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別有用心的對峙

(?)“其實,我並非不願意救圖魯,我隻是不願意又一次好心地救了別人,別人不覺得感激就算了,反而懷疑我別有用心,讓自己淪落得更可悲的境地而已,哈喀大人,你知道的,我曾遭遇過好心救人卻被人毫不猶豫用來利用的事,不是嗎?”虞子嬰板著臉,平平靜靜講述道。

然而,他即使明知道她是打著這種陰險算盤,卻不得不順著她的意思回道:“……是。”

這……這能這麽算嗎?明明解毒跟療傷她完全有能力可以一起處理了,偏她偏偏要留上一手,如今怕是要將這“救命之恩”用來順理成章索要人情。

“若我再出手救他一次,便是整整三次了,對嗎?”

“……沒錯。”

“哈喀大人,你剛才說我這是救了你的孫子第二次了,是嗎?”

哈喀在她的注目下莫名感到一股心慌,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眼神竟如此具有穿透力,就像一柄出鞘的絕世寶劍,鋒芒畢露,寒星凜冽。

“圖魯阿爺,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有藥,替隻替圖魯解了毒,卻不給他療傷,是嗎?”虞子嬰黑瞳幽深深地盯著他。

圖魯阿爸聞言,頓時一臉驚喜意外地看著虞子嬰。

她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既然有藥,為何一開始隻替他解了毒卻不拿出藥來治,還偏偏要這個時候提出來?

她有藥能治圖魯的傷勢?

哈喀一怔,好半天都不知道該擺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毒是我的解的,而圖魯的傷……我也是有藥可以治。”虞子嬰話鋒一轉,卻是十分坦然回應道。

不過,這老狐狸到底還是自信過頭了,她真的以為她的目的有這麽簡單嗎?

竟然堂而皇之拿自己的親孫子的安危來耍心機。

還真是卑鄙!

對啊,如今他們的資源極度缺乏,哈喀大人並非不想好好地照顧圖魯,而是他更著急需要找到能夠醫治好圖魯嚴重傷勢的藥物。

這話一落,眾人頓時露出恍然之色。

哈喀老謀深算地在心底冷笑一聲,麵上卻是長長歎息一聲,神色哀戚道:“圖魯的毒雖然已經解了,不過,姑娘的話並沒有錯,圖魯他的傷勢太嚴重了,以我們目前聚居地的情況,根本沒有什麽止血療傷的聖藥,所以我才想問一問是誰解的毒,或許這樣一來,解毒者身上還有別的什麽救命神藥可以幫一幫圖魯。”

不過,她以為這樣就能夠讓別人懷疑上他嗎?簡直太天真了。

或許是他要辦的事情已趨成熟,這讓他已經開始不耐煩再繼續扮演這種令人惡心又煩的老好人了。

哈喀也感應到四周投過來的異樣眼神,他深遂的眼睛暗了暗,的確,這個時候他應該守在圖魯床邊,好好地照顧關懷一番,這樣才更符合他一向示人的形象,但他卻太著急探知一些別的事情,卻忽略了這一點。

的確,剛才哈喀大人的表現好像對圖魯的傷勢並不緊張,隻讓徒兒給他撒了一些藥粉,甚至沒有親自給他包紮一下,對別的病人,哈喀大人一向是親力親為,甚至是廢寢忘餐的。

而圖魯阿爸則是一臉悲憤又隱忍地低下了頭,不讓任何人察覺到這一切。

此話一落,周圍的聲音仿佛靜止了,他們都一臉詫異地看著虞子嬰,又用一種異色看向哈喀。

“否則,憑你哈喀大人那一腔愛護孫子的慈愛模樣,應該不會拋棄自己那個正在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孫子治療,跑來跟我在這裏慢慢閑聊吧。”

虞子嬰此刻眼底的譏諷仿佛一柄柄鋒利冷冰的刀,隨著話語一同刺進了哈喀的心裏。

哈喀回過了神,揚起手止製了他們的聲音,望著虞子嬰就像在看一個頑皮的孩子似地,溫和道:“哦,虞姑娘會這樣認為?”

