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感情是需要交流與溝通
穆英似無形中受了重擊,身形踉蹌地倒退了一步,啪噠、啪噠——他身上剛涸合的傷口再次被掙裂開來,血似雨滴一樣嘩啦啦地順著腳跟流了一地。
“哥哥!”
冷萩眸光一顫,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
穆英此時的唇色如同白紙一樣,由於失血過多,他心髒開始失頻,跳動得過快,視線也漸漸開始模糊,他費力地抬眼看向虞子嬰的方向,心底不禁對這個黑衣少女感到一股寒意。
“我們可以帶你去冷氏一族……但前提條件是,你們要保證絕對不能傷害那裏任何的一草一木。”穆英幹澀開裂的嘴唇木訥地一張一合,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渾重的腦袋稍微清晰一些。
他可以死,但妹妹不行!他必須要安全地將她送回族裏,他現在身受重傷,若胡匪或殷聖的殺手再來一次,他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了,雖然他無法確信這群人是“善”,但他相信至少在到達冷氏部落前,他們兄妹會性命無礙,既然如此,他便賭上一把。
“猀華,帶上他們,走。”
虞子嬰一個矯健利落舉動,便翻上了匪賊首領的那一匹通體黝黑的駿馬之上。
剛才被小黑驚嚇亂跑逃躥的馬,早被小黑馴得服服帖帖地乖乖回來,異域騎兵們人手一匹,不夠的兩人共乘,然後預留下兩匹出來。
惰情緒不佳,神色一直冷漠慵懶,他側過臉看著樹欲靜而風不止的白樺林,在那一片幽深黑靜的深處,似有什麽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吸引著他的視線,直到他麵前伸過來一隻掌紋清晰,白嫩小巧的手擱在他胸前不遠位置時,他才似矜貴施舍般移過視線。
“上來。”
虞子嬰騎在馬上,足比惰高了半個身子,她伸出手想把他一把時,身子不由得微微俯下,黑眸平波無斕,但表情認真而專注。
這個舉動或許對惰而言根本多此一舉,他並不是什麽文弱書生或身體孱弱的貴族子弟,根本不需要別人攙持一把,甚至異域的人,特地預留了兩匹馬,他完全可以自行獨乘。
但或許是一路上養成的習慣,惰總愛跟她膩在一起,所以在她上馬後,便沒有想過讓他獨騎一匹,很自然而然地朝他伸手。
但惰此時心情早已跌入穀底,一雙幽深平淡的眼睛看向她:“讓我跟你一塊兒去救別的男人,這種事也隻有你真做得出來啊……”
他這個人說白了就是一朵黑心的白蓮花,外表甭管看著有多麽無辜地純淨無暇,白得纖塵不染,也不能忽略他內裏全是塞滿了一顆一顆的黑心蓮子。
“我去冷族部落不僅是為了救人……你知道我手上有娌奴,所以殷聖在宛丘的位置我隨時可以輕易知道,這一趟另有意圖。”虞子嬰仍舊保持著伸手的動作;
其實虞子嬰情商再低也知道,惰這人占有欲強,這事從他千方百計阻撓她回城跟師傅道別便知道,而這一次,即使她申明她隻是將貪食當成一個同族同胞來搭救,估計也難以取信於他,思前想後,唯有淡化救人這件事情,方能讓他別再陰陽怪氣地跟她暗中施絆子,鬧別扭。
“是嗎?”惰隻是沒什麽感情地笑笑,懶洋洋地看著她,仿佛完全不在意時間的流逝。
“你就準備讓我這樣一直舉著手嗎?”虞子嬰心底著急,但麵上不顯,她隻是不滿地蹙眉。
惰揚起一抹笑,笑得像沁毒的芙蓉花,溫柔極致:“隻有這一刻你眼底才會灌注在我一人身上,我隻是希望這一刻能保持得久一些。”
虞子嬰心底小人翻了一個二白眼——扯蛋。
“好。”虞子嬰隨意應了一聲,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身朝前一傾,二話不說,直接便將人一把給拽扯到馬上安擺好。
“現在你就一直坐在我的前麵,隻要我的視線若想朝前看,便一定會落在你的身上,這樣的話,我相信會保持得更久。”她將惰放在馬鞍前麵,而她則坐後麵。
惰被虞子嬰暴力而強橫的一把,倒也不生氣,他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地覆上她扯著韁強的手,然後側過臉,雙唇不知是湊巧還是有意,若有似無地摩挲過虞子嬰的臉頰,他半闔雙睫,墨眸譎光漣漪,細細地感受風拂過她發絲柔軟飄過馨香的味道。
“可這樣的話……我卻看不到你的臉了。”他嘴角揚起牽出一抹笑,不深不淺,這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漂亮弧度,亦或者隻是一種他慣於偽善的麵具。
