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被山羊胡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尤其是離他最近的瘦猴,下意識地也跟著往前者的視線處看了過去。
盡管褚昀降已經換了一套衣物,但是那般即使偽裝過也比常人要好看許多的麵容也讓瘦猴認出了站在陰影一處的是在驛站中的書生。
一看到後者,瘦猴就覺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麵色也如山羊胡一般變得煞白。
明明他以前還受過更重的傷,也麵對過更為凶殘的威脅,可是都沒有昨晚褚昀降在刺傷他手臂時給他留下的那般恐懼和害怕。
瘦猴有一種,倘若當時他不照著褚昀降說的做,那麽他真的就會死,而且還是那種感覺會死得極為痛苦和慘烈。
刑房中的另外幾人則不明白為何這兩人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高台上的趙統領看向褚昀降,後者站在陰影處,黑發高束,露出線條流暢的下頜線,鼻梁筆挺,麵容白皙,整個人透出一種溫潤平和的書生氣息,這樣一眼看過去,和之前完全沒有什麽區別。
褚昀降微微側頭,同趙統領對視了一眼。
前者眼神清澈透亮,毫無雜質,麵對他的打量也沒有絲毫的心虛。
可為什麽那兩賊人如此害怕?
許瑞就沒有想那麽多。
他本來之前就生氣山羊胡的胡說八道和睜眼說瞎話的厚臉皮,現在見到後者看到褚昀降之後就變得如此害怕,以為是因為多了一個昨夜的見證人,立馬就開心得笑了起來。
“哈哈。”
“你沒有想到昨夜的朱兄也在這裏對吧?”
“我現在倒要看看,你到底還要怎麽辯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
如果照之前審訊的情況來看,山羊胡在聽到許瑞這樣說之後肯定會立馬反駁才對,可現在他在喊完“是你”這兩個字之後,整個人就處於一種驚恐和害怕的狀態中,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出來。
整個刑房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靜之中,靜到隻能聽到山羊胡越發粗重的呼吸聲。
趙統領又看了一眼褚昀降,後者沒有再看向他,而是整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視線移至虛無的一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
不管怎麽樣,審訊肯定要繼續進行下去。
趙統領拿起驚堂木,又是用力一拍。
啪——
清脆巨大的撞擊聲回**在刑房中,配合著前者厚重的聲音,自帶一種威嚴的意味。
“山羊胡,回答本官的話!”
聽到有人說道自己的名字,山羊胡驟然回過神來,他視線慌亂地四處移晃,而後慢慢地聚集在高台身穿銀灰盔甲的趙統領身上。
“小……小人在。”
山羊胡勉強穩定心神,開口答道,隻是聲音聽起來比起之前要萎靡很多,就像是被人重創一般。
趙統領耐下性子,又重複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話。
“本官問你,你之前說,在驛站追殺你所以導致你要逃跑的那人,究竟是誰?”
山羊胡低下頭,盡管他不再往後看,可依舊感覺背後有一種巨大且無形的壓迫感。
那壓迫感就像是懸掛在他頭頂上的一把巨斧,隻要他回答稍有不慎,巨斧便會直接將其頭顱斬下。
刑房中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山羊胡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片刻寂靜之後,山羊胡緩緩開口。
“回大人,小人……小人撒謊了。”
趙統領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雖然他本就知道山羊胡和瘦猴等人肯定不可能真的是什麽老實本分的驛站老板,但從自從將山羊胡等人帶回官府之後,前者的一係列明確且堅定的否認表現都讓他明白,這幾個人肯定不可能輕易認罪。
所以趙統領心中已經做好了可能要同山羊胡磨上幾個時辰甚至幾天的時間準備。
但是他沒想到,山羊胡居然這麽快地就承認了自己撒謊一事,到底是什麽讓他突然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是因為,那個一直站在昏暗角落默不出聲的男子嗎?
“那你說說,你又撒了什麽謊?”
聽見趙統領的問話,山羊胡麵上閃過一絲掙紮,他偷瞥了一眼旁邊的瘦猴,發現後者根本不看他,隻是麵色煞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山羊胡用力閉了閉眼睛,似是已經明白了什麽。
他努力穩定自己的聲音,讓其聽起來沒有那麽顫抖。可就算如此,語氣中的挫敗和恐懼也是讓人一聽就能發現。
“我……我們確實不是驛站的老板,那間驛站因為官道過於偏僻,過路行人很少,所以原本的老板便直接舍棄離開了。”
既然已經開了頭,山羊胡索性就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態度,繼續往下說下去。
“我們幾兄弟混不下去了,就住進這個驛站,靠打劫一些偶爾過路的商人過日子。”
聽到這,趙統領皺了皺眉頭,在一旁站著的許威也是如出一轍的表情,他兩對視一眼。
身為潯州巡撫,在自己管轄周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甚至連相關的官府報案都沒有。
怎麽會這樣?
趙統領沉聲問道。
“你們假扮官道驛站老板從而謀取過路商人錢財這件事情,已經做了多久了?”
山羊胡眼神閃爍了一下。
“也沒多……”
“久”的發音還沒出來,他就感覺背後原本就讓人瘮得慌的寒氣突然加重,就像是頭頂懸掛的巨斧又往下墜了一截,馬上就要貼住自己的頭皮一樣。
嚇得山羊胡立馬改口。
“其實,其實有小半個月了。”
生怕身後的人對自己說話的時間不滿意,山羊胡急急忙忙把後麵的說完。
“但……但是!我們都沒有做的太出格,頂多就是謀……謀取一點小財,也沒有害人性命,這是真的!大人您一定要信我啊!”
“我們真的沒有殺人!”
趙統領看著山羊胡,後者抬著頭,原本因為害怕就皺巴在一起的麵部更多了幾分急切,看起來倒像是有幾分可信度。
如果說山羊胡一行人在那驛站偽裝老板隻是謀取了過路行人的錢財但並未害人的話,那他們在潯州城內沒有收到報官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一來那驛站位置屬實偏僻,距離潯州城也有一定的距離;二來想必應該是山羊胡他們所謀取的錢財確實是個小數目。
一般在官道上來回行走的,都是來往各地運貨或者采購的商人,他們最重要的就是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盡早地完成自己出行的任務和計劃,在路上能花費的時間肯定是越少越好。
所以那些被謀財的商人,可能在身家性命沒有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就懶得再返回潯州找官府報案。大多抱著一種在外破財免災的想法,暗道兩聲晦氣也就走了。
這才讓山羊胡他們搶奪錢財的事情沒有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