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宏確信羅雪帶給他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在千萬人之中,唯獨看到羅雪的那張臉,心髒才會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一樣。

第二天,炎宏給剛剛回到市裏的鄧輝打了個電話,並約他在薔慧家中見麵。

“請問有什麽事嗎,警官?”電話中鄧輝問道。

“自然,有些事情還需要詳細詢問一下。而且聽說你那裏有一把羅總辦公室的鑰匙,我可能要借用一下。”

“那……非要約在羅總的家裏嗎?”鄧輝猶豫了一下問道,“可不可以約在其他地方,例如……”

“不好意思,兄弟,”炎宏打斷了他的話,“我約你在羅總家見麵是有原因的,還請你配合一下。另外,你需要開著你的車過來。”

鄧輝沉默了幾秒,還是以往的語氣:“好吧。”

“那麽九點半,羅總家見。”

炎宏掛掉電話後走到安起民身邊說道:“隊長,之前據鄧輝交代,羅偉在上下班時常有被人跟蹤的感覺。咱們市裏的監控錄像應該是三十天覆蓋,現在算起來,應該還能查到七月下旬一段時期的錄像。所以我想去交警隊查一下羅偉那輛奧迪車的行駛記錄,觀察一下。”

“可以。雖然希望不大,不過確實有必要。”安起民均勻地在君子蘭的葉子上灑著水。

“那……我和交通局也不熟,您看這個事情怎麽協調一下?”

“哈哈哈,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安起民將噴壺放回牆根,“其實前天我和你幾個哥哥在羅偉公司調查的時候,就計劃著要從羅偉平時的出行和監控錄像上下手了。這件事情我今天就會安排聯係,到時候你看看想和誰一起去交通局把錄像捋一遍。”

“是,隊長。那我去薔慧家了。”炎宏掃了一眼辦公室裏其他忙碌的身影,轉身離去。

“好好幹吧,炎宏,單位早晚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尤其是像你這樣有天賦有熱情的年輕人來接我們的班,在那之前要讓你們變得沉穩。”安起民望著炎宏遠去的背影想著。

“隊長,結果出來了。”周政將座機的話筒撂下,手裏拿著一張已經填好的表格走向安起民,“這三個是經過排查後梳理出的近期與羅偉有過生意上的恩怨過節的人,分別是縣紅星農飼料公司的廖明、縣深土樹苗養殖培育公司的方元以及市振業農機件培修公司的謝龍。據我們調查,這三家公司本來是就近的各縣鄉農業方麵的合作單位,價格據村民反映也算公道。隻是羅偉對村鎮的無條件扶持支援覆蓋到了這幾個縣鄉,這三個人聽說後都想邀請羅偉商量支援村鎮的技術和產品是不是可以從他們那裏購買,並且保證看在羅偉是做慈善的分上,產品一律進行二次優惠。但是羅偉以他們的產品技術達不到他的標準為由直接拒絕了,甚至連邀請他的飯局都沒有去。因為感覺受到了侮辱,再加上賠了生意,這三個人和羅偉對付不來。”

“唉,一個商人,和氣生財,這麽口無遮攔,也難怪遭此橫禍。”安起民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那今天的人分分隊吧,一隊繼續梳理排查,另一隊去調查一下這三個人。”

隊員們很快在馮旭的指揮下分好了隊並陸續下樓,安起民則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出門前,他翻過一頁日曆,已經是八月二十日了。

另一邊,炎宏在九點一刻到達薔慧家中,當時薔慧與羅雪正在吃早餐。

“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們。”門外,炎宏望著正嚼著燒餅的羅雪小聲說道。

“這麽客氣幹嗎?一起吃嗎?”羅雪似乎是故意提高嗓門說道,笑著將手中的燒餅往炎宏嘴邊杵了杵。有那麽一瞬間,似乎像是觸動了腦神經的什麽開關一樣,炎宏幾乎想要迎著那清幽的香氣大口咬下去。

“鄧輝?不是說讓你在家休息一天嗎?怎麽還是來了?”薔慧嘟囔著從餐廳走了過來,看見炎宏似乎愣了一下,但還是換上笑臉打了個招呼。

“今天有些事情需要過來,但是跟你們關係不大,主要是我約了鄧輝。”

“哦,他這不是剛從家裏回來嗎?我還說讓他今天休息一天,我自己跑跑得了,剛剛我還以為是他來了。”

“今天我是想讓鄧輝像以前帶著羅總一樣從家裏開車到公司,我觀察一下途中的情況,也許會有什麽線索。再者,到了羅總的辦公室也還有些事情。”

“沒問題,我們配合。”薔慧笑著往餐廳走去,“一起來吃點吧,燒餅買得有些多,挺好吃的。”

