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沈綰笛總覺得今日在心中的歎的氣比往日要多得多。
她拿起酒杯，朝許威示意，而後一口飲盡。許威這才將彎著的腰直起來，麵上的歉意和內疚減輕幾分。
待到許威和許瑞重又坐下之後，沈綰笛想了想，緩緩開口。
“許大人，其實關於此事，您莫要過於上心。”
“事實上，許公子隻是在小女子麵前提到過一回，之後也從未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日常也都是正常友人的相處方式。”
“傾慕一事，並非人念所能更改，萬物萬事皆隨心，也並非許公子刻意而為之，小女子心中亦是明白。”
“所以此事無需責罰許公子，許大人也不用心存內疚。”
沈綰笛給自己的酒杯中斟滿清酒，端起來，一絲不苟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此酒，乃我回敬您。”
“敬您是名好官，亦是一名好父親。”
說完之後沈綰笛仰頭，又是痛快地一口飲盡。
許威坐在椅子上，看著麵前這個嬌俏的小姑娘麵色沉著冷靜，即使麵對兩位外男也絲毫不慌，有條不紊又不失禮節地表達自己心中所思所感，心中一陣感慨。
因為早年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許瑞自幼便沒了娘親。許威心疼自己唯一的兒子，但又必須要兼顧碩大的家業，難免有時候會疏忽對許瑞的照顧和教導。
所以即使許瑞的性格較之同齡青年來說都要更為的不諳世事和膽小，許威也認了，畢竟能在這亂世之中長到如今這麽大已是不易。
但即使許威處處縱容許瑞，卻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做出違背人道倫理之事，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日後成為他人口中戳著脊梁骨罵的“有娘生沒娘養”之人。
這樣他不僅愧對許瑞，也愧對一直藏在自己記憶深處那個倩影。
所以許威在得知許瑞傾慕有婦之夫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要同沈綰笛致歉。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麵容還有幾分稚嫩的小姑娘，竟然能將事情想得如此通透。
不愧是朱賢侄的娘子，兩人能成就一對姻緣，那必然是有相似之處的。
之前他對褚昀降大為欣賞，現在看來，其娘子也不失為女中豪傑。
心中感歎完之後，許威也是舉起酒杯，應下了沈綰笛這一敬。
從酒樓出來之後，想著人夫君還在官府，許威便帶著沈綰笛又前往官府。
看著前麵一胖一瘦兩個相談甚歡的背影，被落在後麵的許瑞心裏想不明白。
明明在吃飯之前兩人都還彼此客氣，怎麽就一頓飯的時間，自家親爹就表現得好像那朱娘子才是他的孩子一樣，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呢？
進了官府之後，許威原本想將沈綰笛送至之前趙統領議事的房間去，後者多半是在那裏。但他中途被一名官差叫住，說是有比較緊急的事情需要立馬處理。
許威還有些不放心沈綰笛，但後者看到他身邊官差那副焦急的模樣，便善解人意地說道。
“許大人，您若有急事就先去吧，去議事房間的路我記得，不用擔心。”
許威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越和沈綰笛聊天，就越發現這個小姑娘並非像表麵表現得那般簡單。
很多古書史記她都接得住，談及日常活動也能聊上幾句，尤其在醫術和身體調理方麵頗有自己的心得，還會察言觀色，聊天話語幽默風趣。
難道這就是有女兒的感覺嗎？
許威瞥了一眼跟在後麵的許瑞，看到後者一副傻而不自知的模樣就覺得糟心，兩人對比愈發強烈。
唉，怎麽就不是個女兒呢！
“大人……”
官差在一旁催促，許威沒有辦法，隻得溫聲囑咐沈綰笛。
“那朱賢媳，路上小心，若是找不到，隨便找個官差問便是。這裏是潯州城的官府，你無需害怕。”
沈綰笛乖巧點頭，許瑞剛打算說自己同沈綰笛一起去找趙統領，結果又是被自己親爹薅住後脖衣領。
“你小子跟我去處理公務，都這麽大了還成天亂跑，哪還像話啊！”
說完許威不顧許瑞的掙紮，帶著後者就同官差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見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後，沈綰笛便扭頭往自己印象中的路線走去。
來到議事房間的外麵，門大開著，裏麵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聲音。
沈綰笛站在門外，正打算敲門示意自己存在的時候，就看見一身盔甲的趙統領從裏麵大步闊斧地走了出來。
看到門口抬手欲敲門的女子，趙統領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開口說道。
“朱小子剛離開不久，應當是知道之前你同許兄離開，去許兄那找你了。”
褚昀降不在這嗎？
沈綰笛也愣了一下，不過她來這，也不單單隻是為了找褚昀降。
“趙大人，小女子來不是找他的，而是來找您的。”
“找我？”
趙統領發出疑問，而後像是明白女子是想來說什麽的，擺擺手，開口道。
“決定讓你夫君去前灘山匪一事不是我要求的，而是他自己決定要去的。”
“若是你不想讓他去的話，應當去跟他說，我一個老頭子，也改變不了你那夫君的意願。”
他在刑房裏便知道，隻要是那年輕人做的決定，外人是一定改變不了的。
趙統領說完後，便想繞開沈綰笛繼續往外走。
誰知道那體型嬌小的女子，竟然往旁邊挪了一步，堵住趙統領離開的路，眼睛直直地看著後者。
“趙統領，我想與您說的並非是我夫君的事情。”
既然不是關於她夫君的事，那找自己又有什麽事情？
趙統領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沈綰笛。
“那朱小娘子，你說，找本官有何事。”
“趙大人，小女子鬥膽。”
沈綰笛彎膝福身，頭往下低，是一個求人的姿勢，但聲音卻清晰可見，回響在門前和走廊上，擲地有聲。
“請願假扮山匪，一同前往前灘潛伏的山匪處。”
什麽？
趙統領麵上難得出現驚訝的神色，他第一反應甚至都不是直接拒絕，而是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說什麽？”
沈綰笛將自己前麵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一字不差。
沒有等趙統領拒絕，沈綰笛在後麵又補充了一句。
“趙大人，小女子此話並非戲言，而是真心實意。”
“小女子在此對天發誓，絕對不會破壞您製定的計劃，請您允許讓我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