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不老實就敲打(一)

“兒臣等叩見皇阿瑪。”

晨昏定省乃是大清祖製,當然了,阿哥們前去請安是斷然不可少之事,至於皇帝老子見還是不見,卻可隨意,前些日子弘晴剛登基,政務忙得很,也自無甚心情去接見諸子們的請見,大多是讓眾人在殿外磕個頭便算了事,今兒個難得有了好心情,也就準了諸子的覲見,眾阿哥們驚喜交加之下,自是全都打疊起了精神,禮數周全不說,唱禮之聲也自格外的整齊與洪亮。

“都免了罷。”

弘晴這些年來始終忙著各種政務與謀算,對女色上,自然也就不免有所忽略,子息也就多不到哪去,算上前個月剛出生的一子一女,攏共也就九子四女罷了,小的幾個都還在吃奶,大的麽,就眼前這六人,分別是曹雙兒所出的皇長子永豐以及皇五子永寧、海蘭珠所出的皇次子永隆以及皇四子永鎮、皇三子永明(王倩兒所出)、再有一個是淑妃烏拉娜所出的皇六子永頤,個中永豐、永隆、永明都是同一天出生,現年都是十五歲,其它幾個大的十三歲,小的也就剛十歲,全都不曾開府建牙,皆在上書房裏進著學。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盡管都是阿哥,可真能見到弘晴的機會也當真不多,早些年弘晴是忙於奪嫡,縱使回家,那也大多是在內院書房裏忙乎著,至於登基之後麽,更是少有接見諸子的時候,而今,好不容易才有個近天顏的機會,心情之激動自是不消說之事,謝恩的聲音裏都明顯地帶著幾絲的顫音。

“近來功課都學得如何了?”

感受到諸子們的激動,弘晴的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的愧疚,沒旁的,這麽多年了,除了最初幾年之外,弘晴還真就沒怎麽關心過自己的這幫兒子們,此際便是想說些體己話,也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才是,愣了愣之後,也就隻吐出了句無甚營養的廢話來。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皆誠心向學,不敢有負皇阿瑪之厚望。”

弘晴這句話問得有些寬泛,諸子們學業進度不一,課業也有些參差不齊,如何應對顯然是件棘手之事,好在大阿哥永豐機靈,緊趕著便回了句同樣無甚營養的廢話。

“嗯,那便好,少時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朕不指望爾等成名成家,然,經世之大道卻須得了然於心,如此,將來方可為社稷添磚加瓦,好了,見也都見了,沒甚要緊事,且就都去進學罷。”

弘晴是真不太擅長教子,加之手頭還有著不少政務要處理,略略談了幾句之後,也就準備讓諸子們就此退下了。

“皇阿瑪,兒臣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諸子們自是都準備謝恩告退,卻不曾想皇三子永明卻是突然冒出了頭來。

“哦?你說,朕聽著呢。”

永明這等言語一出,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顯然是頗有些訝異,不過麽,倒是沒拒絕其之進言要求。

“皇阿瑪明鑒,兒臣聽聞朝中有人對國家安全局等三局之設立大有不滿,正自暗中串聯,欲圖在明日大朝時發難,兒臣以為茲事體大,實不敢欺瞞,還請皇阿瑪明斷則個。”

弘晴金口既開,永明自是不敢稍有遷延,但見其深深一躬,已是緊趕著將所要稟報之消息道了出來。

“朕沒記錯的話,爾還在上書房進學罷,嗯?”

永明這麽一說,弘晴的臉色立馬便板了起來,眼神銳利如刀般地便掃了過去,直看得永明心慌意亂地低下了頭之後,這才聲線陰冷地發問了一句道。

“是,然,兒臣,兒臣……”

永明乃是個機靈人,這一聽弘晴這等明知故問的言語,又怎會不知自個兒拍馬屁恐怕是拍到了馬腿上,心不由地便慌了,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進學就得有個進學的樣子,把課業做好了就成,其餘諸事不是爾等可以過問的,念爾初犯,朕便不罰你了,再有下回,休怪朕拿你去宗人府吃家法,還不退下!”

弘晴自己就是從奪嫡路上廝殺出來的,又怎會不清楚幾位即將成年的阿哥們心裏頭都在琢磨著些甚子,盡管明知道此等事情難以避免,可弘晴還是不想讓此等事情太早上演,訓斥的言語自不免便嚴厲了起來。

“皇阿瑪聖明,兒臣等告退。”

弘晴身上煞氣大,這麽一板起臉來訓人,頓時便令幾名阿哥全都不寒而栗,一張張小臉幾乎全都是煞白一片,哪還敢再多囉唕,齊齊稱頌了一聲之後,便即趕忙全都退出了養心殿。

一群不省心的主兒!