“我剛才喂他,他都不吃,更別說現在了。”羅雪坐在那裏笑著說道,修長潔白的雙腿隨意地晃**在空中,淩亂的發絲也掩不住被施了魔法般閃亮清澈的雙眸。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炎宏確信羅雪帶給他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在千萬人之中,唯獨看到羅雪的那張臉,心髒才會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一樣。盯著她的時間越長,攥得就越緊,哪怕心髒好像要跳出來也不舍得將目光移開。

為了掩飾緊張的情緒,炎宏幾乎是毫無意識和邏輯地往主臥走去,直到手掌抵在門上,他才猛然覺著失禮。

“那個,我去臥室看一下可以嗎?”炎宏感覺到了自己這明顯的失態和拙劣的掩飾手法,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忐忑。

“哦,可以的。”薔慧示意了一下,而一旁的羅雪早已眼含笑意——很明顯,她已經看穿一切。

炎宏避開羅雪的目光,轉身閃進主臥——這也許就是逃避的感覺,想要逃避內心被**裸地審視的感覺。但這種逃避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出於保護,保護一種奇妙的平衡。此時,炎宏覺著羅雪對他的笑容、向他投來的目光,甚至是完全沒有在意他時自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和他的緊張、不安、興奮被分別放在了天平兩端,而這兩端所保持的奇妙的平衡散發出的就是一股濃烈又不失清新的甜蜜,讓人陶醉到不自覺地想要微笑。

出於避嫌,炎宏將門敞著,掃視這與前兩次並無二樣的房間。

“原來是這個讓我覺著眼熟,怪不得,兩邊都有。”炎宏湊到衣架上那堆雜誌和報紙前,又拿出馮旭給他的那些照片對比了一下,那是一本叫作《中年世界》的雜誌。

炎宏隨手翻看了幾頁,接著調整了一下呼吸——好像隻是與羅雪對視也要做足準備,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眼神好似街道轉角處你早就知道會有一個駐足客等在那裏,但這氛圍剛持續一兩秒便被一陣徐緩卻有力的敲門聲打破了,這讓炎宏有些懊惱。

幾乎同時,羅雪也收回目光,撇著嘴端著碗筷到廚房去清洗了,薔慧則起身前去開門,炎宏也跟了過去。

“小鄧來啦。”薔慧打開門,望著門外的鄧輝打了聲招呼。

“嗯,炎警官讓我開著車過來一下。”鄧輝在門外的鞋墊上仔細地蹭了蹭鞋底,方才走進屋來。

“吃飯了嗎?”

“嗯,吃了,阿姨別忙了。”鄧輝隨著炎宏坐到沙發上,看著他,似乎等待著什麽。

“先休息一下吧,一會兒我們再開始。”炎宏說道,鄧輝笑著應了一聲。

“阿姨,墓地的事情處理好了對吧?東西都已經拿過去了?”鄧輝問道。此時炎宏才注意到羅偉的遺照以及上香的香爐不見了蹤影。

“好了,都拿過去了。”薔慧在餐廳那邊應道,“真是多虧你了,小鄧,沒想到你還認識那邊的熟人,不然可是選不到這麽好的地方。”

“應該的。”

炎宏聽著廚房裏羅雪清洗的水流聲。他心裏清楚,若不是羅雪的緣故,他是不會在這裏多待一分一秒的。

那邊,薔慧輕聲和羅雪說了些什麽,接著便是拿杯子和倒水的聲音。

“喝水吧。”羅雪拿著兩杯水走了過來,而炎宏也機敏地發現鄧輝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定格在了羅雪**的雙腿上,這讓他默默皺了皺眉頭。

羅雪微微彎腰將兩杯水推到兩人麵前,接著目光從手中的水杯幹脆地越過兩人,轉向身後自己屋的屋門。

“你們在這裏聊一下,我有些事情需要出去。”此時,穿戴整齊的薔慧從臥室走了出來。

“又是公司注冊的事情吧,阿姨?”

“對,快辦好了,也算是繼承一點他的東西吧。”薔慧歎了口氣。

“那有事記著打電話,阿姨,我這車是現成的。”

“嗯,有需要的話就給你打了。”薔慧在門口的鏡子前整了整衣領,出門了。

隨後的三分鍾裏,炎宏隻是默默地觀察著羅雪的房間,想著羅雪會不會再出來聊聊天。但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若是鄧輝沒在,那倒另說。

想到這裏,炎宏不自覺地將目光瞥向鄧輝,打量著這個看起來老實得近乎有些發木的男人。

“走吧,炎警官?”鄧輝也感受到那眼神望了過來。

被這樣一問,炎宏索性接受了這個建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我們走了,羅雪。”炎宏大聲喊了一句。

羅雪打開屋門,斜著露出半個身子說道:“嗯,那你們走吧,有事再聯係。”

“好的。”

炎宏和鄧輝前後腳離開,即使是在鄧輝關門的刹那,炎宏還想要聽清羅雪的關門聲與腳步聲。

“今天我們是要去哪裏,炎警官?”鄧輝站在一輛比亞迪旁邊問道。

“就按照你接送羅總的路線走上一圈,我觀察一下沿途的情況。另外,我還需要去羅總的辦公室裏看一下,所以還要用一下你身上那把鑰匙。”

“可以,沒問題,”鄧輝為炎宏打開後座的車門,示意炎宏上車,“但是羅總最近上班的路線和之前不太一樣,我們按照哪條路走?”

