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緊握著的另一隻手的存在感突然變得明顯起來,就像是一塊熾熱的烙鐵燙在自己的肌膚上,將他骨子裏的血液都蒸發掉。
褚昀降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沈綰笛還沉浸在剛剛說錯話的懊悔當中,察覺到手心中的手腕動了一下。她以為是自己力氣太大,沒注意捏疼了後者,連忙鬆手。
感受到腕上的桎梏消失之後,褚昀降鬆手,同樣放開了沈綰笛的手腕。
沈綰笛低頭,看見骨節分明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離開,收回玄色的衣袖中。
突然就覺得心裏像丟了什麽,空****的。
她顧不得之前心中的懊惱,抬頭看褚昀降,卻在觸及到對方神色的那一刻,突然愣住。
褚昀降沒有再看她,麵無表情,眼簾下垂,遮蓋住眼中的神色。他後退兩步,也沒有再管沈綰笛的動作,隻又重新坐回自己書桌前,端莊卻又冷漠。
他沒有回答沈綰笛的話,但他離開的動作和疏離的表情更像是一句無聲的承認。
沈綰笛看著褚昀降回到書桌前,原本前一刻還在躁動炙熱的心突然在這一瞬間停止下來,安靜得仿佛沒存在過一般。
她看清楚了如今褚昀降臉上的表情,冷漠,不近人情,也毫不在意。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又回到了她最初給他寫退婚書的時候,甚至比退婚書時更甚。至少那個時候,褚昀降還會因為她的退婚書而憤怒和生氣,如今卻已經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仿佛她也不過就是同他每日身邊過往的侍女一樣,根本不會被他放在心上。
沈綰笛不明白,她來找褚昀降明明是想要問清楚為什麽這幾天他都在躲著她,想要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可現在看來,似乎比之前更僵了。
“你……”
沈綰笛開了口,語氣固執,剛想說些什麽,卻突然被褚昀降打斷。
他從書桌前抬起頭來,透過明明暗暗的光線,望向她。一雙黑眸古井無波,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沈小姐還是請回吧,畢竟男女有別,本王還有公務在身。”
本王?
沈綰笛聽到褚昀降這般自稱,心中冷笑幾聲。
他以往在自己麵前從來都不會自稱本王,都是同她一樣,以我代指自己。現在卻說出本王二字,是什麽意思?強調尊卑有別嗎?
是,對,她不過隻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沈家小姐,比不上他,高高在上的祁王殿下!
既然現在要趕她走,那她走就好了,免得再在這裏待著,被說攀榮富貴,礙了某人的眼!
沈綰笛看著那個說完話就不再看她的男子,聲音淬寒:“是民女有眼不識泰山,叨擾了祁王殿下,以後再也不會。”
“民女沈綰笛,這就離開。”
最後幾個字,像是她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一字一句都帶著冰冷徹骨的怒意。
說完後,沈綰笛視線劃過書桌前的雋秀男子身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學舍房間。
學舍房間外,福祿還在門前的石階上等著。
他這幾日也覺得自家王爺不太對勁,整日沉著張臉,鬱鬱寡歡,每次他靠近都覺得會被凍傷寒。
不過據他這幾天的觀察,自己王爺的這些變化肯定都與沈綰笛沈小姐有關。
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須係鈴人。今日沈小姐雖然不顧他的阻攔,直接闖進王爺的學舍房間。但想必隻要兩人這樣麵對麵聊完之後,打開心結,自家王爺肯定就能恢複正常,他也就不用整日擔心受怕了。
福祿正這樣美美地想著,就聽見房間內傳來開門的動靜,沈綰笛垮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從裏麵走出來。
福祿迎上去:“沈小姐,您這就打算離開了嗎?”
他看了一眼沈綰笛的臉色,後者眉峰高聳,眼含怒意,薄如花瓣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相比起之前進房間的生氣,現在的怒意更甚,也更為嚇人。
難道兩人在裏麵吵架了嗎?可他方才在外麵聽了半天牆角,都沒聽到什麽爭吵聲。
沈綰笛沒有理會福祿,隻一個勁兒地往學舍大門走。
福祿心下一驚,趕緊跟上去,又祭出自己討好的笑容:“沈小姐,您同我們家王爺……”
“別說了。”沈綰笛停下步伐,微微回頭,語氣中的嘲諷不知道是說自己還是說福祿:“我不過隻是一介草民罷,不配同你們王爺相提並論,還是讓他找他那個表妹去吧!”
說完便直接離開,沒有給福祿說半句挽留的話。
福祿看看逐漸遠去的女子背影,又看了看寂靜無聲的學舍房間,隻覺得一陣心累。
這下好了,兩邊都生氣,他該怎麽辦?
後麵的幾天,沈綰笛就如自己那日在褚昀降房間中所說的話,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褚昀降,隻專心溫習自己的書,爭取能夠在年試上拿到一個好的考核成績。
紫霄書院重視學子的全麵發展,故而年試相較之一般的書院,考試範圍也更加廣闊,從君子六藝中出發,即禮、樂、射、禦、書、數。
年試當天上午,褚昀降恰好是沈綰笛那一場考試的考官,隻不過沈綰笛眼觀鼻鼻觀心,就當自己沒有看見考官位上坐著的那個極具存在感的男人。
沈綰笛上一世死掉之後,在做鬼魂期間,不僅苦讀眾多書籍,還從許多其他鬼魂那裏學到了不少新知識,再加上這幾日的挑燈夜讀,故而上午的禮、樂、書、數考核都不在話下。
就連作為主考官的沈二,在沈綰笛每項考核表現的時候都對其頻頻點頭,讚不絕口,到最後甚至都有些熱淚盈眶,頗有一種“吾家有女終長成”的感覺。
沈二的表現讓沈綰笛不禁思考,過去的自己真的有那麽差嗎?
她回想了一下,最後下結論,好像還真是。
午時,沈綰笛在紫霄書院的食肆中用膳,靈鹿端了一大盤子的食物走過來,放在桌上。
沈綰笛看著明顯超出自己份量的膳食,有些不解:“靈鹿,今日這些膳食,你是不是拿多了?”
“沒有啊。”靈鹿特意挑出幾個自家小姐喜歡吃的東西放在其麵前,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下午小姐不是還要去考核年試中的射禦嗎?這可是個體力活,小姐您不得多吃點?”
沈綰笛哭笑不得:“就算再怎麽辛苦,我也吃不完這麽多啊,趕緊拿去,退掉一些,別浪費了。”
靈鹿還是堅持:“不行小姐,萬一你在考場上暈倒怎麽辦?”
不管自家小姐變成什麽模樣,在她心裏都是需要被保護的那一個。
“您就先吃著吧,倘若有吃不下的,交給奴婢就可以。放心,不會浪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