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褚宵辰直接兩個字否決，他明明是回答王子安的話，眼睛卻一直緊盯著褚昀降：“你還需要搜查什麽？”
王子安以為褚宵辰並不清楚屠村山匪的情況，剛打算將之前在帳中眾人的推斷說出來的時候，卻聽見褚宵辰繼續往下說。
“屠村山匪就是那一直盤踞在汴梁城外的蕭家寨，為何王大人你還不派兵剿匪？”
褚宵辰可不比什麽齊月，他乃是淩王殿下，所說的話自然不是王子安一個小小的汴梁城巡撫所能反駁的。
所以王子安下意識地看向褚昀降，麵上也顯出幾分猶豫：“下官……”
褚昀降站在原地沒有動，一雙線條流暢的黑眸回望褚宵辰，眼尾輕挑，配上前者冷漠如霜的臉，似刀鋒一般。
“四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問了褚宵辰剛進帳篷時，說的一模一樣的話。
“本王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褚宵辰重複了一遍，然後扯唇，朝褚昀降挑釁地一笑：“本王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此處接管山匪屠村一事。”
“現在，這裏所有的人，都要聽從本王的指令，有何問題？”
褚宵辰身後跟著的小廝趾高氣昂地將手一伸，將手中明黃色的聖旨塞到王子安的懷裏。
王子安接過聖旨，打開，裏麵確實明明白白地寫著之後屠村一事全權交給褚宵辰負責，左下鮮紅的玉璽印泥讓人刺眼。
“這……”
王子安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褚昀降。
褚昀降從汴梁城中大老遠地趕過來，本就是出於職責所在。可現在褚宵辰突然出現，什麽話也不說就奪了前者的權，關鍵是還偏偏有理有據。
畢竟人家拿著的，可是明黃色的旨意。
這下祁王殿下的麵子裏子，可算是在這大帳中的眾人麵前丟盡了！
褚昀降的視線落在聖旨上，隻字未說。
“王大人，你還愣著做什麽！”
褚宵辰開口，許是因為在帳中穩壓褚昀降一頭，他的語氣比之前都多了些盛氣淩人：“本王命你現在立馬帶兵，前去蕭家寨剿匪！”
“怎麽？是本王的話不好使，還是你打算抗旨！”
王子安原本還有些猶豫，但聽到褚宵辰後麵那句話的時候，整個身體立馬緊繃：“下官遵命。”
他轉過身，也不敢看褚昀降，隻向其他官差沉聲道：“現在立馬準備，隨我前往蕭家寨！”
官差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想到屠村事情到現在居然會蹦出個淩王殿下，但他們眼下除了服從，也沒有別的辦法。
“是，大人！”
看見王子安老實地聽從自己的命令，褚宵辰滿意地讓開了帳篷口的位置。
帳篷中的人魚貫而出，轉眼間就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坐在木椅上的沈綰笛齊月二人，和站在帳中互相對峙、暗流湧動的褚昀降和褚宵辰。
褚宵辰慢步走到褚昀降跟前，兩人身形相當。隻是較之褚宵辰來說，褚昀降更為瘦削一些，他沉默地站在那，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刀。
沒有了其他人，褚宵辰之前臉上假意擠出來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他盯著麵前這張美得讓人雌雄莫辨的臉，隻覺得讓自己反胃。
“褚昀降。”
褚宵辰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陰冷似是毒蛇：“你現在在想什麽？”
褚昀降抬眸，長睫蹁躚。
他沒有回答褚宵辰的話，隻是這樣淡淡地看著後者，黑眸如墨。
褚宵辰突然很想把麵前這張平靜的臉撕碎，他咧嘴，說出惡毒的話語。
“被我當眾踩在腳底下的滋味不好受吧，褚昀降？”
“好不容易能在幾個小嘍嘍麵前抖幾下王爺威風，卻一下子就被我的出現打破，你心裏是不是恨極了我？”
“但是那也沒辦法，畢竟我可是有父皇的旨意，違抗我就是抗旨！”
“褚昀降，你知道你在我和父皇心裏是什麽嗎？”
褚宵辰說話的時候，視線就沒有從褚昀降的臉上離開過，他期待著後者露出痛苦亦或者憤怒的表情。
可是褚昀降沒有，相較之他的淡然和冷靜，褚宵辰就像個跳梁小醜一般。
“我告訴你。”
得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反應，褚宵辰越發急躁。
他貼近褚昀降幾步，臉龐扭曲猙獰。
“你就是一條狗！”
“隻要我想要，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都還是我的;隻有我不要的，扔了，你才能像撿到骨頭一樣得到它，明白了嗎？”
聽到褚宵辰這般囂張至極又侮辱性極強的話，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沈綰笛猛地捏緊了放在身側的手。
褚宵辰簡直欺人太盛！
可即使麵對這樣的侮辱，褚昀降依舊麵不改色。他甚至連呼吸都沒有紊亂一絲，平靜得就像是褚宵辰羞辱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帳篷外。
王子安站在帳簾口處，想要掀起帳簾的手僵在原地。
跟在他身後的眾官差也是直愣愣地站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褚宵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帳中羞辱褚昀降的那番話完全沒有降低音量。
隔著薄薄的一層布，他所說的話全部都被外麵的人聽了個大概。
人群中的趙剛再也忍不住，年輕的麵龐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
他憤懣地低聲道：“淩王殿下怎麽可以這樣說祁王殿下？好歹兩人也是兄弟啊！”
趙剛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是莫名仰慕祁王殿下。
或許是因為祁王殿下毫不猶豫地坐在破舊的書桌後麵而沒有表達絲毫不滿；亦或者是因為在眾人都認為屠戮村莊的就是蕭家寨的時候，祁王殿下卻最先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趙剛並未見過太多大人物。
在他印象中，那些位高權重的，除了自家王大人之外，別的都同那淩王殿下一樣，滿身的高傲和對旁人的看不起已經從發絲裏散發出來。
更何況……祁王殿下，真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這種好看不僅僅是相貌上的好看，已經超出了所謂男女的欣賞。
趙剛看到褚昀降的第一眼，覺得就像是回到了小時過年的時候，家中要供奉菩薩。
香火煙霧繚繞間，他悄悄抬頭，供奉台上的菩薩眉眼低垂，眼睛似睜未睜。即使身在塵世中，也有一種脫俗不染塵埃之感。
祁王殿下就給他這種感覺。
所以這樣一對比之後，趙剛自是為褚昀降打抱不平的。
旁邊的李小刀直接給了趙剛一個手肘：“噤聲，不想要你腦袋了？”
趙剛自知失言，訕訕住了嘴。
等到帳篷裏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的時候，王子安深吸一口氣，而後故意發出點動靜，再掀開帳簾。
他沒敢抬頭看帳中的人，隻低頭行禮。
“淩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