“哪裏不一樣?”

“以前是直接拐到新興南大街,然後一直往南開,到近郊一拐就到了。但是七月份的時候,羅總去郊區的一個養老院時發現沿途風景不錯,而且車也不多,正好可以換手練練,所以最近一直是走這條道,就是稍微繞了一些,要先進入快速道,然後駛進郊區,再繞到近郊。”

“那就去的時候走你現在說的這條路,回來時按照最初的路線。”炎宏權衡了一下說道。

“好的。”

鄧輝車開得真的很穩,最不可思議的是,炎宏隱隱覺著有一種推背感。

“比亞迪也能有推背感?也許和靠背的角度與技術有關係吧。”炎宏心裏默默想道。

“這樣問你問題會影響你開車嗎?”炎宏問道。

“影響不大。”

“那個列傑你有印象嗎?”

“就是在看守所裏那個?似乎沒什麽印象。”鄧輝搖了搖頭。

“能回憶起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什麽時候嗎?”

“我隻能確定今年年後見過他,好像是三四月份,具體時間記不清了,”鄧輝搖著頭說道,“他並不能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記著當時在賓館問你羅總周圍有沒有什麽身份特殊的朋友時,你回答的是不清楚,對吧?”

“對,但這是實話。自從做了羅總的司機後,我並沒有發現他和某個人走得特別近,更不要說這個列傑。我工作兩年多裏,羅總從來沒有刻意提到過這個人。”

“但根據列傑所說,他是你們羅總的救命恩人。”

“什麽?”鄧輝顯然吃了一驚,本來直行的汽車稍稍偏離了原有的軌道。

“看來羅總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咯?”

“從來沒有,他甚至沒有說過他被人救過。”鄧輝調節著行駛方向。

“不用太在意,這件事情的真偽我們還沒有驗證。”

“我隻記得年後和羅總去看這個叫列傑的家夥時,羅總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去看一個老鄉,還買了一些糕點之類的東西。”

“那他們兩個人的交談看起來怎麽樣?”

“我沒有進去,羅總讓我在車裏等著,他說用不了多長時間。實際上也確實沒用多少時間,也就七八分鍾就出來了。”

“還有一件事,”炎宏攤開筆記本,碳素筆飛快地移動著,“當初在賓館錄口供時,我記著你說當時羅總將你支走,並且說車要留下,一會兒可能還要用,對嗎?”

“對。”

“但是這似乎有一些矛盾。我在當時問你的時候是不知道羅總不會開車的,所以沒有在意。羅總既然不會開車,他為什麽還要讓你把車留下?你當時沒有一絲好奇嗎?”

“也許是他等的人會開車吧。”鄧輝脫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他去那裏的目的你早已經知道,就是在等一個人,而且知道他們要出去嗎?”炎宏的這句詢問有些步步緊逼的感覺。

“不不不,不是這樣。”鄧輝慌忙解釋道,“我隻是覺著他去那種地方也許是和人有約,而他又把車留了下來,那自然是因為那個人會開車,僅此而已。”

炎宏點了點頭,收起筆記本,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這幾天累壞了吧?”車輛緩緩行進到一個十字路口處,鄧輝將車停下。

“肯定的,幹的就是這活兒,我們不累誰累?”

“其實我挺佩服你們這行業。”鄧輝微微側了側頭,看著後視鏡中後座的炎宏,“冒著生命危險幹著這麽累的活,既得不到多大的榮譽,也掙不了多少錢。”

“不是什麽事情都能用金錢和榮譽去衡量的,這世界上比這兩樣重要的東西多得是。”炎宏靠在後座,環視著周圍的景色。

“啊,那倒是,一個人一個觀念吧。我可能沒那麽偉大,就想規規矩矩地活一輩子,別人有的我也盡力讓自己有,別人沒有的我倒也無所謂了。”

“若是全天下的人都像你這樣想,我們這些警察恐怕就要失業嘍。”炎宏打趣地說道。

“那不是更好嗎?人人安居樂業,不用處處提防別人。”

“是啊,多好啊,好得都想象不到那是一幅什麽樣的場景。”炎宏靠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平時每天早上,你和羅總就是像今天這樣會合,然後去上班的嗎?”

“對啊,我開我的車過來,等著羅總吃飯洗漱,然後我再開他的車像現在這樣把他送到公司。”

“聽說羅總那輛奧迪平時都是你打理的?”

