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不好聽的,就這些東西,那些名門望族中稍微有些排麵的家仆三天兩頭也能吃到,更別說這些被從小到大嬌養長大的女郎了。

皇後也沒想到,這宴會上所準備的菜居然會如此的出格,也如此的上不了台麵。當下也顧不上什麽要不要給麗貴妃麵子,直接諷刺出聲:“麗貴妃,這就是你準備的宴會?”

麗貴妃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因為這接連端上來的菜盤再次變得難看,她猛一轉身,聲音尖銳高昂:“朱文怡,本宮交給你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麽做的!”

端上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究竟是想羞辱這些女郎,還是想羞辱她!

早在眾女郎朝主位投來憤怒目光的時候,朱文怡心中就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而麗貴妃的一句尖銳嗬斥,更像是個榔頭般直接敲中她的腦袋。朱文怡腿一軟,險些被突然轉身的麗貴妃嚇得坐在地上。

“我……我……”她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麽狡辯。

一開始聽到麗貴妃說將宴會全部交給她負責時,朱文怡以為自己得到了麗貴妃的信任,確實很開心,也打算大展拳腳,讓錦麗宮和淩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朱文怡也是配做一個好王妃的。

可是朱文怡發現自己高興地太早了,因為麗貴妃在說完之後,就真的沒有再管任何宴會的事情,其中包括最為重要的錢財。

是的,麗貴妃一點錢財都沒有給朱文怡,那麽就意味著舉辦宴會所花費的錢財都得朱文怡自己出。

可朱文怡平時花錢也是大手大腳,首飾胭脂豢養男寵,她樣樣都不落下,好不容易攢下的小金庫也為了討麗貴妃的歡心都送出去絕大多數,現在根本沒有閑錢來操辦一個宴會。

她也曾來過錦麗宮同麗貴妃暗示操辦宴會的錢財問題,可任憑她左說右說,麗貴妃就像是沒聽懂她的話,隻會說一句宴會交給她辦放心,絕口不提錢財的事。

無奈,朱文怡隻能將這次宮中的宴會以自己往日在家中宴請女眷的標準來操辦。

要不是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朱文怡也是個不願意在宴會上多花錢財的人。在她看來,這些錢財花在她那些男寵身上,都比用在這上麵好。

但是朱文怡身為左相之女,又不得不與朝中其他官員女眷交際。

所以每次朱文怡宴請其他官員女眷來府上做客的時候,給別人準備的不是放在庫房很久了的茶葉,就是在自家廚房已經快要餿掉的糕點。

被宴請的女眷雖然個個都心懷芥蒂,但礙於朱文怡頂著個左相之女的名頭,也隻能將自己的不滿悉數吞進肚中,笑臉以對。

時間久了,朱文怡還真就以為自己這樣的宴會方式沒錯。

所以這次操辦麗貴妃交給她的宴會,雖然朱文怡想到了也許這樣安排會稍微有些不妥,但沒想到眾人的反應竟會如此強烈,當下就慌了心神。

看見朱文怡這般反應,麗貴妃更為惱怒,聲音也越發刺耳:“身為淩側王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宴會,你竟然做的這般一塌糊塗。那以後的淩王府,不得都敗在你手裏!依本宮看,你這淩側王妃,不當也罷!”

朱文怡同褚宵辰的婚事,是由景明帝禦賜,肯定不可能這麽簡單就算了的。麗貴妃說這句話,明顯隻是因為過於生氣。

但朱文怡一聽到麗貴妃這話,竟隱隱約約是有要褚宵辰休了她的意思,嚇得往後倒退了一步。她身後的人避之不及,被其如小山一般的身軀撞了個趔趄,後退兩三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朱文怡被嚇得慘白的臉下意識地看過去,剛好同後者看過來的視線撞上,是許畫扇。

她眼睛一亮,在許畫扇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徹整個涼亭。

在眾人的目光中,許畫扇被直接扇翻在地上,半張臉迅速紅腫。她看著朱文怡,臉上也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朱文怡狠狠地看著許畫扇,像是後者犯了什麽彌天大錯。指著她的鼻子罵,口水噴濺:“許畫扇!枉你身為我的弟媳,我將宴會膳食如此重要之事交給你。結果你倒好,竟然弄成這幅模樣,讓我和母妃在眾人麵前丟臉,還毀了母妃原本想要宴請眾女郎的一片好心!”

接著她轉過身,應是從被肥肉壓成一條縫的眼睛中擠出幾滴眼淚,聲淚俱下:“母妃,都怪我,怪我識人不清。原本想著借此機會,能夠鍛煉鍛煉我弟媳的當家能力,於是就將宴會的膳食一事都交由她負責。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用這些東西來糊弄宴會。”

“母妃,您就責罰我吧,都是我的錯,是我讓您失了顏麵。”

朱文怡原本還想撲在麗貴妃身上再哭訴幾聲,這樣顯得自己更為委屈和無辜。但是想到剛剛麗貴妃嫌棄的話語,她最終還是選擇站在原地。

原本朱文怡是想營造那種嬌柔女子哭得弱柳扶風的可憐模樣,來凸顯自己的無辜。

可在外人看來,她像個木樁一般站在原地,捏著個手絹,在自己壓根沒有幾滴眼淚的臉上點點擦擦。塗著鮮紅口脂的大嘴一咧,發出幹嚎的哭聲,聲音幹啞又難聽。

在場的眾女眷哪個不是深閨後院中長成的人精,自然將她拙劣的演技一眼看穿。

而麗貴妃在一開始的極端憤怒之後,理智也逐漸回歸大腦。

再怎麽說,朱文怡都是景明帝禦賜給褚宵辰的側王妃,生是淩王府的人,死是淩王府的鬼,同她是一條船上的人。

所以就算麗貴妃因為前麵的事情再怎麽生氣和不滿,也必須得原諒朱文怡。

不過剛剛被朱文怡推出來頂罪的那個女子,是什麽朱文怡的弟媳,跟她可就沒什麽關係了……

許畫扇還癱坐在地上,腦袋嗡嗡作響。旁邊這麽多宮人和侍女,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人敢上來攙扶她。

麗貴妃冷眼看著地上的女子:“文怡所說之事可屬實?這宴會膳食之事,是你準備的?”

聽到麗貴妃稱呼的改變,朱文怡就知道逃過一劫。她借著手絹的遮掩,朝許畫扇的方向甩去一個眼神飛刀。

希望許畫扇最好明白怎麽做,不然等回去了,她不介意教自己的弟弟怎麽管教自己房中之人!

許畫扇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各種視線,她沉默片刻,而後緩緩伏身,以額貼地。

“回貴妃娘娘的話,宴會膳食之事,是民女準備的。”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籠罩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緩緩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