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褚昀降心中所想。

他們如果現在離開,肯定是要往潯州主城的方向尋求救援。如果山羊胡和刀疤真的如暴發戶所說那般,去了臨近潯州最近的驛站拿了那裏的東西,那他們中途很大概率會碰上。

沈綰笛他們這邊能依靠的也隻有褚昀降一人,可卻不知道山羊胡他們有多少人,況且在官道上,根本沒有能夠供沈綰笛等人躲避的地方。

到時候如果跟山羊胡起了衝突,沈綰笛他們多半是討不了半點好。

所以與其現在逃離打草驚蛇,不然就在驛站蟄伏,說不定還能打山羊胡一個措手不及。

況且……

沈綰笛將視線移到房間的另一邊、躺著還沒有醒過來的瘦猴身上。

他們這邊還有一個人質,雖然不清楚瘦猴在山羊胡心中的分量占比有多少,但至少也能讓後者稍微投鼠忌器一番。

“行。”

沈綰笛最後做出決定。

“那我們就還是先在驛站裏待著,畢竟現在貿然跑出去風險更大。”

考慮到那暴發戶現在跟自己也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所以沈綰笛想了想,還是詢問了一下對方的意見。

“你覺得呢?”

誰知道暴發戶話也不說,還呆呆地維持著剛才仰頭看的姿勢,可他麵前已經空無一人。

褚昀降早就去了窗戶邊,觀察外麵的形勢。

難道是被褚昀降嚇傻了?

以他剛剛表現出來的那個膽小的樣子,確實很有可能。

沈綰笛朝他靠近了兩步,半俯下身,手掌在後者麵前揮了揮。

“喂,喂!”

暴發戶回過神來,眨巴了兩下眼睛,結結巴巴地應道。

“我……我在,怎麽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眼神遊離,不敢直視沈綰笛,就連語氣也莫名其妙地多了幾分心虛的意味在裏麵。

沈綰笛眯眼看著他,後者從脖頸上逐漸染起一層薄薄的紅。

“你在心虛什麽?”

“沒有!”

暴發戶否定的時候,聲音比前麵大了些,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底氣不足,像個充氣的紙老虎,一戳就破。

“既然沒有,那我告訴你,我們決定先在驛站裏等著,不離開。”

沈綰笛將決定告訴他之後,便也沒有再說太多。

事實上,沈綰笛對於暴發戶為何會這般心虛根本不在意。

沈綰笛告訴暴發戶他們留在驛站的決定,隻不過是不想到時候有人會突然破壞他們的計劃。

在她看來,暴發戶不過是她和褚昀降在此番出行中出現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綰笛同褚昀降是一樣的人。

他們隻關心的,隻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

暴發戶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等著沈綰笛接下來的問話。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說謊水準。

從小到大就沒有一次成功過,不管是家中的長輩亦或是身邊的小廝,就連府上灑掃丫鬟都曾說過。

“少爺,您撒謊真是太明顯了。”

可誰知眼前眼前這個體型嬌小的女子,在看到他點頭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離開,甚至連個眼風都沒有留給他。

就像個小白兔一樣。

沈綰笛轉身離開暴發戶,暗自在心裏想著。

家世顯赫卻又毫無城府,什麽心思都寫在那張年輕的臉上,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

天真而又愚蠢。

而這樣的人,正是沈綰笛最討厭的那種人。

他們未嚐過世間的苦,就以為天下的人和事都像是話本中寫的那般美好。

沈綰笛眼底暗了幾分。

或許曾經的她,就像現在的暴發戶一樣,不過那已經是曾經。

沈綰笛來到瘦猴麵前,後者還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綰笛手指在腰間一抹,一根銀針就已經被她夾在指縫間。

她甚至都不用看一眼瘦猴,手一抬一用力,銀針便刺入後者的穴位中,隨著她撚揉的動作逐漸深入。

瘦猴躺在地上,原本毫無反應,可沒過個幾秒鍾,他的手腳便開始不收控製地慢慢抽搐,臉上逐漸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一般。

最後,瘦猴猛地睜開眼睛,張大嘴,用力呼吸,聲音像破了的風箱。

沈綰笛將銀針從瘦猴身上拔出,然後手掌翻轉,一放一拿,之前被她一直別在腰間的匕首就被握在了手裏。

瘦猴剛從極大的痛苦中蘇醒,還沒緩過神來,就看見昏暗中,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自己雪白的匕首正在她的指尖上下翻飛,像是純白靈性的蝴蝶。

這女的想要做什麽?

瘦猴剛想張嘴,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口中塞滿了味道奇怪的抹布,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見瘦猴看過來,沈綰笛嘴角勾起一抹笑,但笑意未曾到達眼底,反而冷得讓人瘮得慌。

她手指一停,然後在瘦猴驚恐的注視下,手臂高高抬起,將手中的匕首用力擲下。

咚——

匕首深深地刺進瘦猴麵前的木板中,隨後發出細小震顫的蜂鳴聲。

瘦猴眼睛死死地盯著距離自己**不過半指的匕首,整個人身體抖得像是被大力搖晃的篩子,根本停不下來。

看著瘦猴害怕得快要厥過去的反應,沈綰笛知道自己的威脅奏了效。

她徑直蹲下來,和瘦猴隔著一把匕首,眼睛直視後者。

“我問,你回答,聽明白了嗎?”

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冷得徹底。

瘦猴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匆忙點頭,生怕一個點慢了那匕首就紮自己的**上。

沈綰笛伸手將瘦猴口中塞的抹布拿了出來。

“你們是這間驛站的人嗎?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麽?”

瘦猴眼睛提溜轉了一圈,視線從站立在窗前的褚昀降身上一掃而過。

他記得這個男人,一開始裝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誰知道下手跟個索命的閻王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瘦猴將視線轉回到沈綰笛麵前,原本還有些蠢蠢欲動的小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有那個男人在,不可能逃得掉的。

瘦猴歎了口氣,老實回答沈綰笛的問題。

“這裏本就偏僻,再加上那潯州巡撫前段時間又修建了新的官道,導致這邊的官道很少有人路過。”

“驛站的老板前段時間因為實在沒有生意,維持不下去,就搬走了,然後我們幾個就索性就占據了這間驛站。”

見沈綰笛似乎要動怒的樣子,瘦猴急忙說下去。

“但是,但是我們在這裏隻是劫財而已,我們別的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做!”

“女俠,女俠饒命啊女俠!真的!我們就隻想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