“嗯,司機嘛,肯定不能隻管開車了,平時洗車、修車、跑車保這些事情都是我的。”

“那我可以問一下,你最後一次去修車廠修車是什麽時候嗎?”

“最後一次去修車廠?”鄧輝熟練地打了個彎接著說道,“那好像是五月份的事情了吧。羅總其實早就考到駕駛證了,但就是上不了路,技術不到家,所以總是想著要實戰學習一下,那我就陪著他唄。那是五月份的一個晚上,七八點了,在那個蓮池路練走直線和小角度拐彎什麽的。那條路車少,當時羅總開得也快了些,拐一個彎的時候打得太猛,車頭直接撞到路中間的隔離欄上了,輪胎也被變形的車頭擠壓得轉不了了。後來打電話叫了拖車,一路給拉到了修理廠。”

“那他最後學會開車了嗎?”

鄧輝苦笑著搖了搖頭:“最大的願望沒有等到,就連學會開車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到最後也沒實現。”

“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就是建一棟教學樓,然後在教學樓上掛上他的名字,看著那些學生在這樣一棟樓裏讀書學習。”

“原來還是這個啊,看來羅總真的是一個很執著的人啊。”

“你知道?”

“嗯,景家鎮的錢鎮長前兩天和我說的。”

“我還以為就和我一個人說過呢。”

“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鄧輝笑了笑說道:“如果你和羅總相處時間長了就會知道,他是一個彬彬有禮、謙遜內斂的商人,和其他我見過的那些商人完全不一樣。但是突然有一天我聽他說到他的這個夢想,我就覺著這樣一個人,夢想聽起來怎麽有些虛榮的感覺呢?所以我認為這應該是羅總比較私密的想法,隻是對我這樣比較親近的人說說。”

“哪個男人都有野心的,有的人藏得住,有的人藏不住。”炎宏說道,“尤其是像羅總這樣光彩無比的成功人士,隻怕野心比我們這些普通人要大得多。”

“你可不像是普通人,警官。”鄧輝笑著說道。

“你也不像。”炎宏望著後視鏡中的鄧輝,報以同樣的微笑。

又徐徐行進了大概二十分鍾,車子開到了鄧輝說的那條路上,兩邊寬敞廣袤的土地猶如一望無盡的大海般一直延伸到遠方。

“你看,就是前麵那個養老院,好像叫桃園養老,羅總就是去那裏進行了一次慰問。”

炎宏的腦袋微微向右偏著,看著遠處那一片矗立的建築群,有四五棟樓的樣子,但都不是很高。

“裏麵住著的都是七八十歲的,哎呀,多了去了。有的竟然不想和兒女在一起住,自己執意要過來,都不知道怎麽想的。”

“估計是有難處吧。”

“你看左邊那塊,看到了嗎?有個東西。”鄧輝仰著下巴說道。

“哦,那個三角形的?”

“不是,那是個廢倉庫,是倉庫和建築群之間那個圓頂的。”

根據鄧輝的描述,炎宏搜索到了那個東西,看樣子像是雕塑之類。但是隨著汽車的快速行進,炎宏發現那是一座鍾,而且體積高度都不小。

“這是我們羅總捐的。因為那一次去養老院發現偌大的園區裏就看時間麻煩,有的老人還要特意詢問,所以羅總就捐了這個大鍾。每個整點都報時,還會播放《東方紅》之類的紅歌,老人愛聽這個。”

“那為什麽不直接搬進院子裏?放置的地點離養老院有一定距離呢。”

“因為羅總怕報時的聲音吵到老人,放在這個位置剛好能聽到報時,又不會太吵。要說羅總,還真是用心。”

“慈善家也不好當啊。”炎宏笑著說道。

十點二十分,炎宏在鄧輝的帶領下來到了羅偉的公司。財務部和辦公室裏還有幾個刑警隊的同事在職員的配合下調查其他信息,炎宏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後便往羅偉的辦公室去了。

“單單是上班路上所花的時間就要半小時左右了,每天兩次往返可要費些功夫。”

“一般來講,羅總回家都要到晚上了,午飯要麽出去應酬,要麽就在食堂吃些。”

公司三樓的走廊盡頭,鄧輝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最邊上的一扇門。好似被撕開了一條口子,陽光瞬間傾瀉到有些陰涼暗沉的樓道裏。

“這裏就是羅總的辦公室了,你同事前幾天剛來過。”

炎宏跟了進去,場景與照片中別無二樣。

“聽說羅總的辦公室鑰匙丟了,你現在手裏的這把是這個辦公室唯一的鑰匙了?”

“嗯,對。”鄧輝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這把鑰匙給你們。”

“如果有需要,我會通知你的。”炎宏走到書櫃旁,將其打開,目光流轉。

“羅總挺喜歡讀書的,這套世界名著就是我和他一起去買的。”

“嗯,的確。”炎宏隨意拿出一本《三個火槍手》翻看了幾頁,接著指著下麵那一遝《中年世界》說道,“除了文學著作,羅總也喜歡看這種雜誌嗎?”

