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山羊胡小心謹慎地質疑，趙統領似笑非笑。
他沒有回答山羊胡的話，隻是朝角落裏的褚昀降招手。
“朱小子，過來！”
趙統領是全場的焦點，他一開口，後巷裏的所有人都將視線看了過去，此前有的沒注意到褚昀降的，現在才發現有一個模樣俊秀的書生安靜地站在角落。
看清褚昀降那般弱不禁風的模樣之後，其他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這小子誰啊？”
“不認識啊。”
“他也是跟著我們一起去的嗎？”
“就這小身板？怕不是還沒走到那就嚇得癱軟在地了吧？”
褚昀降並沒有管那些大多對他都是不曾看好的言語，在聽見趙統領說的話之後，抬腿便往後巷的台階方向走過去。
也不知道為什麽，離褚昀降較近的一些人，在前者靠近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往兩邊分開，到最後便形成了明明是人滿為患的後巷，卻硬生生地在中間空出了一個供一人行的通道，
而褚昀降就從這空出的通道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而之前還在小聲討論的人，在褚昀降路過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噤聲，直到他人走過去，才又放鬆一點，兩兩相望，卻不敢再說什麽。
褚昀降走到台階下麵，身邊便是山羊胡等三人。
山羊胡眼睜睜地看著褚昀降走到自己的身邊，整個人同刀疤一樣，止不住地想往後退，直到腳後跟觸及到牆壁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貼著牆了。
見褚昀降來到麵前，趙統領也不廢話，直接說道。
“朱小子，他們覺得你不適合跟著一同前去前灘，你覺得呢？”
山羊胡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不是自己說的，但是想到趙統領就在身邊，褚昀降就算再怎麽無法無天也不可能在這裏動手，便梗著脖子答道。
“是的。”
後麵又心虛般補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跟趙統領說的還是跟褚昀降說的。
“前灘之行這麽危險，我這不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危著想……”
褚昀降聽見了山羊胡說的話，沒有反駁，隻是嘴角勾起弧度，麵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
霎間，他周身原本有些冷淡和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立馬變得平和而溫潤，再配上其瘦削高挑的身材和略有些蒼白的臉頰，讓人看著就覺得是個隻會拿筆杆子和算盤的書生。
褚昀降將視線落在山羊胡身上，眼睫微微下垂，是一個俯視的角度，但因為其周身無害的氣質和溫和的態度，讓人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不過隻是一個個高卻毫無任何攻擊性的人。
褚昀降的嗓音柔和而帶有微微的磁性，語速平緩，像是徐徐春風，拂過每個人的心頭。
“我想，山匪在投靠他人的時候，總會帶上自己寨中做賬的那個賬房先生。現在我是那個賬房先生，倒也不算違和吧？”
最後一句話看起來像是在問麵前的山羊胡，又像是在告知在場的其他人自己的身份。
而山羊胡幾乎也是無意識地就回應出了聲。
“當然。”
等聽到自己聲音從嘴裏出來的時候，他這才回過神來。
自己說了什麽？
明明麵前這人就是一座殺神，走到哪殺到哪的，怎麽可能會是一個隻會算賬的賬房先生呢？
但是不得不說，當褚昀降以那般溫潤又平和的姿態站在山羊胡麵前的時候，後者真的完全看不出來還有另一幅凶殘的麵孔。
不過也是，如果褚昀降能讓人一眼就看穿的話，那當初山羊胡在驛站也就不會想著對前者動手了。
“山羊胡。”
後巷台階上傳來趙統領的聲音。
“你現在可還有什麽疑問了嗎？”
因為山羊胡是山寨的寨主，又同那前灘潛藏的山匪打過交道，所以此次行動的表麵領頭人自然是他。
倘若他都沒有什麽問題的話，那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有任何異議。
褚昀降帶著點微微笑意視線依舊還落在山羊胡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山羊胡站在原地，看了看身邊兩個因為褚昀降的到來而異常沉默的兄弟，突然想到。
他們之所以害怕褚昀降，是因為後者隨時可能要他們的小命。但是在這次官府的計劃中，褚昀降同自己是一邊的，就算後者再怎麽喪心病狂，在計劃沒結束前，隻要他們老實本分，都不可能對他們下手。
這樣一想，山羊胡的心裏突然好受了許多，這就像是突然發現懸掛在自己頭頂上的劍此時已經劍刃向外，替他阻擋外來的傷害一般。
山羊胡爽快答道。
“沒了。”
他甚至還在心裏為前灘的山匪默默哀悼，一個殺神即將來臨。
既然沒什麽問題了，馮文估摸了一下時辰，朝趙統領請示。
“趙大人，時間差不多了，您看現在讓大家出發嗎？”
趙統領掃視了一圈，但是卻沒有同意，隻是說了一句。
“再等等。”
等什麽？
馮文心中正疑惑著，卻突然聽到後巷的巷口突然傳來一個輕而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往這邊靠近。
還沒等他讓在一旁守著的官差前往那邊去查看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背著個小包裹，身上穿著灰撲撲的服飾出現在燭火照明的地方。
來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清麗嬌媚的小臉。
“趙大人，許大人，馮小哥，不好意思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馮文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甚至話都沒有說出口。
這，朱娘子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反應過來後，馮文扭頭就看向了台階下的褚昀降。後者站在原地，視線也移到了突然出現的沈綰笛身上，嘴角的弧度沒有改變。
但仔細看看，似乎能品出其中有幾分僵硬的意味。
沈綰笛打過招呼之後，便徑直走到褚昀降的身邊，同他一起站好，而後看向馮文。
“馮小哥，人已經到齊了，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馮文麵部僵硬，求助似的目光看向趙統領。
“趙統領，這……”
趙統領之前並未將沈綰笛也一同前去的消息告訴別人，所以此刻後者出現的時候，又是引起眾人的一波討論。
但看到她直接走到明明看上去很弱、但莫名讓人心生膽寒的書生模樣的人身邊時，其餘想要有意見的人卻又紛紛偃旗息鼓。
惹不起！
山羊胡看著沈綰笛走到褚昀降身邊站定，眼睛都要瞪直了。
不是，怎麽前麵已經來了一個讓他陰溝裏翻船的，現在又來一個？
合著他混跡江湖這麽多年，難得碰到的兩個克星今日又要聚在一起了嗎？
沈綰笛理理自己肩上的小包裹，迎著山羊胡的視線笑眯眯地答道。
“怎麽，山寨中的賬房先生有個娘子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