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說話之後,刑房中一片寂靜,沒有人再出聲。

好!真真是滿嘴胡言。

好一個睜眼說瞎話!

沈綰笛在聽完山羊胡這一番話之後,隻在心裏麵無表情地感歎。

她真的很佩服山羊胡的心理素質,能在本就營造了一種壓抑和恐懼的刑房中竟然能頂得住台上趙統領的施壓,竟然還能瞎說了一通大胡話。

這要是換做是許瑞,早就在中間尿了褲子,估計把自己祖上三代都得交代出來。

“你……你胡說!”

年輕的男聲打破沉寂,許瑞這時候哪還顧得上什麽害怕和畏懼,他已經被山羊胡一整個胡編亂造的話弄得怒火衝天,滿腦子隻想著怎麽揭穿麵前這個人的謊言。

許瑞從一旁衝出來,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山羊胡,臉漲得通紅。

看著許瑞突然衝出來,山羊胡似乎有些沒有想到,略微有些驚訝。

“貴客?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聽到這個稱呼,許瑞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初他就會因為“貴客”這兩個字,覺得自己對山羊胡極其重要,不好意思走,這才帶著小喜勉強在那家破舊的驛站歇腳,不然換做平時,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山羊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體甚至都往許瑞這邊靠了靠,似乎是找到了倚仗一樣。

“貴客,你快同官大人解釋一下,小人真的冤枉啊!”

“你冤枉什麽了啊你!”

許瑞已經被山羊胡的無恥震驚到,話語中滿是不可置信。

“明明就是你把我騙進了驛站,然後給我吃了帶迷藥的飯菜,後麵又把我關押在驛站的後院房間中。”

“你們、你們還威脅要我先給你們銀子,不給就動手,還把小喜帶走去大驛站拿我存放在那裏的金塊!”

“要不是有人救我,說不定我現在都已經被你們殺掉了!”

“你敢說,這些難道不是你們做的嗎!”

許瑞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說得口水滿天飛,胸脯一起一伏,眼睛在刑房中被憤怒點亮,看得出來是極為生氣。

而麵對許瑞一連串的控訴和最後的質問,山羊胡無辜得就像是他才是那個被關押的人。

“當然不是我們做的啊,貴客。”

許瑞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而山羊胡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讓前者越發呆愣在原地。

“我們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都是純良商人啊!”

“貴客你捫心自問,難道自從我在見到你之後,難道沒有對你盡心盡力嗎?”

“是不是你從在官道上出現,不知道該往哪的時候,我就熱情地邀請你來我們驛站?”

“而後在用膳的時候也詢問過你,你說飯菜的口味甚至合口。”

“在你說爬樓累的時候,我都貼心地將整個驛站最後的後院客房留給了你。”

“貴客,難道在驛站,我們對你不好嗎?”

山羊胡的話聽起來真切實意,似乎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許瑞,最後那句話的尾音甚至還有著不被後者理解的委屈。

許瑞被山羊胡說得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是麵對後者這樣睜眼說瞎話,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沒錯,從他出現在官道上的時候,山羊胡遠遠地站在驛站麵前就在給他揮手示意打招呼,當時他心裏想著確實是個熱情的商家,再加上那時他也不知道該去哪,所以最後就在驛站門口停了下來。

誰知道山羊胡給他遠遠地打招呼是因為看到他的馬車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即使隔著那麽遠的距離,但不管是金絲線還是瑪瑙都已經快要亮瞎了前者的眼睛。

那個時候的許瑞在山羊胡眼裏,根本不是什麽貴客,而是嗷嗷待宰的大肥羊,還是那種一邊朝你走過來一邊把自己脖子往刀口下伸的那種。

至於山羊胡說的用膳問飯菜是否合口,許瑞其實當時覺得難吃的要死,但礙著山羊胡就在旁邊以一種熾熱的眼神看著,總不可能當著別人的麵一口不動,所以就勉強吃了幾口,違心誇了兩句。

許瑞想起當時自己違心誇讚的時候,還在心裏安慰自己,隻是為了給這間這麽破舊的小小驛站的老板一個鼓勵和誇讚,做的很對。

現在想起來他隻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做得對個屁!

難怪趙叔會時常罵他沒心眼,他確實一點都沒多想。現在看來,明顯就是山羊胡想確定他是否吃下了帶有迷藥的飯菜,好方便後續的行動,才會一直在旁邊看著並且詢問。

最後的所謂後院客房就更不用說了,山羊胡沒想到許瑞看著高高大大一個,身體底子居然那麽差,尋常人吃了頂多隻會覺得有些乏和累的蒙汗藥劑量,許瑞卻直接整個人都已經有些迷糊,路都快走不動了,更別說讓他去二樓的客房。

為了避免主仆兩察覺到什麽異樣,所以山羊胡才特意引薦兩人去後院的房間。

姑且不說山羊胡會不會害命,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實打實地是為了謀財,現在到前者嘴裏,竟然全部都顛倒黑白,說自己隻是個無辜的驛站老板。

話本裏都不敢這麽離譜!

許瑞一肚子的話麵對山羊胡現在的死不認賬根本說不出來,急得就差原地跺腳轉圈。

他想要把山羊胡臉上那張恬不知恥的麵具給狠狠撕下來,但過往的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曆卻根本沒有教會他應該怎麽做。

就算那山羊胡說的某一部分確實是對的,比如說熱情邀請他進驛站、給他添加飯菜,後又送他至後院的房間,可那都是有企圖的啊!

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個實打實的壞人!

麵對許瑞的急躁和說不出話,山羊胡麵上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頂著幾條血痕,看那模樣還真就像是個純良無害的驛站老板。

在高台上坐著,一直未開口的趙統領這時候說話了。

“山羊胡,你確定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可要想清楚,這裏可是潯州官府的刑房,不是讓你撒潑說謊的大街!”

而山羊胡麵部紅心不跳,臉上甚至還殘留著之前同許瑞說話的委屈,一口咬定。

“官大人,我確定!”

那般堅定又不容反駁的口吻,讓許瑞差點都要懷疑自己的記憶。

不過即使山羊胡說話的語氣再堅定,麵上神情再無辜,沈綰笛一點都沒有相信。

不僅是因為她也是昨天驛站現場的見證人,而且,還有在刑房中山羊胡表現出來的一點。

這也是很關鍵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