“也許吧,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

“這本雜誌,他訂了兩份嗎?”炎宏拿起一本,瞥了一眼封麵,2016.20。

“兩份?什麽意思?”

“我在羅總家裏的主臥也發現了這本雜誌。”

“哦?這我就不清楚了,”鄧輝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也許是往家裏拿了幾本吧。而且我們公司除了日報、晚報和《美周報》外,沒有訂其餘的刊物,這本雜誌應該是羅總在報攤上買的。”

“嗯,也有這種可能。”

炎宏將雜誌放下,走到辦公桌前,打開了中間的大抽屜——裏麵的景象讓炎宏有些驚訝:筆記本和大把的碳素筆隨意地擺放著,塗著各種筆記的紙條便箋如散落的秋葉般橫七豎八地躺著,除此之外,美工刀、訂書機和膠帶之類的辦公用品也胡亂塞在裏麵,淡黃色的抽屜壁麵上有零碎的碳素筆劃痕,應該是有時沒有蓋帽便將筆放進去蹭到的。抽屜裏這幅有些邋遢的畫麵和整潔的桌麵形成了鮮明對比。

“筆都放在這種地方,看起來有些亂呢,給自己的女兒都知道買一個筆筒。”炎宏自言自語道。

“你是說小雪桌上那個玉製筆筒吧?”鄧輝問道。

“對,你也知道?”

“自然,羅總送給小雪的時候我就在跟前,事後還一起吃了頓飯。那個筆筒的做工真是沒得說。”

“可是,羅總的桌麵上這麽整潔,抽屜裏卻是這番景象,怎麽想都覺著別扭。”

“羅總就是這樣。他說桌麵上隻要有電腦和電話就好了,再有其他東西就顯得亂。台麵上的東西一定要整潔,至於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亂一些倒沒什麽。”鄧輝走到炎宏身邊說道。

“哦,也許像羅總這樣的成功人士都有自己的人生智慧吧。”炎宏嘴上說道,心裏想的卻是這更像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而且絕對不是自己那幫同事。

隨後炎宏又看了看左手邊其他三個小抽屜,倒是沒什麽特別。右邊的立式櫥櫃裏放著一台電風扇,看樣子已經很長時間不用了。

“有收獲嗎?”

“沒什麽特別的,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炎宏笑著又走到書櫃前,翻起那摞《中年世界》,“周圍有什麽味道不錯的飯館嗎?中午請你吃頓飯。”炎宏低著頭看著一個個掠過的封麵:2016.05、2016.06、2016.07……

“還是我請您吧,炎警官,這一帶我比較熟,算得上半個東道主了。”

“哪能,你本來今天休息還過來幫我,怎麽能讓你請。”

9期、11期、12期、15期、18期、19期、20期、28期、30期……

“這多不好意思,您也是為了我們。”鄧輝笑著說道。

“分內的事情,就別客氣了,輝弟。”炎宏將那摞雜誌放進書櫥,在筆記本上記了些什麽,笑著說道。

“那好吧,我就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炎宏說道,“現在快十一點了,我們走著去吧。正好散散步開開胃,觀賞一下這周邊的景色,到了那裏正好是午飯時間。”

片刻後,炎宏和鄧輝離開羅偉的辦公室。路過一樓的時候,炎宏看到其他隊員都已經走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調查出什麽線索。

吃飯的地點選在一個看起來有些簡陋的麵館,簡陋得甚至連一個招牌都沒有,有的隻是敞開的大門和門口幾排塑料桌椅,以及零星的食客。

“別看這副樣子,味道可是不錯。”鄧輝挑了一個靠邊的空桌,從桌下抽出板凳示意炎宏坐下,自己移到對麵就座。

“經常來這裏吃嗎?”

“偶爾吧。公司裏有一些年輕人吃不慣食堂,午飯就來周圍吃。這地方就是他們發現的,我跟著來過幾次。”

“嗯,要是年輕人也喜歡吃,味道應該錯不了。”炎宏笑著說道。

在鄧輝的建議下,炎宏點了兩碗三鮮燴麵,又額外要了十串烤串,兩瓶酸棗汁。雖說設施簡陋,上飯的速度卻快得出奇。聊了沒兩句炎宏便聽到一陣鍋蓋掀起時水蒸氣的蒸騰聲和鍋碗的碰撞聲,接著老板便端著餐盤將他們點的所有東西依次擺了上來。

“味道真是鮮香。”炎宏嗅了嗅誇讚道。

“嗯,這個燴麵應該是這裏最受歡迎的了,味道確實很棒,我們公司有的人能吃兩碗。”鄧輝一邊挑著麵條一邊說道。

有那麽一段時間,兩人之間隻有吸食聲,但炎宏終究要打破這種氛圍。

“你做羅總的司機多長時間了?”