其它人聽了虞子嬰的話,都氣憤填膺,特別是哈喀的那兩個小徒弟。

“哈喀大人他怎麽可能會救不了圖魯!”

“她在說什麽啊?她在質疑我們偉大的哈喀大人嗎?”

所以他一直用一種“編,繼續編,看你能編出一個什麽花樣兒來”的心態在捉蟲,然而,他是怎麽都沒有想到,她既沒有一如始往地保持沉默,更沒有開口為自己解釋一句,反而說的竟是這麽一句誅心之語,不禁神色一滯,怔怔地看著她。

其實,哈喀已經開始懷疑起她的身份了,他不認為她有能力做到圖魯阿爸所描述的這一切。

哈喀一直留意著虞子嬰什麽時候開口說話,其實他的話處處透著一股誘供,無論是她有“能力”救圖魯,還是她有“能力”俘虜小狼國的國師弟子,無論哪一件事情都會讓她的身份被埋下一顆被懷疑的種子。

就在哈喀等著虞子嬰回答時,卻不想,虞子嬰一向平靜的神色開始有了細微轉變,她微抬下頜,帶著幾分譏誚與冷嘲睨向他道:“尊敬的哈喀大人,你是否救不了你的孫子?”

當然,這一幕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在他們眼中哈喀是他們這一群流民的守護神,醫者大人,卻不知道他是一個佛口蛇心之人。

哈喀說完,看似慈和的眼神轉向站在她身後的摩羯身上時,卻徒然變成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

果然,哈喀不待虞子嬰開腔,又繼續道:“要說虞姑娘還真是一個奇人啊,先前倒是我等怠慢了,剛才聽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說你不僅救了我孫子還俘虜了小狼國的國師弟子摩羯,可是?”

虞子嬰沉默地直視他,卻並沒有搭腔,她知道他的話還意猶未盡。

一看哈喀大人要跟虞子嬰說話,其它人趕緊散了開來,讓身後的她跟哈喀大人麵對麵談話。

“原來又是這位姑娘救了我孫子一命啊。”哈喀聽完圖魯阿爸的話,仿佛這才意識到虞子嬰的存在,他第一時間轉向被一群高大漢子擋住的虞子嬰,表麵佯裝驚訝道。

包括虞子嬰俘虜了小狼國國師的弟子摩羯跟她救了圖魯,並替他解了黑狼毒一事,至於許多他不清楚的細節,便直接略了過去。

圖魯阿爸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為難了看了一眼虞子嬰,額上急出了汗水,但為了救圖魯,迫於無奈他隻好能將他知道的全部事情托盤而出。

他……好狠的心啊,那是他的親孫兒啊!

圖魯阿爸聽出他話中的言外之意了,他這是在威脅他,將他想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他,否則他將不會全心全意地醫冶圖魯。

狼毒不是已經解了嗎?還有,他所說的這兩者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哈喀握拳輕咳了一下,小徒立即熟撚地拿出一塊幹淨的帕子讓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然後讓另一個小徒替圖魯先上一些止血的藥粉,他才望著圖魯阿爸溫和道:“你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的父親,這樣我才能夠更好醫治他,圖魯阿爸,為了圖魯好,你最好不要說謊,若你真隱瞞了些什麽重要的事情,這或許會導致圖魯的傷勢得不到最有效的救治。”

“死不了。”

圖魯阿爸一愣,下意識想到了虞子嬰,但他卻沒有說什麽,隻道:“我不知道,現在是圖魯的傷怎麽樣了?”

“他身上的狼毒,是誰解的?”哈喀站起來,視線在圖魯阿爸身上看了一眼,再環視周圍的人一圈,不答反問。

“阿爸,怎麽樣?圖魯他沒事吧?”圖魯阿爸叫道。

哈喀俯下身,仔細在圖魯的身上檢查一番後,臉色十分嚴峻地皺起眉,似在思考著什麽。

圖魯阿爸紅著一雙眼睛,有些局措不安地站在一旁,神色焦灼地盯著他阿爸。

抬著圖魯的幾個人將圖魯輕輕地放在了一個倉庫平日守衛用過休息的躺椅上,然後便自覺地退開幾步,讓出位置讓哈喀大人上前查看。

關於這一點,虞子嬰卻有了一番猜想——他是一早便知道了什麽,還是早就派了人在暗中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所以才能夠如此處之泰然,安之若然?