一旦他露出這種表情,虞子嬰便知道他又開始病發了,她稍微朝後避開他一些,同時雙臂因為這個舉動而不由自主地將他那纖瘦的腰身攏緊。
——這種姿勢與坐姿方位,總有一種男女錯調位置的即視感,周圍那些不敢插言虞姑娘跟惰皇的“瞎子”表示。
當一個病人發病時,當他又開始無理取鬧時,別跟他講理,因為他此時的邏輯思維已經壓根兒就不懂“理”了,他隻需要別人順著他的方向走。
“看不到就感受不到了嗎?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後看著你,隻要你回頭,我就在。”虞子嬰難得能用這麽不文藝的語氣,文藝了一把語言。
此話一落,惰表示訝異地瞥了虞子嬰一眼,顯然他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能從虞子嬰的嘴裏聽到這麽一句話,於是他柔美淺淡的嘴畔溢出一朵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本以為這是一截半天敲打不出一聲兒的木頭村子,但關健時候準備利用人時,這口才跟那甜言蜜語倒是比那花街柳巷子裏頭的那些才子更懂才啊,難怪啊他們這些個都一一栽在了你的手上,之前我還覺得稀奇,可如今倒是有所體會……但你這利用完人便扔的性子,有時候還著實令人……可恨啊。”
看惰嘴裏雖說著狠話,但偏生能夠用一種令人毫無防備的慵懶神色說出,他其實可以說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他不想透露的東西,便會被偽裝在一張任何人都看不清的百變麵具之下。
虞子嬰聽到他這一番明褒暗貶,處處透著針對惡意的話,表情微微一僵;
她其實知道惰想偏了,其實這也很正常,畢竟虞子嬰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種“軟話”,突然挑這種時刻,而他又是在這種陰暗心情之下說出,難勉會給他造成一種錯覺。
惰從來都不是一個什麽純善之人,他的想法多是偏激而黑暗的,這樣的人怎麽會輕易相信別人給予的真心。
當然,虞子嬰剛才的話其實也並非由心而發,他將之稱為甜言蜜語也沒有錯,畢竟這些話是她拿來安撫他所用,但是她卻是真心實意想令自己改變,與他相處時,她盡力讓自己忘掉“任務”,所以她才改了性子說了那麽一句“甜言密語”,這一點,她倒是用了心。
可惜,她的“用心”,到了別人耳裏就變成了,“別有用心”。
眼下彼此的想法被誤會了,而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解釋清楚時,這話也就沒有接下去的必要了。
於是,虞子嬰便自覺緘默,並沒有再開口。
而正因為她的緘默,她並沒有發現前麵的惰眸色更陰沉似水了。
虞子嬰瞧還剩下兩匹馬,便讓猀華跟巴娜一人一匹分了,而小黑繼續叼著娌奴走水路,異域騎兵隨便一匹則帶上那一對受傷的兄妹,開始朝陸路出發。
——
這一路上,虞子嬰是一言不吭,但惰卻一改之前懶蛇般一上馬背便假寐入眠的狀態,開始花樣百出。
一會兒是喊累了要下馬休息,一會兒是喊餓了要猀華等人起火煮食,一會兒是人有三急需要停歇,一會兒是文藝大發需要停靠在一處見鬼的山坡上看風景……
由於趕路的一群人中除了巴娜跟穆英兄妹外,剩下的全都是惰帶來的人,所以他的要求無一不被優先滿足,一一應允了。
他就像是一個被家族驕慣的矜貴公子,那一身被慣出來的作列毛病折騰得令人肝火上亢。
虞子嬰森森地覺得,他們再不好好地談一談,按照眼前這情形再繼續走下來,恐怕迎接他們的隻剩下兩條路可走,一是徹底鬧掰翻目成仇,二是……兩人的關係再次一切回到革命前,相敬如冰。
無論哪一條路,都是虞子嬰不樂意預見的。
在又一次被眉梢間流轉著一股輕懶冷意的惰要求著休息的時候,虞子嬰麵無表情地停下了隊伍,她心中有了決定,便對跟在身後的猀華、巴娜他們道:“原地休歇半個時辰,到時候在此匯合。”
不等猀華等人反應,話音一落,虞子嬰便直接騎著黑馬帶著惰一塊兒單獨地脫離了隊伍。
她一路騎馬朝著斷崖坡上跑去,從崖底刮上來的風冰冷刺骨,吹過臉頰,隻覺得生疼生疼,不一會兒,惰跟虞子嬰身上的熱氣幾乎全部都一瀉而光了,她使勁地鞭打著馬身,得得得得得得得——馬踢聲似要踏碎大地一樣迅猛如飛。
由於速度過快,那寒氣從領口袖口不停地灌進,無孔不入地使勁往衣服裏鑽,冷得人直打顫,就像赤身**地掉進冰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