“兩年多了。”

“那時間不短了呢。”炎宏附和道,“你的老家是在下縣的黃海底村嗎?”

“對,你同事告訴你的吧?”

炎宏點了點頭,朝著筷子上的燴麵吹著涼氣。

“那你現在在哪裏住著?租的房子嗎?”

“嗯。一開始是在公司的辦公室裏,後來羅總介紹到櫻花小苑這邊。”

“噢,櫻花小苑?”炎宏抬了抬頭,“哪怕是買大產權的房源,那裏也是市裏非常好的小區了,你居然在那裏租了一套?租金應該不便宜吧?”

“一個月六百元。”

“六百?”炎宏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是羅總他們的熟人吧?現在哪裏還有六百塊一個月的房子?”

“嗯,是他們的熟人,象征性地收了一點。”

“那你賺大了。”

“我一個月工資也就兩千多一點,掙得也少。”

“沒關係啊,等薔慧的公司開起來,看樣子你還能在那裏接著幹下去,到時候說兩句好聽的,漲工資不是水到渠成嗎?”

鄧輝笑了幾聲,沒有接話。

“那你當初是求職被聘用的咯?”

“對。那時候家裏窮,我還有兩個弟弟,結婚、蓋房都是問題。但是要文化沒文化,要技術沒技術,隻能在家裏那一畝三分地上種種高粱玉米什麽的。後來羅總來我們村幫扶了一次,事後我媽告訴我說羅總那個公司招人,讓我去試試,一個大小夥子別整天窩在家裏。就這樣我來了這個公司,還當上了司機,幹到了現在。”

“你在哪裏學的開車?”

“嗨,村裏那時候有幾家大戶,人家家裏有車,正好他們家孩子和我關係不錯,所以有時候我能上手開開,漸漸熟了之後他們家有個什麽事我也當一把司機。駕駛證這東西是我到市裏才考的,但是開車我一早就會了。”

“那倒算是自學成才。不過,之前羅總也應該有司機的吧?不然他不會開車,他們怎麽可能去你們村?”

“聽說當時的司機是兼職,羅總和薔夫人都不太滿意,因為用他時他總是有其他事情,所以換掉了。”

“那是不太方便。”炎宏的目光稍稍從鄧輝的身上移開,伸手拿起一根羊肉串遞到嘴邊,“對了,我們警局的公車門把手好像出了些問題,這個該怎麽處理呢?”

鄧輝夾食麵條的動作似乎停了一下。

“那要看具體是怎麽損壞的吧,是打開的時候費勁還是鎖不上,或者……”

“不是,我就是單純地想問問裝卸車把手麻不麻煩,我們想換一個新的。”炎宏將目光重新移到鄧輝身上。

“這個,若是我來的話應該不算麻煩,但若是外行,就另當別論了。”鄧輝將嘴裏的麵條吞咽下去,“這樣吧,今天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一會兒拿上工具過去幫你們看看?”

“他們今天開著那輛車出去了,回來不知道要幾點了。”炎宏低著頭輕聲說道,“若是有需要,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吧。”

“好的,對付這種小毛病,我還是挺拿手的。”鄧輝笑著說道。

“對了,看你的樣子,好像挺招薔慧阿姨待見的?”炎宏轉換了話題。

“嗨,大概是看我老實吧。”鄧輝訕訕地笑著說道。

“也許吧,薔慧阿姨看起來也確實很善良本分。”炎宏小口地咬著羊肉,目光自上而下地看著鄧輝,“她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是本地的。”鄧輝說道,“就在市裏長大,老家是X縣。”

“哦,本地人啊。”炎宏點著頭說道,“這些都是你們平時聊天聊的嗎?”

“嗯,就是我入職之後閑著沒事和阿姨聊聊天。”

“哦,看來她很喜歡聊天呢。”炎宏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羅雪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

“我也覺著。”鄧輝笑著跟了一句。

大概十二點一刻,兩人吃完飯往回走。一路上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第二天,也就是周四,早上步入辦公室後,炎宏心裏就盤算好了兩個飯局,兩個還人情的飯局。

第一個自然是那個女幼教。休息時間都已經問清楚了,如此承諾自然不能不履行,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女生。而第二個也是早已承諾過的,要請馮旭吃飯。為此,炎宏還特地仔細安排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中午請女幼教,而馮旭的那頓晚上請。

另一邊,對與羅偉有過節的那三個商人的調查也有了結果。不出炎宏意料,三個人均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而且也都和列傑沒什麽交集。

