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冷著臉,麵上神色未變,心下細細思索起來。

看瘦猴這般害怕的樣子,感覺不像撒謊。倘若山羊胡等人真是褚宵辰派來這裏埋伏褚昀降的話,那麽早就應該有官差過來捉拿。

可到現在外麵都還是風平浪靜,那看來他們在這間驛站碰到瘦猴山羊胡等人,純粹就是因為運氣不好。

“除了我另外見過的那兩個人,山羊胡和刀疤,你們還有沒有別的同夥?”

聽見沈綰笛的問題,瘦猴眼珠轉了一下,剛想否認,前者就“唰”地一下將插入地板中的匕首拔起來,拿在手中,虛空比劃了兩下,最後再冷眼看向他,壓迫感十足。

瘦猴這下是真不敢再懂什麽歪心思了,脖子一梗,全都說了出來。

“我們還有十幾個人,在驛站周圍潛伏中。”

“山羊胡說一間破驛站裏有那麽多人,太引人懷疑了,所以便讓其他兄弟圍在周圍,如果驛站裏出現了什麽動靜,也好及時支援。”

沈綰笛一聽,心中多了幾分慶幸。

還好方才聽了褚昀降說的話,沒有貿然逃離驛站,否則可能剛踏出驛站大門半步,就被一大群壯漢團團圍住。

大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後,沈綰笛將之前拿出來的抹布複又塞進了瘦猴的嘴裏,沒有再理會後者吚吚嗚嗚含糊不清的聲音。

沈綰笛站起身來,卻發現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泛著淡淡的金光。

是之前一直躲在角落裏的暴發戶。

他怎麽敢靠過來的?

沈綰笛蹙眉,看向暴發戶。

她知道,之前這人肯定是誤會了她和褚昀降,因為他們兩個也是壞人,便一直躲在角落裏,不願意靠近。

她懶得與他浪費口舌,所以也沒有解釋,就讓其誤會好了。

現在他主動過來,難道是因為方才聽到了瘦猴說的話,所以知道了她和褚昀降是好人,過來尋求安全感?

迎著沈綰笛帶著點審視的視線,暴發戶的麵上有些期期艾艾。

他悄悄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褚昀降,然後小聲問道,似乎害怕後者聽見。

“這位……嗯……女俠。”

他似乎不知道怎麽稱呼沈綰笛,索性用了剛剛瘦猴的稱呼。

沈綰笛本以為他會問什麽重要的問題,結果暴發戶下麵的一句話讓她愣了一下。

“你同那位公子,是什麽關係?”

那位公子?

她順著暴發戶的視線往那邊看,看到了窗前長身玉立的書生人影。

她和褚昀降嗎?

沈綰笛想起兩人為了出城編造的身份,再加上到驛站時,告訴山羊胡等人的身份也是這個,倒也沒有什麽好遮攔的,便直接說道。

“他是我夫君。”

“夫君?!”

沈綰笛沒想到,暴發戶的反應尤為激烈,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

這還是沈綰笛在對外說出身份之後,第一個反應如此激烈的人。

沈綰笛當下就起了警惕心。

難道他們的身份有所紕漏?

沈綰笛剛想問,就看見窗前的褚昀降抬起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有人來了!

暴發戶沒有意識到,甚至還想繼續追問沈綰笛。

沈綰笛眼疾手快,直接捂住前者的嘴巴,將他推至靠牆處緊貼,眼神凜冽。

暴發戶以為沈綰笛要對自己動手,被嚇得身體僵硬,直愣愣地站著,臉上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過了幾息,沈綰笛感覺到了一絲震動,像是有馬蹄聲自遠而來,逐漸靠近,震動逐漸變大。

大概率是山羊胡和刀疤從潯州外的驛站回來了。

暴發戶也感受到了這一動靜,想到那之前對他拳打腳踢的兩人,麵色唰地一下就變得極為慘白。

沈綰笛鬆開捂住他嘴的手,朝後者使了個眼色,殺氣十足。

暴發戶明白,就算沈綰笛對他再怎麽不好,那也比外麵那些人要好。

所以他緊閉嘴巴,表示自己絕對不會發出一絲聲音。

沈綰笛朝褚昀降那邊靠近,順著半開的窗欞往外看去。

驛站外,偏僻的官道上,兩匹馬匹正在從遠處疾馳靠近,看馬背上的人身形大小,應當就是山羊胡和刀疤。

山羊胡一手持韁繩,一隻手抱著一個人頭大小的木盒。

沈綰笛看到那木盒的第一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暴發戶所說他存放在潯州城外驛站的金磚。

因為那木盒外麵鑲著風格熟悉的瑪瑙和珍珠,這般大手筆和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他有錢的風格,除了暴發戶還能有誰。

來到驛站前,門前點燃的燭火映照著兩人。

山羊胡拿著木盒,麵上止不住地笑。就連一直麵無表情的刀疤,麵上都流露幾分喜色,看樣子收貨頗豐。

隻是兩人在停下來之後,並沒有下馬,而是繞著驛站旁邊的灌木叢走了走了兩圈。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從灌木叢中走出了兩個男子,因為隔得有些距離,驛站前的燭火又覆蓋得不夠全麵,所以看不清楚臉,但身上穿的那破爛的衣服,讓沈綰笛一下子就記起了那兩個陌生的男子是誰。

正是之前他們剛進驛站時,坐在角落吃東西的那兩個販賣山貨的村民!

看來販賣山貨是假,偽裝過路行人是真,好讓他們這些真正的過路人放鬆警惕!

山羊胡打開木箱,裏麵的金磚散發黃澄澄的光芒。

他拿出一塊,拋給那兩個偽裝成村民的人,然後做個幾個手勢,像是在詢問什麽。

那兩人拿到了金磚之後,眼睛都黏在了那上麵,根本顧不上山羊胡比劃了什麽,隻揮揮手,示意什麽都沒有發生,就爭搶著金磚又隱入了灌木叢中。

山羊胡想了想,這驛站中,除了後院關著一個沒有腦子的富家少爺,就是二樓客房裏吃了蒙汗藥的文弱書生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還有瘦猴看著,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索性也就沒有再管那兩人敷衍的回答,下了馬,帶著刀疤就進了驛站。

兩人進了驛站之後,第一時間居然沒有往後院走去,而是“蹬蹬噔”地上了樓。

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房間內幾人瞬間身體緊繃,暴發戶不用說了,原本就還僵硬地貼著牆,現在恨不得整個人都躲進牆縫裏麵去。

而瘦猴眼中亮光一閃而過,他激動地蠕動了一下身體,而後想到了身邊還有別人,又強行按捺住,隻用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客房木門。

沈綰笛則默默繃緊神經,側耳聽著外麵的腳步聲,判斷那兩人行至何處。

整個房間內,最怡然自得地莫過於穿著一身破舊長衫作書生打扮的褚昀降。

他從沈綰笛腰間拿過匕首,靠近瘦猴,還沒等後者反應過來,手一揮一提。

一抹血花就綻放在瘦猴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