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群山匪啊!

山羊胡在心裏兀自懊悔。

別說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了,就是一年,讓他將山寨建成眼前這副模樣,他都做不到。

而光頭現在的話,讓他有些慌了神。

現在若是進去的話,那就是真的進了山匪窩裏,到時候想逃都沒辦法逃了!

山羊胡下意識地就將求救的目光落在褚昀降身上。

他是真的害怕,現在能依賴的隻有身側這尊殺神。

而山羊胡的反應,也引起了光頭的注意。

他幾乎立馬就察覺到了前者視線的轉變,並且立馬順著山羊胡的視線,就往那邊看。

這表麵上看上去像是隊伍領頭的人,到底在看什麽?

而山羊胡看向的視線處,也就是他身後的人群,要說特別的,難道是那個垂頭、一臉蒼白倦容的女子?

光頭打量的視線落在女子的身上。

那是一個體型嬌小的女子,雖然身上穿著的衣衫布料粗糙,但是手腕和脖頸露出來的肌膚白皙細膩,應該是沒幹過多少粗活,頭發因為在蘆葦叢中的長久走動而有些散亂,遮蓋了她大半張臉,看不太清麵容。

似是光頭的視線過於銳利,女子有些猶豫地抬起頭,往光頭這裏看了一眼,在觸及到後者的眼神之後,受驚一般立馬移開,頭垂得更低,像是想躲避後者的視線。

不過隻那一眼,就夠光頭看清那黑發下小半張清秀娟麗的臉。

光頭一下子就失了興趣。

如果真如那山羊胡所說,他們是被官兵追趕,沒辦法才過來投奔的。那在如此混亂情況下的隊伍中,竟然會有這樣一名看起來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除了靠她那張臉,還能有什麽東西?

至於山羊胡朝那邊投過去的視線,也自然而然地被他理解為是在看那個相貌姣好的女子。

光頭收回視線,不再注意身後的人。

察覺到身上的視線消失之後,沈綰笛暗自鬆了一口氣。在她這邊,無論是許瑞還是褚昀降,都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所以沒辦法,沈綰笛隻能將光頭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

山羊胡也意識到了自己這個扭頭過於明顯,接下來的時間也不敢左顧右盼,隻老老實實地看著前方。

前麵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進放哨塔內的窪地。

沈綰笛依舊維持著自己膽小害怕的模樣,低垂著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觀察兩邊夾道的人。

他們安靜又筆直地站立在兩側,用一種冷硬而又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新進入的這一群人。

沈綰笛的目光被他們垂在身體兩邊的手掌給吸引住。

這群山匪的手掌幾乎全都是寬而長,指節粗大,在大拇指和食指的外側都有厚厚的一層繭。

這樣的繭,沈綰笛光在潯州官府裏就見了不下數十個,一看就知道是因為常年握著某一樣東西所形成的。

但奇怪的是,前灘的山匪除了在大拇指和食指上有繭之外,在他們半蜷縮的掌心中,也依稀可見一條厚厚的長繭,從手掌邊緣慢慢隱入掌心的陰影處。

那種形狀的長繭……

沈綰笛手掌微動了一下,想象著究竟是握著什麽樣的東西才會形成一條橫跨一整個掌心的繭。

橫著的、長度超過掌心的、而且他們都有渝南那邊的口音……

沈綰笛腦海中突然劃過一個東西。

船槳!

渝南地區臨海,倘若常年在海上漂泊,需時常握槳劃船的話,確實極有可能會在掌心中形成那麽長一條橫跨掌心的繭。

而需要時常握著船槳的,平日裏也就那麽幾種人。

以這幫山匪目前的表現來看,絕對不可能是以捕撈為生的漁民,漁民不可能做到這般整齊劃一。

那剩下的隻有——

沈綰笛隱隱有種自己已經猜到這幫山匪來曆的感覺時,卻突然察覺到前方的人停下了步伐。

她也隻得被迫停下自己的腳步,而後隱在人群中,抬眼往前方看。

現在光頭已經將人群全部都帶進了他們臨時所搭建的山寨中,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

眾人回頭,發現是還留在放哨塔旁邊的人複又將木柵欄和地刺重新擺放回原地。

現在他們這一行人是已經徹底被困在窪地之中,沒了退路。

意識到這一點的眾人麵色灰暗了許多,神情也越發有些不安,甚至有了些小小的**。

光頭看向人群,眼中夾雜著輕視和厭煩。

他張開口,似乎正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在他身後突然出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腳一步一步踏在略微還有些泥濘的點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聽見腳步聲之後,光頭麵上顯出幾分恭敬,轉過身,頭往下垂。

“紹……”

後麵應當是一句稱謂,但他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麽,沒有說出來,而是直接改口。

“大當家,您來了。”

沈綰笛一直注意著光頭那個位置,後者身材魁梧,個子又高,完全將他身後走過來的人擋了個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長什麽樣子。

但從光頭那般恭敬的態度和最後所說的話來看,現在在他身後的,應該就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山寨的寨主,所謂的大當家。

隻是,剛剛光頭到底脫口而出卻又沒有說話的那個稱呼到底是什麽?

紹……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大當家姓紹嗎?

在光頭說完話之後,周圍跟著人群一起進來的那幾個山匪,麵上也露出同光頭一樣尊敬的表情,紛紛都麵朝光頭那邊垂頭,表示自己的敬意。

看來這個大當家在這些山匪中確實很有威信,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對他心存敬意。

“嗯,辛苦了。”

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從光頭那處響起,聲音嘶啞中帶著些許蒼老,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撓木板,有些刺耳。

這個大當家聲帶受損過。

沈綰笛眉頭微皺,在心裏暗自琢磨著。如果不是聲帶受損的話,根本不可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而且感覺這聲帶受損得極為嚴重。

要知道聲帶是在喉嚨的位置,這大當家聲音變成如今這個模樣,要麽就是曾經被人下過毒,要麽就是曾有過去往鬼門關走一趟,命保住了但是嗓子沒了。

粗礪嘶啞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今日帶了什麽回來?”

光頭往旁邊後撤了一步,露出自己背後的沈綰笛等人,語氣恭敬地回答麵前男人的話。

“這是潯州附近的山匪,說走投無路所以想投奔我們。”

“哦?”

如夜梟叫聲般嘶啞的聲音中多了幾分興趣。

“居然還有人願意主動投奔我們?”

隨著光頭的動作,之前被他一直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男子終於暴露在沈綰笛等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