接著,在安隊長的安排下,炎宏到了市交警大隊。來這裏的目的安隊長早已溝通過,甚至連車牌號和車輛初始點都已經溝通好了,隻等著炎宏過來。

“隻能從七月二十二日開始查看了,因為咱們市監控錄像的保存時間隻有三十天。”負責和炎宏對接的交警小亮解釋道。

“這樣一來,市裏的錄像隻有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上午的有觀看價值了,不過總比沒有好。”炎宏雖然這樣說,心裏還是懊悔沒有早些過來。不過也確實怪不得他,在案件初期,似乎隨手抓一件事就比在這裏看交通錄像重要。不過還是要感謝老天留給了炎宏這些微不足道的希望。

在鎖定了起始點和車輛後,羅偉的奧迪不久便出現在了鏡頭中。隨著車輛的行駛,炎宏也似乎想起了什麽。

“差點把那件事情忘了,要是遲來一天還真就看不到了,天意啊。”炎宏小聲地自言自語。

“什麽?”小亮問道。

“沒什麽,我們繼續吧。”炎宏笑著說道。

屏幕上,那輛奧迪在雨幕中緩慢行駛著,身後的車輛不斷交替。

“這是個新手吧?”小亮笑著說道,“開得慢,刹車的時候卻總向前衝一下。”

“嗯,他確實是個新手,不過隻是走直線的話,技術已經勉強夠了。”“有可疑的車輛出現了嗎?”

“暫時還沒有。”炎宏搖了搖頭。

接著,屏幕中的奧迪車行駛到了北國商城所在的華興路上。到最後可以勉強看出幾乎已經變成米粒大小的車停靠在了北國商城的路邊,而下車的人基本無法辨別,但應該是往商場裏去了。

“原來是北國商城。”炎宏暗暗想著。

“鏡頭可以再拉近一些嗎?”

“抱歉了,哥,這是攝像頭,不是望遠鏡。”小亮聳了聳肩。

“快進一下吧。”

錄像被調到了十六倍的速度,根據錄像上的時間,車是在上午十點四十分被開走的,然後按原路返回到了家中。

“還要繼續嗎?”

“嗯,繼續。”炎宏點了點頭。但是直到快進至深夜,錄像上也沒再出現那輛車。

“繼續?”

“嗯,調到第二天。”

二十三日的監控錄像被調了出來,那輛奧迪再次出現在鏡頭中,且一路向西往景家鎮的方向去了,同樣沒發現什麽異常。

“往後的還……”

“不用了。”炎宏擺了擺手,“這應該是目標人物和他的車最後一次同時出現在這個鏡頭中了。”

“哦,”小亮撓了撓後腦勺,“那你要不看了,我可就……”

“等一下,我還想再看點其他的東西,”炎宏伸出右手橫在了小夥子和屏幕之間,“目標車輛是一輛橘紅色的比亞迪,車牌號冀E77825,起始點是濱河路上的櫻花小苑。”

“這個,他也是嫌疑人之一,還是……”

“我正是因為想知道這個才要看。”

“是這樣的,如果說你是查詢死者或者明確嫌疑人的車輛,我們可以配合。這次的奧迪也是安隊長特地交代我們幫一下忙,我們才把錄像放給你們。但是,你現在隨便說一輛車就要我們調錄像,麻煩倒是不麻煩,就怕到時候出點什麽事情,人家跑到我們交警隊說我們無故泄露他人隱私。”

“泄露隱私?”炎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想象不到警察在不觸碰別人隱私的情況下該如何工作,“你多大?”炎宏問道。

“二十三歲。”

“二十三就這點膽量啊,兄弟?我就比你大三歲。”炎宏皺著眉頭說道,“絕對牽連不到你們,這個你們放心。你現在就把錄像調到那裏,我看一眼就好,不會對任何人有損害。”

那小夥子猶豫了幾秒,還是搖了搖頭,說:“這個真的不行,要不你先向我們領導匯報一下吧,他同意了,我再讓你看。”

炎宏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監控室,他總覺著眼前這個小夥子和他不在一個次元。

五分鍾後,炎宏帶著交通局長的指示回到了監控室。即便這樣,小亮依然打了遍電話確認了一下。

“你別介意啊,哥,確實有規定的。我新來的,確實要謹慎點。”

“哦。”炎宏應付了一聲,又坐在了監控器前。剛才和眼前這個家夥還一來一回聊得挺火熱,但現在炎宏不想再和他閑聊半個字。

總是希望其他人能夠順著自己的意圖辦事,若是有半分違逆囉唆,炎宏就不可避免地對其產生厭惡。

也許是因為幼稚,也許是因為某些地方的與眾不同,不得而知。

“也從二十二日開始?”

“嗯。”炎宏點頭示意。

屏幕上,那輛橘紅色的比亞迪很快便出現在濱河路的十字路口。

“這個車開得比那個奧迪好多了。”小亮沒話找話地說道,炎宏卻沒什麽反應。

二十二日、二十三日、一日、二日、三日,日期一天天往前推進,有時車中是一個人,有時是兩個或者三個。

“要找兩個人的,兩個人的……”炎宏心裏想著,車每到一個十字路口他都要仔細地觀察。

“就是這個!”炎宏的身軀往前傾了一些,順便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

大概五分鍾後,炎宏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小亮也靠了過來。

“完了?”

