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稀稀拉拉地動了起來,一齊跟著領頭的光頭往蘆葦叢的深處走。
現在不管隊伍裏的人到底是真願意還是已經後悔,他們都沒有了退路,所有人都隻能主動或被動地往前走,去往未知的地方。
而人群中的沈綰笛走在褚昀降身邊,身旁還跟著一個已是滿臉悔意的許瑞。
他早在瘦猴被人從蘆葦叢中丟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嚇傻,現在若不是沈綰笛暗地裏拉扯了他幾把,他估計還傻愣在原地。
山羊胡看了看前麵帶頭的光頭幾人,他們步伐很快,而且看走路的樣子像是十分適應在這般潮濕的窪地上行走,根本不受任何影響,反而越走越快。
反觀山羊胡一行人,不僅各種走得慢,後麵還拖了個板車,速度更是降了下來,走在最後麵與光頭一夥的幾人麵上已經顯出幾分不耐。
山羊胡一邊朝周邊押送他們的人露出討好的笑,一邊慢慢移至沈綰笛等人身邊。
他這次並沒有一開口就問褚昀降,從之前的反應中山羊胡算是看出來了,褚昀降是不會搭理他的,現在若是有什麽問題,隻能同他身邊的娘子商量。
而眼下他們隊伍中存在隱患最大的便是偷跟過來的許瑞。
山羊胡不動聲色地靠近沈綰笛,而後借著板車在窪地上行走發出的咯吱聲,悄聲問道。
“朱娘子,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跟在兩人身邊的許瑞,指示意味不言而喻。
沈綰笛沒有想到山羊胡過來居然是同自己說話,但是想到他之前接連幾次想問褚昀降都碰壁之後,心中大概也了然。
因為知道褚昀降不會回答,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地來問她。
隻不過……
沈綰笛也看了眼明顯就被嚇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許瑞,一時也沒什麽辦法,隻好回道。
“沒辦法了,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倘若之前還未遭遇到前灘的山匪之時,要許瑞直接藏起來,就沒有什麽問題;但如今他們已經暴露,現在若是讓許瑞離開,這也太過於明顯,所以沒有辦法,也隻能讓其跟著。
見招拆招。
山羊胡心裏也明白,讓這個許大少爺跟著,也隻能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不然別的任何一種方法都會引起山匪的懷疑。
眾人還在繼續往前走,耳邊河流的潺潺聲越來越大,似乎已經快要近在咫尺。
前方的光頭帶領人群繞過一簇極為高大而又茂盛的蘆葦叢,映入沈綰笛眼簾的,便是一片潮濕的窪地。
窪地的最外圍用一排木柵欄圍住,而柵欄上方還放著不少鐵製的地刺,兩個簡易的放哨塔一左一右矗立在前方,上麵站著兩山匪,手上緊攥鐵弓。
穿過木柵欄和放哨塔往裏看,窪地上用木頭搭建了不少沈綰笛從未見過的簡易木屋。木屋並未貼地,而是采取一種類似吊腳樓的方式,將其微微離地,避免沾染過多水汽而導致潮濕亦或浸水腐爛。
大大小小的木屋繞著窪地分散而建,周圍還圍繞了不少窪地裏的植物,替其掩蓋。再加上木屋都建造得極為矮小,隱入窪地的植物中,若不是仔細查看,從遠處看根本發現不了其中竟然還有東西。
而窪地的正中間則是難得的一塊平地,似是被人刻意修剪過,上麵如周圍一般礙事的植物已經沒有,甚至還被鋪上一層淡淡的薄沙。在平地的兩側放了簡易的武器架,上麵擺放著長戟或者彎刀等一係列的武器。武器架的旁邊,則是幾個用蘆葦杆加木棍粗糙捆綁而製的假人。
等等,這種熟悉的布局……
沈綰笛隻看一眼,就想到了潯州官府內類似的布置,瞳孔微微一縮。
難怪趙統領之前會說,倘若從外讓官差強攻的話,必然會被對方察覺到從而打草驚蛇,失了機會。
現在看來,先不說這前灘躲藏的山匪,就說弄出這布局的人,指定跟潯州官府有點關係,不然不可能如此相似。
而一路上都因為緊張害怕而失語的許瑞,在看到熟悉的布局之後,也是一愣,下意識地就想跟身邊的沈綰笛說話。
“朱娘子,這——”
沒給許瑞說話的機會,沈綰笛借著褚昀降身體的遮掩,一腳踩在前者的腳背上,示意後者閉嘴。
現在若是說出了什麽,讓旁邊的人聽見,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沈綰笛這一腳用了十分的力氣,痛得許瑞立馬閉上了嘴,臉因為疼痛而漲紅幾分,但是他也反應過來,隻能強忍著眼中因為疼痛而生理性泛起的眼淚,默不作聲。
而走在最前麵的光頭在放哨塔前停下步伐,將手中一直握著的大刀收回背上的刀鞘中。
而沈綰笛一直以為除了哨塔上方站著的兩個山匪之外就空****的窪地上,就突然又湧現出了一個接個一個的男子,他們大多穿著同周邊植物和窪地相似顏色的服飾,每個人都眼神銳利,掃過人的時候,像是被刀子刮過一般。
一個、兩個、三哥……
根據突然冒出來的人,沈綰笛粗略估算了一下,再加上圍在眾人身邊押送的這幾個,眼下這前灘裏潛藏的,就已經有二十來個左右的山匪,這還並非是所有人。
沈綰笛心底一沉。
他們和趙統領想來的應該都太簡單了,他們以為像這種流竄的山匪,頂多也就十來個左右,不足為懼。
可現在看來,對方人數也不算少,而且管理得井井有條,從一齊出現的動作來看,就知道必然是訓練過。
而且,沈綰笛注意到,這些潛藏的山匪大多都是青壯年,個個身強體壯,皮膚黝黑,沒有一個老少婦孺。
而整個窪地上臨時搭建的落腳地也是沒有半分日常生活的跡象,一眼隻覺得冰冷又鐵血。
這些不像山匪的山匪,究竟是何來曆?
光頭跟哨塔前的一個男子耳語了幾句,那男子往他身後一看,而後點點頭,便有人將原本攔在窪地前的木柵欄和地刺拿去,空出一條供一人前後通行的道路。
光頭轉過身來,操著奇怪的口音,示意山羊胡等人跟上自己。
“進去。”
“啊?”
山羊胡早就被窪地上憑空出現的這些建築震驚在了原地,他是山匪,自然是明白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將一片本來荒蕪的窪地建造成如今這幅模樣到底需要下多大的功夫。
他現在心裏突然就有些後悔。
早知道還不如在那潯州城裏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