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秦清菡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同自己妹妹說道:“我也沒想到,總覺得之前汴梁城內傳的那些話不太可信……”

姐妹兩在馬車上收拾好之後,正打算下車時,秦清菡盯著自己妹妹較為單薄的身體,關心地問了一句:“馬車上備的衣物有些薄了,你看要不要加點什麽?”

“不用……”秦清芷本想拒絕,可思及什麽,要掀開馬車簾的手一頓,而後說道:“姐姐說的有道理,我把木櫃中的那件披風換上吧。”

“行。”秦清菡隨口應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誒,你之前不是舍不得穿那件披風嗎?”

秦清芷打開木櫃,將裏麵被她無論是走到哪裏都會帶上,卻又從來舍不得穿上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件月牙白色的薄披風,披風觸手順滑,由上等的綢緞縫製而成。內側夾層鋪設薄薄一層貂毛,表麵再以銀線繡出精致暗紋。

隻能說,這是一件極其華麗而不實用的披風。因為初秋之際天氣大多炎熱,尋常人並不會穿上披風,而等需要保暖的時候,這件披風的保溫效果卻遠遠不夠看。

不過秦清芷體虛,這個時候穿上一件薄披風,倒也合理。

披風肩寬而身長,係在秦清芷身上,顯得後者身形更為嬌小和柔弱。

這件披風是男子的款式。

秦清芷掀開馬車簾,外麵的丫鬟聽到動靜,伸手扶著自家小姐下馬車。秦清菡跟在後麵,一隻手替自己妹妹拎起快要拖地的披風尾,嘴裏念叨:“你慢一點,小心披風絆著你的腳,到時候摔下去。”

而這邊,秦清菡姐妹兩上了馬車之後,沈綰笛她們就又靠著自家馬車,在陰涼處歇息。

上次七夕宮宴,王子雪秉承著自家哥哥說的“宮中有熱鬧絕對不要湊”的原則,在得知朔河使臣暈倒之後第一時間就離得遠遠的,眼觀鼻鼻觀心,隻認真地吃著麵前的東西,一副天塌下來都與我無關的模樣。

所以這次秦清芷暈倒,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綰笛救人,眼下那崇拜和興奮勁兒都還沒過去,在沈綰笛身邊一直盯著她看。

沈綰笛被這專注又炙熱的視線盯得毛骨悚然,最後隻好無奈地笑道:“子雪,不要再這樣盯著我了,我都有些許不好意思。”

聽沈綰笛這麽一說,王子雪才發現自己盯得著實有些過火,不好意思地笑笑,可那雙大大的眼睛還是直愣愣地看著沈綰笛,最後發出一句感歎。

“綰笛姐姐,你究竟還有什麽不會?”

沈綰笛被她這感歎的語氣弄得背後發麻,正想說她不會的多了去了,就聽見旁邊的秦府馬車傳來下車的動靜。扭頭望去,就看見秦清芷秦清菡兩人下了馬車。

看那下馬車的模樣,應當是沒什麽問題了。

沈綰笛的嘴角還掛著同王子雪說話時的無奈笑意,正欲收回自己的視線,卻在觸及秦清芷背後那件熟悉的披風時一整個人僵住,臉上的笑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子雪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沈綰笛的情緒變化,有些不解,順著沈綰笛的視線看過去。

秦清芷和秦清菡下了馬車之後,視線在場上繞了一圈,朝沈綰笛等人所在位置走了過來。

秦清芷在沈綰笛麵前停下,福身道:“今日多謝沈姑娘救命之恩,改日我秦府必定登門拜訪,以報今日救命之恩。”

她行禮時,肩上的披風微微滑落,月牙色的布料襯得其皮膚凝白如雪。

沈綰笛收回視線:“秦姑娘不必多禮,救死扶傷乃為醫者本能。”語氣沒有之前那同王子雪說話的那邊熟稔和親密,多了幾分疏離。

說完她狀似無意地補了一句:“秦姑娘這披風,倒是有幾分好看。”

秦清芷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說道:“是一位友人贈予的。”

友人贈予?

沈綰笛心裏一陣冷笑,但看秦清芷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也不想多說什麽,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這位友人真是好品味。”便沒了後文。

秦清芷看著沈綰笛突然變得冷淡的態度,心思在披風上轉了兩圈,也沒有說話。

空氣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靈鹿之前奉沈綰笛的命令,將茶具等東西收回馬車上,剛弄完下了馬車,看到秦清芷背後的披風時,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嘴裏的話也直接說了出來。

“小姐,這不是您去年買的那件披風嗎?”

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秦清芷和秦清菡都將目光轉向靈鹿。

突然被注視,靈鹿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到沈綰笛背後,小聲地問道:“小姐,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沈綰笛搖頭,安撫地拍拍靈鹿的手:“沒事。”

“什麽意思?”秦清芷看向沈綰笛:“什麽叫是你去年買的披風?”

沈綰笛的視線又落回那件她熟悉又陌生的披風上,思緒被拉回了去年初秋時。

那時候她還很喜歡褚宵辰,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麵跑。

一日沈綰笛派靈鹿打聽到褚宵辰在逛街,便厚著臉皮去製造偶遇,並死纏爛打地要求和他一起。

褚宵辰當時的模樣不耐煩極了,可最後卻還是默認了她的跟隨。當時的她以為褚宵辰的不耐煩隻是不好意思罷了,其實心中還是喜歡自己的,不然又怎麽會同意自己的跟隨呢?

現在想想,她對於褚宵辰來說,不過就是一隻狗罷了。主人就算再不喜歡狗,但總得也適時地哄兩下,不然狗跑了,誰又能供他消遣呢?

而那件月牙白披風,也是在那次逛街時,褚宵辰多看了兩眼,沈綰笛便記在了心中。隔天就拿著錢又來到店中,想將那披風買下來。

雖然那披風華而不實,但用料和做工在整個汴梁城都屬於上乘,不然褚宵辰也不可能多看兩眼,所以價格也自然極為昂貴。

沈綰笛第一次去店中帶的錢根本不夠,後麵回到沈府,又跟自家大哥和四姐軟磨硬泡了好久,這才湊夠了足夠的錢,將披風買了下來。

買完披風的那一個月,她各種省吃儉用,一直跟在身邊的靈鹿自然看在眼裏,也明白自家小姐為這件披風付出了多少。

次月,好不容易打聽到褚宵辰今日會去城外的寺廟處祈福,沈綰笛便帶上被精心包裝好的披風,興衝衝地去了寺廟,將披風送給褚宵辰。

她期待著褚宵辰能露出欣喜又感動的表情,誰知道後者在看到披風後,也不過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就讓隨行的侍從接過,被隨意地放置在一旁。

沈綰笛當時很難過,也因此事跟褚宵辰大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