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類似的對話,讓沈綰笛突然想到了之前秋獵時,在帳篷中分離的場景。
沈綰笛當時也是這樣說道,等他回來。
可最後褚昀降卻被困在了山中。
這一次,她不想再讓他出事。
所以沈綰笛緊緊拉住褚昀降的衣角,幾縷月光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
沈綰笛小臉昂著,嘴角下壓,杏仁眼瞪得又大又圓,一副固執的模樣。
大有褚昀降不答應,就絕不鬆手的氣勢。
“好。”
男子回頭,整張臉隱入昏暗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能聽見聲音柔和,仿佛他還是白日裏那個小娘子身邊溫柔笑著的書生夫君。
“我答應你。”
褚昀降離開後,沈綰笛害怕瘦猴醒來可能會掙脫,又撕下了不少布條,將其再次纏繞,順帶又往後者的口中塞了一塊抹布。
接著她輕手輕腳貼近木門,將耳朵覆在上麵,想要聽到外麵的動靜。
可是什麽都沒有。
自從褚昀降離開了之後,整個驛站就像死了一樣寂靜,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沈綰笛握著匕首,又縮回了之前褚昀降讓她躲著的縫隙中,沉心聽著外麵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突然,沈綰笛再次感覺到身下的木板傳來震動,有人上了樓!
腳步聲聽著有些跌跌撞撞,虛浮不堪,還帶著濃重的喘息聲,像是異常緊張一般。
會是誰?
沈綰笛捏緊匕首,暗自在心裏揣測。
首先肯定不會是這三人中的那個名叫刀疤的男子,後者體格龐大,踏著木板的聲音應當比這還要大。
至於山羊胡,那人小心謹慎,不可能會發出這麽明顯的聲音。
那……
還沒等沈綰笛想明白,客房的木門就被人輕輕叩響,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略微壓低,帶著磁性。
“是我。”
是褚昀降!
他回來了!
沈綰笛連忙過去,打開木門,褚昀降從門外的走廊閃身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人在看到沈綰笛的一瞬間,身體下意識地往褚昀降背後縮了縮,似是極為害怕,有點不敢踏進客房。
沈綰笛才沒有想那麽多,既然人是跟著褚昀降回來的,那想必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
若是在門口一直這樣堵著,倘若被不知道去哪的山羊胡和刀疤發現,可就慘了。
所以沈綰笛伸出手,扯著那人影的臂膀,一下子將其拉進了客房中,然後關上了門。
那人也沒想到,房間裏那人,竟然會力氣這麽大,所以他被迫踉踉蹌蹌地往房間裏進了幾步。
借著客房裏的月光,沈綰笛細細打量褚昀降帶回來的這個人。
來人似是比褚昀降矮了半個頭,肩寬腿長,是個男人。
短短幾眼,沈綰笛就已經接連被他頭上戴著的玉冠、脖頸處的金色長命鎖、手指上的紅色瑪瑙扳指以及衣服滾邊處鑲的金絲線亮瞎了眼。
客房中明明已經熄滅的燭火,可這人一進來,就感覺自帶一層黃色的光,金燦燦的。
沈綰笛腦海裏的第一反應。
這是什麽沒有腦子的暴發戶?
穿得這般招搖,不就是**裸地告訴別人,自己是個富家子弟,還是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被有心人盯上,跑都跑不掉。
不過這似曾相識的搭配風格……
沈綰笛想到了木棚下麵的那個突兀的豪華馬車,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不用褚昀降解釋,沈綰笛都知道麵前這金燦燦的人是誰,肯定是那馬車的主人。
“從後院你告訴我的房間裏帶回來的。”
將人帶進客房內後,褚昀降也沒有再管那人,隻是跟沈綰笛解釋道。
暴發戶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到沈綰笛,在看到對方是個姑娘的時候,一直緊繃的後背稍微放鬆了一些,麵上也沒有那麽戰戰兢兢。
一個姑娘,應該也不會拿他怎麽樣。
他這才有點膽子,環顧客房四周。
寒酸、破舊、沒有一點亮光的東西。
這是他對這個客房的第一評價。
當他把視線移到地上時,看見被捆得結結實實、倒地不起的瘦猴。
那暴發戶後脖頸一涼,“蹭蹭蹭”地就往後倒退了兩步,聲音打著顫。
“你們……你們兩個,不會也不是什麽好人吧?”
他以為自己已經出了虎穴,沒想到難道又入狼窩嗎?
沈綰笛正打算詢問褚昀降,卻被那暴發戶一嗓子打斷,再看到對麵哆哆嗦嗦的身形,心下更有幾分看不起,拿著一直握在手上的匕首就朝那人比劃了兩下,故作凶神惡煞地說道。
“沒錯,我們不是什麽好人!”
“你要是再出聲,我就把你做掉,然後拋屍野外!”
後者聽沈綰笛這麽一說,更加害怕,整個人抖得像篩子一樣,就差躲在角落裏。
見自己的威脅起了效果,沈綰笛滿意地扭頭,看向褚昀降。
卻發現後者也一直在看著她,黑色的眼瞳中盛著銀色的月光,閃著細碎的笑意。
笑什麽?
沈綰笛剛想開口問,卻想到方才自己威脅那人的行為,好像確實有些低劣又可笑。
沈綰笛悻悻地將匕首背在身後,假裝沒看見褚昀降微勾的嘴角,雪腮微微泛紅。
“你沒事吧?”
開口的第一問,永遠都是同一句話。
沈綰笛明白,褚昀降能夠行動自如地走回來,想必應該就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承認。
“嗯。”
得到想要的答複之後,沈綰笛這才繼續往下詢問。
“你在外麵有碰到那個山羊胡和刀疤嗎?其他人呢?”
“沒有。”
褚昀降將自己出去之後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聲音清冷凜冽,在深秋的夜中,讓人頭腦陡然清醒。
“也就是說,你在出了客房之後,就沒有再看到別人。”
“去了後院,將那鎖打開之後,就領著這人走了回來?”
沈綰笛有些想不明白。
“方才在客房外麵,那山羊胡分明說要帶刀疤去後院的。如果他們不在的話,那又會去了哪裏呢?”
按道理說,如果他們是為財的話,肯定至少會派一個人守著那暴發戶。除非是當時有一筆立馬能夠得到的錢財,才能讓兩人先顧不上後院的暴發戶。
“我……我知道。”
角落裏傳來一個瑟縮的男子聲音,他微微從陰影處探出頭來,小心陰影地看向沈綰笛和褚昀降。
暴發戶一開始以為這房間中的兩人也是看上了自己的錢財,可是後麵發現他們隻自顧自地在說著驛站的事情,根本沒有搭理他一下。
盡管那女子之前用匕首威脅了他,可也僅僅是口頭說了幾句話,可實際上連腳步都沒有往這邊靠近,更別說什麽拳打腳踢。
或許,這兩個人,應當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