喝退了眾阿哥們之後,弘晴原本的好心情早已是不翼而飛了,可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麵目,短時間裏壓根兒就難有更易之可能,弘晴除了在心裏頭叨咕上一句之外,當真沒甚太好的法子可想,也就隻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來人,傳張廷玉來見朕!”

“喳!”

聽得弘晴聲色不對,侍立在側的李德全哪敢有半點的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領上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行出了大殿,自去傳喚張廷玉不提……

“皇上駕到!”

仁和元年六月二十日,又到了五日一朝之時,太陽才剛剛升起,諸般朝臣們已是按著品階的高下,在乾清門前的小廣場上排好了陣型,安安靜靜地等著聖駕的到來,辰時正牌,隨著一聲尖細的喝道聲響起,弘晴已在一大群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緩步從門後轉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這一見弘晴已到,諸般臣工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全都跪在了地上,齊刷刷地高聲見禮不迭。

“眾愛卿平身!”

算將起來,弘晴登基已是四月餘,除了為誠德帝守孝的那一個月時間之外,其餘日子裏,始終都堅持五日一朝,自是早就習慣了這等萬眾跪拜的場景,自不會有甚特別的感覺,也就隻是神態從容地行到了門前正中的大位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的龍袍,這才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叫了起。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金口既開,照朝規謝恩乃是必然之事,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啟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群臣們方才剛起了身,還不等李德全宣布早朝開始,就見一名身著五品官服飾的官員“噌噌噌”地從都察院的隊列裏躥了出來,疾步搶到了禦前,一頭跪倒在地,高聲嚷了一嗓子。

“嗡……”

群臣們循聲望了過去,這一見冒出了頭來的人是江西道監察禦史汪四祺,頓時便哄亂了起來,沒旁的,群臣們盡管大半都不清楚汪四祺是四爺的人,可對其前些日子所上的彈劾仁和帝的本章卻都是知曉的,此際見其如此迫不及待地冒出頭來,顯見是要死揪著“麒麟商號”一事不放了,這可是公然在打弘晴這個皇帝的臉,諸般臣工們自不免被其之膽大震懾得不輕。

“愛卿有本要奏,朕自會傾聽,然,在此之前,朕還有幾樁要緊公務須得先行處置了去,愛卿且稍候罷,四叔且請了。”

這等發動突然襲擊的招數,都是弘晴玩剩下來的,又怎可能會應付不來,這不,但聽弘晴很是和煦地安撫了汪四祺幾句,但並未叫起,也沒讓其退下,更不曾準其開口言事,就這麽任由其跪在那兒,轉而便點了四爺的名。

“臣在。”

四爺這段時日被弘晴提溜著摧折得夠嗆,今兒個早朝時可是準備著要發動一場大規模反擊的,卻不曾想頭炮都還沒打響呢,弘晴便已將戰火直接燒到了他四爺的身上,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奈何弘晴既已點了名,卻也容不得其有所猶豫,隻能是緊趕著疾步從旁搶出,一躬身,緊趕著應了諾。

“四叔,若是朕沒記錯的話,秀女案發至今已是有十六天了罷?”

弘晴並未一上來便發落四爺,而是一派和煦狀地明知故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確是如此,老臣無能,時至今日,尚未取得突破性進展,死罪,死罪。”

一聽弘晴又拿秀女鬧內禁一案來說事,還是在這等大朝之際,四爺當真恨得牙齦直發癢,可也無奈得很,隻能是趕緊搶先認了罪,打算以此來堵住弘晴的嘴。

“四叔過謙了,您之能幹,朕可是清楚的,當年聖祖常常誇獎您能辦事,便是先皇在日,也常言四叔乃社稷幹才也,朕深以為然,卜一登大統,便依四叔為社稷臣,實是指望著您能幫著朕打理好大清社稷,今,選秀一案之案情似乎並不複雜,朕很是好奇,為何半月將過,卻一無進展可言,不知四叔可有何教朕者?”

四爺倒是打的好算盤,可惜弘晴卻並不吃他那一套,先是狠誇了四爺一番,而後方才提出了質疑,言語間雖不曾明言四爺辦事不用心,可意思顯然就是那麽個意思,這等言辭一出,諸般臣工們頓時又哄亂了起來,此無他,概因這等言語實在是太過誅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