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朱左相的話,褚昀降滿意說道:“既然左相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了這樣的話,那本王到時候就等著朱府的請柬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屆時還望祁王殿下賞臉。”朱左相的額頭終於不再冒汗,他朝褚昀降拱手,連忙應和。

朱文允重新癱坐在地上,他爹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證明娶許畫扇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除了認命沒有別的辦法。

找好馬車的沈四從酒樓門口進來,她示意旁邊的沈綰笛同自己一起扶起還坐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許畫扇,然後往酒樓外走。

在路過朱左相時,沈四屈膝,朝左相行了個禮,而後不卑不亢地說:“左相,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應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任憑左相您一人說了算。還望左相改日領令郎上我沈府,征求家父家母意見,否則這婚姻之事恕不能從。如此,民女告辭。”

泥人也當是有三分火氣的,真以為你朱左相一手遮天,說潑髒水就潑髒水,說娶就娶的嗎?他沈府可不是隨便任人揉捏搓扁的軟柿子!

被一個毫無任何官職品階的民女嗆了一口,朱左相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可偏偏褚昀降還在一旁煞有其事地點頭:“沈姑娘說的確實是,這結親也當遵循自古以來的禮儀,至少要獲取對方家中長輩的同意才是。”

“是是是。”朱左相除了滿口答應,別無他法:“改日我一定備好厚禮,登門拜訪沈府。”

得到朱左相的承諾,沈四等人才離開。

回到沈府,沈綰笛看見後院的巷口有身影一閃而過。她讓沈四先帶著許畫扇進去,沈四急著將今天的事情告訴沈父沈母,也沒有管沈綰笛。

沈綰笛來到沈府後巷,看見蕭元豐早就等在了那裏。

沈綰笛:“你來這做什麽?四姐現在忙著,沒空見你。”

蕭元豐沒有回答沈綰笛的話,隻是自顧自說道:“我今天在酒樓外麵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清楚了。”他稍有些遲疑,但還是說出了口:“可那許畫扇畢竟是也喚你和翹月一聲姐姐,這樣陷害她,讓她嫁給那樣一個紈絝子弟,是不是有點太過於……”

“過於什麽?”沈綰笛收起之前浮於表麵的懶散,語氣變得犀利:“你是想說我冷酷,還是想說我無情?用這種手段去陷害自己的妹妹,過於殘忍?”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站在許畫扇位置上的那個人,是沈四,那又會怎麽樣?”

風呼嘯而過,從巷口到巷尾,帶動沈綰笛的發梢和衣擺,漫天飛舞。蕭元豐突然覺得麵前的沈綰笛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冰冷,堅硬,看過來的眼神毫無感情。

“如果今天是沈四在酒樓出事,那麽她從此名譽盡失,隻能在世俗的壓力和他人的閑言碎語中嫁給朱文允。朱文允你也是知道的,純純一個好吃懶做,胡作非為的紈絝子弟。他不愛她,他娶沈四不過是為了一時的興趣罷了。對待玩膩了的東西是什麽樣子?朱文允會罵她,打她,厭惡她,折磨她,讓她在朱府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沈四會像一朵失去養分的花,逐漸枯萎在堅硬高牆的朱府後宅裏。”

“不會的!”蕭元豐反駁:“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去救翹月,讓翹月跟著我離開,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是嗎?”沈綰笛的聲音不大,但在幽靜的小巷顯得格外清楚:“是,你是一寨之主,你有能力能夠救沈四,但沈四一定會跟著你離開嗎?沈四已嫁為人婦,她無論走到哪裏身上都掛著朱府的姓氏,你覺得這樣一個從小就以成為大家閨秀為標榜的人會選擇跟你離開嗎?況且就算沈四願意違背自己從小所遵循的教條規則,可如果她跟你走了,朱府第一個要追責的就是沈府。而沈四,是絕對不會願意因為自己的事情,而牽連到整個沈府。”

蕭元豐沉默,因為他了解沈四,所以他知道倘若這一切發生,沈四的選擇就正如沈綰笛所說,她隻會選擇留在朱府,而不會跟他走。

“所以最後事情的結局是什麽?或許就會變成,你要沈四同你走,她不願,而朱文允不知從哪得來消息,一邊讓沈四背負著**的罪名豬籠沉塘,一邊買通官府打著剿匪的名號將你亂箭射死在山上,事情就這樣結束。”

“如果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為今天許畫扇對沈四的陷害,那我在酒樓裏做的那些事情,還殘酷嗎?”

沈綰笛所說的事情,都是上輩子沈四和蕭元豐真實發生的事情。

她重活一世,為了能夠改變上輩子身邊至親之人所受到的悲慘遭遇而每天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背負著沉重血腥的秘密卻不能說,隻能日複一日地在黑暗中爬行。

她不害怕自己丟失終點,她隻害怕自己會倒在路上。

“對不起。”小巷中響起蕭元豐低沉暗啞的聲音,他誠心向沈綰笛道歉:“是我的錯,我不該這般指責你。”

將心中的鬱結之情抒發了個大半,沈綰笛又恢複了之前懶散的模樣,她眼皮耷拉下來,已經覺得有點疲倦:“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懂什麽,以後的認錯還是跟我四姐說去吧。”

說完就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蕭元豐突然在身後問:“沈綰笛,你認識申柳嗎?鳳涅堂的申柳,申大夫。”

沈綰笛剛放鬆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蕭元豐什麽意思?莫不是認出了自己就是申柳?申柳這身份是自己的底牌,皇後那邊的病情還沒有解決,堅決不能讓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沈綰笛轉過身,裝作一臉不解:“什麽申柳?我不認識。”

蕭元豐觀察著她的反應,像是篤定一般:“不,你在撒謊!我就知道。”

蕭元豐邊說變靠近沈綰笛,沈綰笛悄悄將銀針夾在手中。

倘若待會蕭元豐點破她的身份,她就直接先將蕭元豐藥倒再想辦法。沒辦法,身份之事不能被說破,隻能暫時對不起自家四姐了。

離沈綰笛還有幾步的距離,蕭元豐識相地停住步伐。他搓搓手,臉上露出自以為發現秘密的興奮表情。

“鳳涅堂的申柳,肯定是你師父,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