亦不知是故意還是因為憂心孫兒的傷勢,他忽略了虞子嬰跟摩羯他們,他的視線由始至終沒有一眼是落在他們身上的。

“罷了,念你一片赤子之心、慈愛之心,起來吧,將我孫兒抬過來讓我瞧瞧。”哈喀拄著拐杖,或許是老了,他走路較為緩慢,且一左一右有兩個小徒虛肘攙扶著。

這對父子的關係……倒是耐人尋味啊,虞子嬰眸色閃過一絲異樣。

“阿爸,圖魯他傷得很重,他……他可能會死啊!您救救他吧,你快救救他啊!”圖魯阿爸毫無預兆地“噗通”一聲跪在哈喀麵前,他低低地垂下頭,雙拳握緊側在身旁,滴噠——滴噠,他麵前的地麵已被他的淚水濕了一片。

哈喀有些駝背,他拄著一根拐杖,側過身慢條斯理地轉過頭看了圖魯阿爸一眼,似完全沒發現他的急愴與難過,撣了撣手,讓一個小徒弟拿起一個木蓋將陶缸重新蓋住後,這才似失望又嚴肅地對圖魯阿爸教育道:“無論什麽事情,都不是急能夠解決的,你這樣毛毛躁躁的,怎麽有為這片受盡苦難的流民帶來信心啊。”

“阿爸——”

這種較為隆重的袍式服飾一般也隻有身份較為崇高的醫師才能夠穿著,即使這樣,它的材質跟用料都十分粗糙廉價。

他穿著一件類似鬥篷的長袍,披在身上感覺十分地厚重,它的顏色十分地鮮豔,甚至地袍擺上麵鑲滿了一些亮晶晶的薄片裝飾物。

倉庫內有許多洞戶,半牆漆了白灰,用圓拱門交錯著,每個洞戶之中都擺滿了陶陶罐罐,而哈喀跟著他的兩個小徒弟,站在一個約半人高的白色底麵的陶缸內低頭觀察著什麽。

一溜串的五六個人隨著圖魯阿爸噠噠嗒嗒地湧進了倉庫內,而虞子嬰跟摩羯兩人則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後麵。

圖魯阿爸一下到二樓,便火急火燎地朝倉庫方向趕去,到最後幾乎快跑了起來,他在一條滿是各式各樣黑紅麵譜的盡頭處,然後推開了一扇木門後,或許久忍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出口渲瀉,泣聲大喊一聲:“阿爸,阿爸,圖魯受傷了,你快給看看吧!”

“姑娘,往這邊走。”

本以為下到地底會令人感到悶熱和難受,但意外空氣帶著一種泥土的清新之外,倒涼爽舒適。

他們通過繩索下到了地底洞窟二樓,光線一下子變得幽暗而昏沉,約二米高左右的石甬道牆壁上,隔一段距離便點簇起一個火把,那昏暗而泛黃的光線映在粗糙石麵上,影影幛幛,似一道道怪異又密麻交纏在一起的鬼影妖魅。

在這片神遺之地實屬沙漠性氣候,一般而言很難得下一回雨,即使會下亦很少量,因此即使是修建這種沙土泥混合型建築的窯洞亦完全不必擔心房屋會被雨水衝垮。

是以,關於這洞窟的大部分格局與起勢,虞子嬰表示都隻能通過自己的一雙眼睛跟感知去就近觀察獲得。

本來他是一個善談隨和之人,但此刻卻嚴肅愁緊著臉,很少再開口說話,隻是偶爾會跟身後的虞子嬰解釋幾句接下來的路線跟注意小心之外,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憂心衷衷的模樣。

這一路上圖魯阿爸跟幾位同伴抬著圖魯疾步前行,見圖魯氣息越來越弱,臉色越來越灰敗晦暗,雙眉攏緊成川,表現得十分擔憂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