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驗證的方法

我這一覺睡得非常踏實,完全進入了深度睡眠,一個夢都沒做過。直到感覺有人在不停的搖晃我的腦袋,我才慢慢清醒了過來。

我揉了揉眼,以為已經到了早上,環顧四周才想起自己早就喪失了白天黑夜的概念,根本就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在井下長時間的留守,往往會產生這樣的幻覺,我也不例外。

把我搖醒的是張曦,她看我總算清醒了一些,悄悄的對我道:“我找到證明了!”

我又盯著她看了半響,才想起她說的是如何證明平行時空的理論問題,驚訝道:“這麽長時間才找到?”

“什麽呀!”張曦白了我一眼道:“一回來就找到了,就是看你睡得那麽香,沒忍心叫你吧。”

“哈,那我還得謝謝你,”我已經看出張曦也是剛醒不久的樣子,這妮子肯定在找到證明之後睡過一覺。我心中暗笑,但沒有戳破:“說說吧,證明在哪兒?”

張曦拉著我站起身來,來到了避難硐室的第一個門口,也就是過渡室的門口,指著門後麵道:“你看看上麵寫的什麽?”

我低頭看過去,看到在門後靠近裏麵的位置,有幾個很小的,好像是用煤塊寫上去的歪歪斜斜的幾個阿拉伯數字:546。

因為井下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原本乳白色的大門經過長時間的煤塵熏染,也早已渾濁不堪,所以這幾個數字並不是那麽清晰,如果沒有人特意告訴我,我還真的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

我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張曦,不太明白她讓我看這個是什麽意圖。

張曦得意的一笑,悄悄的道:“當我相信咱們現在身處平行時空裏麵的時候,就開始琢磨怎麽證明它了。但是直到最後一次拉繩子結束,我才想起一個關鍵的地方。你想想看,如果真是平行時空的話,那麽咱們反複回來的避難硐室是不是還是原來那間?”

“你是說,這個地方的避難硐室不止一間,巷道的另一頭會有另一間不同的避難硐室,而且前麵還有,數量非常多!”我明白她的意思,回道:“這個你以前提起過,但被大家認為是很無聊的想法,吳思明就說過避難硐室怎麽會長腿跑到前麵去等咱們呢。”

“是的,但我找到方法證明了。”張曦道:“在上一個避難硐室,在這個同樣的位置,我找了塊煤塊,寫下了一個阿拉伯數字。本來想寫1的,不過我覺得那個數字太容易被更改了,就隨手寫了個323。”

“這是你的生日,你是三月二十三的生日。”我越發來了精神:“那麽,這個546也是你寫的?”

張曦搖了搖頭,道:“怎麽可能?如果避難硐室隻有一間,這上麵的數字肯定也是323呀!奇怪吧?這個546不是我寫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有人和你想的一樣。”我下意識的往避難硐室裏看了看,又道:“是誰呢?”

“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避難硐室絕對不止一個!”張曦接著道:“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去下一個避難硐室,看看這個位置寫了什麽。”

張曦說的沒錯,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這麽做了。

於是我和張曦兩個人再次走進了未知巷道,一口氣不停的穿了過去,走到了“另一間”避難硐室的門口。這一次我們不需要走進生存室,隻要看了看第一道門的背後就行了。

看完之後我和張曦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各自深深吸了一口涼氣,才勉強壓住了砰砰亂跳的心髒。因為我在那個相同的位置,看到的是另一個用煤塊寫的阿拉伯數字:297。

我可以肯定這不是幻覺,這幾個數字雖然仍不十分清晰,卻一目了然毫無歧義,和上一個546完全不同。

平靜了片刻,我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拉著張曦轉頭又進了來時巷道,沿著來時的路穿了回去,回到了剛剛呆過的“原來那間”避難硐室。

和我猜測的一樣,這一間應該寫著546數字的門後,竟然不知道被誰改成了666這個吉祥的數字。

“怪不得往回走也走不出去,原來如此。”張曦喃喃道:“往回走又是另一個時空,這一間避難硐室,不是原來那個了。”

我仍然試圖找出這裏不合理的地方,想了想道:“會不會是誰在咱們離開這裏的時候,將以前的數字抹去,重新寫上了新的數字?”

“誰會那麽無聊?”張曦怒道:“大家自顧不暇了都!”

是呀,在這種時候還不忘惡作劇,誰他媽會這麽無聊呢?我想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隨後我又想起張曦剛提出平行時空理論的時候,我心中那個不祥的預感,現在它漸漸的又浮了起來。

我往避難硐室裏看了看,對張曦道:“你說,如果這一間早已不是原來那一間了,那麽,這裏麵的人,還會是原來的那幾個人嗎?”