“嗯,快了吧,不過還沒發現什麽異常。”炎宏的手在鼠標上操作著,從兜裏掏出手機按了幾下。

此時,外麵走廊上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交談聲也由遠及近。

“也麻煩你了,小兄弟,我一會兒確實有事所以剛才急了點,別放在心上啊。”炎宏低著頭說道。

還沒等小亮反應過來,炎宏便往屋門處掃了一眼。

“有人敲門嗎,剛才?”

“有人敲門?”小亮看了一眼,往門口走去。

“沒有,聽錯了吧,哥?”小亮向門外張望著說道,回過頭,炎宏正和誰打著電話。

“我是炎宏,中午有空嗎?出來請你吃頓飯吧?”炎宏點了點頭,神色似乎是等待著什麽。

“嗯,好吧。那到時候見吧,你方便就行,我來回跑沒什麽的。”炎宏笑著掛掉了電話。

“聽聲音是個美女?”小亮笑著問道。

“你要是有興趣,我事後給你介紹介紹。”

“先緊著哥哥吧,畢竟比我大三歲。”

炎宏起身寒暄了幾句便告辭了。此時已經十點半多了,他需要騎車去北國商城驗證一些東西。

即使是工作日,北國商城裏的人也是多得出奇,而且年輕人不在少數。炎宏曾不止一次地感到好奇,為什麽這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家夥不用上班。

炎宏直接上到五樓,這一層主營男裝與戶外裝備。沒費多大功夫,炎宏便找到了傑尼亞的專櫃。

“來看看吧,傑尼亞男裝兩件八五折了。”無所事事的導購員交叉著手臂晃**在專櫃門口,眼睛掃著來往的男男女女。

“整個商城隻有你這裏賣這種衣服嗎?”炎宏走到一名化著淡妝的女導購員身旁問道。

“對的,就這一家。”導購員上下打量著炎宏說道,“來看看嗎?兩件八五折。”

“哦,警察。”炎宏掏出了警官證。

專櫃內,炎宏掏出了羅偉遇害時穿的那件外套的照片。

“確實是傑尼亞,但是不是在我們這裏買的就……”

“絕對是,我看錄像了。”炎宏打斷了導購員的話,接著掏出羅偉的照片,遞到導購員眼前,“上個月他在這裏買了這件衣服,當時是誰接待的?”

“上個月的事怎麽記得清?”

“以你們這裏的人流量和成交量,我覺著回憶起一個照顧過你們生意的人並不難。”炎宏瞄了瞄除了幾個導購員外空無一人的專櫃。有幾個導購員無可奈何地笑了幾聲,其他的也麵麵相覷。

“他叫羅偉,我們市的著名企業家、慈善家,二十九日被人謀殺了,當時他就穿著你們這裏買的衣服。你們好好想想,他應該是上個月二十二日過來的,頭一天二十一日不是還下了一天大雨嗎?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休閑T恤和一條商務長褲,個頭大概一米七八。”炎宏零碎地提供著盡可能多的線索來幫助他們回憶。

“哦,下大雨的第二天,雨勢小下來的那一天是吧?對對,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些印象,”其中一個女導購員偏了偏腦袋,似乎在竭力回憶著什麽,“好像是有這麽個人,來這裏後幾乎一直在看表。後來幾乎連挑都沒挑,直接拿了一件上衣稍微比了比就買了,嘴上還說著有什麽急事就不試了,直接包起來……對對對,就是他,衣服也是,我想起來了。”那個導購員肯定地說道。

“小娟,你可別瞎說,這不是小事。”另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導購員提醒道。

“就是,他一說上個月下暴雨的第二天我就想起來了。那天人本來也不多,還來了一個這麽怪的。”

“你確定是他?再好好看看,”炎宏將羅偉的照片湊過去,“你是說,他說他一會兒有急事要處理,所以就不試了,對嗎?”

“對的,還拿出手機看了兩次,似乎在等什麽電話。”

“他當時來的時候手裏有沒有拿其他什麽東西?”

“沒有吧,應該是沒有,兩隻手都是空的。”

“大概幾點來的?”

“九點多吧。”導購員含糊地說著。

炎宏略微沉思了一下,抬頭望了望四周:“你們商場裏有攝像頭嗎?”

“有,但是我們商場裏所有的監控都裝在了出納櫃台後麵,因為那裏容易出事,隻能看到出納櫃那一小片區域。別的地方還沒有裝,所以你也就頂多看到他結賬的樣子。”

“那謝謝你們了,有空我會光顧你們生意的。”炎宏笑著說道,轉身離去了,隨著他一同離開的還有一大團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