好像是以冷,華,霍,仇,北,慈,陰這七姓為七宗姓,而這七姓分別以主司殺,司器,司神,司祿,司書,司刑,及司樞密。”
哦,虞子嬰抿了抿殷紅的小嘴,眼睛睜大:“具體哪一姓族主哪一司,可知?”
巴娜瞧公主殿下那雙黑黢黢的大眼睛透出渴求欲知的神彩,心底的慈詳與憐愛像是水溢出盆一樣滿了,半點不忍心令她失望,可她的確不知道,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這老奴……便不知詳了,先皇在天有靈,總歸會有跡可尋的,公主殿下莫急。”
虞子嬰倒沒有巴娜所想的那樣失望,她隻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便沒再問什麽了。
“哥——”
這時,前頭傳來一聲飽含緊張害怕的叫喊聲,他們一抬頭,隻見穆英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泥地裏,鐵槍則插入一根樺樹杆上,而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冷萩則趴在他背上,與他摔在了一塊兒。
冷萩的濕發貼於蒼白無色的臉頰上,她睫毛濕轆了一圈,小手於冰冷的雨水中抓住了穆英的手,不住地難過叫喊道:“快走吧,哥!能活著便好好活著,你何苦要如此固執,死了便什麽都不知道了,所以我並不需要任何人陪……我隻想死的時候知道,我哥還活著,我哥還留在世上,我哥還記得有我這麽一個妹妹……我便心願足矣。”
“妹妹,地上冷,別下來。”
他艱難地撐著身子站起來,胸前的衣服被割開,正不斷地汩汩流著血,他便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然後抬起少女瘦弱的身軀背好,方抬起頭來,臉上帶著麻木的冷靜之色。
冷萩看到這樣的兄長,隻覺心酸得厲害,揪痛不已,她倏地一下轉過眼,將那四周將他們兄妹団團圍住的胡族殺手一一看去,眼神是刻骨的冷冽仇恨,像黑暗之中的兩簇幽暝之火,隻為殺命索魂。
“若我今日不死,來日定報此仇!”
這話倒沒有大放厥詞地發狠,隻是平平淡淡地道出,但卻令人心底平添多出幾分寒意。
“嗬哈哈哈,好一個定仇此仇?等我們拿到神壇的鑰匙,你以為你還能活到來日?”胡族殺手的領頭之人一扯韁繩,仰天大笑一聲,他們看著這兩兄妹的眼神就跟螻蟻爬蟲一樣,冰冷而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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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嬰聽完惰的翻譯後,便問道:“什麽神壇?”
惰這才略怔半晌。
虞子嬰感覺到他的神色有異,便歪過頭,眼神直勾勾地,問道:“你知道?”
惰飛睫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眼神飄移了一下。
“你知道。”虞子嬰微眯眼睛,收臂將他脖子一攬,肯定道。
惰躲不開她的追問,便好笑地拉了拉她錮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將唇送到她耳邊道:“他們所說的神壇應該是指騰蛇族的神壇,而那個鑰匙則是開啟神壇的七把之一。”
虞子嬰撓了撓被他氣息噴灑得有一些癢意的耳朵,推開他的臉,斜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惰十分純良地一笑:“因為我這裏正好也有一把。”
“你們都對這騰蛇神壇感興趣,裏麵究竟有什麽?”虞子嬰意外地問道。
惰視線轉開,望著林間火光簇簇,影幢晃動的地方:“不知道,但大抵都會這般想,曾險些稱霸九洲的強盛民族總該會遺留下一些好東西吧。”
“要七把才能開啟,那你是怎麽找到一把的?”
“無意中得到了一把……況且,其實也不一定非得需要集齊七把鑰匙才能開啟……”惰欲言而止。
虞子嬰輕拍了一下他肩膀:“什麽方法?”
這人倒是完全不將自己當外人一樣,什麽都敢問,惰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道:“該你出手了。”
虞子嬰眨了一下眼睛,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她倏地一下轉頭看向那對兄妹的方向,正巧看到寒光一閃,卻見數刀朝穆英砍去,那一瞬間,他那雙凝望著天空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選擇閉上,而是睜著眼英勇赴死。
虞子嬰半分沒有耽擱,縱起從惰的背後飛身躍去。
她起身時猛踩他肩頭一下,借力蹬飛,當惰轉頭,看到他雪白的肩上那遺留下的那一個黑漆漆的腳印時,臉色倏一下便晴轉陰雲密布。
巴娜跟猀華兩人由於跟惰挨得近,第一時間便發現氣氛瞬間變得有些不對勁,氣溫好像也變得更冷了,他們抖了抖,艱難而僵硬地轉向惰。
在看到他肩上的蓑衣滑至臂間,而那雪白潔淨的肩頭正巧印著一個小巧可愛的黑色腳印,當即眼睛瞪大,嘴巴都合不攏了。
巴娜這人並不傻,自從上一次得到教訓之後,她便明白憑她是暫時惹不起這個異域的惰皇,便是有虞子嬰在時她才敢放鬆一下,如今虞子嬰一離開,她頓感這個異域的惰皇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氣勢簡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她一把老骨頭都被**得哢哢作響了。
“哈哈——”她幹笑兩聲,瞥了一眼他肩上的痕跡,嘴角一抽一抽地:“咱公主殿下……那就是著急,絕不是故意……”
猀華自然也是想幫仙女說話的,但他比巴娜更了解惰皇,雖然這段時間因為跟在仙女身邊,惰皇看似整個人都收斂了從前那猶如暴風雪般殘虐風饕,殺伐果斷的性情,但他知道那僅是針對仙女而已,對他們而言,惰皇仍舊是原來那個惰皇。
“皇,前麵開始了,我們要過去嗎?”
猀華倒是聰明,既然不能開口求情,他就幹脆轉移話題,反正到時候惰皇若要想對仙女發作,仙女亦自有辦法應付的。
他可知道,這一路他們走來,惰皇便是從來沒有對仙女真正動過氣,而仙女亦總是有辦法令惰皇氣就氣了,完全拿她沒辦法。
有時候仙女那該聰明時便聰明,該木訥的就木訥的性子,倒是對於他們皇而言是一大殺器。
惰一言不語,冷著一張芙蓉霜雪般麵容朝前走去,猀華在後咧嘴無聲笑了一下,便背著被他顛得東倒西歪的巴娜緊隨其後。
要說另一頭,其實根本不需要虞子嬰親自動手,先前埋伏在林子內的異域騎兵早已經行動起來了,他們先用石子敲擊馬腿,致使馬受驚嘶叫之時,十幾道身影便瞅準機會一躍跨坐上馬背之上,他們動作整齊如一,雙手第一時間勒住馬背之上的人的脖子,反手極快極準地一劃拉,眨眼間收割了一條人命。
胡族首領一驚,全身冷汗驚蟄,眼神餘光留意到馬背之上掛著的皮囊燈盞一搖一晃,光線在忽明忽暗間,自己身邊的人已接二連三地倒下,不過幾息間,他帶來的十幾個人,最後竟隻剩下他一個人還活著坐在馬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