我的話剛說完,就看到張曦明顯的打了個哆嗦,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不是他們,又會是誰?”

我心說怪不得上次提到穿梭了那麽多時空,為什麽沒有見到另一個自己時,張曦有點含糊其辭了呢。其實從她那時的回答我就知道,她肯定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很好理解,蓋因為相信是平行時空的,還努力為此尋找證據的人,怎麽會不考慮其中最關鍵的因素,也就是人的因素呢?就拿我自己來說,我剛一聽到張曦的平行時空理論時,第一反應就是對人的反應,雖然那時候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願意深入去思考。

這種對人的想法實在太可怕,張曦的內心中,可能也在有意或無意的回避這方麵的問題。可惜回避總歸不是解決的辦法,該來的總是要來。

“上次你曾說過,同一個空間中,不會有同一個人或同一件物品的重疊,如果這個說法成立的話,那應該不難分辨。鑒於出現了這麽多次口徑不一的事情,我傾向於這種說法。”我認真的想過前因後果,才對張曦道:“即使這種說法不成立,咱們能證明根本就沒有另外的自己存在,那也不能保證這間避難硐室的人,還是原來那幾個!”

“那咱們應該怎麽辦?”張曦問道:“告訴他們?還是先瞞著?”

我看著張曦的眼睛,分明從中看出了一絲恐懼。這個身手敏捷心理素質上佳的女警,從下井到現在還從未怕成這樣,看來相比人和人之間的爭鬥,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更能摧毀一個人的防線。

看到她這個樣子,一種憐憫和心疼慢慢充斥了我的內心,我再一次暗暗的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決不讓這個心愛的女孩子受到任何傷害。

“這些到目前為止,都是猜測,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我說的是實話,沒有經過證實的說法通通都是猜測罷了。我扶著張曦的肩膀,接著說道:“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有權利知道這些。而且,沒有他們的配合,咱們也很難證明什麽。”

我帶著張曦走進了生存室,裏麵的幾個人仍然和剛才我們離開這裏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們或躺或趴,還在無精打采的休息中,看樣子沒有什麽重大的突破,他們是不願意再起來了。

我咳嗽了一聲,先問了下有沒有人閑著無聊在第一個門後寫數字玩,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我從頭到尾將我和張曦的發現一五一十全都說了一遍,也不管他們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就連我對現如今的救援隊人員組成部分的懷疑,都沒有絲毫隱瞞。

“你是說,憑著門後麵幾個數字,你就斷定現在這間避難硐室不是一開始的那間?”文明首先清醒了過來,他發問道:“咱們幾個人也不是原來那幾個了?這可能嗎?”

吳思明皺著眉頭道:“太離譜了吧?你們難道精神失常了?對了,這半天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就幹這個去了?”

我一聽吳思明這話就來了氣,我和張曦光明正大,幹什麽去了難道還要向吳思明請示不成?他這個防暴大隊的副大隊長,可沒什麽權力來管我,即使是張曦,工作之外的事也無需向他匯報,她又不是他什麽人。

不過我沒有當場發作,現在這個當口困難重重,團結也總比分裂好的多,沒到最危急的時候,我不願和吳思明翻臉。

沒等我回答這些問題,魯班早已經按耐不住站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把每個人都湊近觀察了一番才道:“人還是那幾個人,我沒看到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你說的這些我不信!”

張曦沒有辦法,隻得繼續科普她的理論,接著我剛才說的又補充了很多,並再三請求大家重視幾個關鍵點,指出隻有平行時空的理論才可以解釋下井之後的種種不尋常的事情。

好不容易聽她講完,代玉又道:“按照這個說法,你其實不能保證每個時空都有另外的,和我們一樣的救援隊存在,不然咱們進進出出那麽多次巷道,怎麽也不能什麽都沒看到吧?反反複複就咱們幾個人,這太巧合了吧?”

說實話這是最難解釋的部分,我和張曦對此本來信心就不是太足,但話趕話的說到了這裏,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個問題略過不談。

我一咬牙,好像自己真的相信自己知道什麽似得道:“沒什麽巧合,隻能說明這些時空存在著聯動性。比如說我出門去了巷道,那另一個時空的“我”也會因為某種原因進入了巷道,由於時空穿梭的原因,我和“我”是不可能在巷道裏遇到的,這有點移形換位大法的感覺。”

話音未落,一直悶不吭聲的王小柱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大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道:“我的娘啊,你們竟然真的在這裏一本正經的說什麽平行時空,腦子都壞了嗎?你們的表情還那麽的......哈哈......還那麽的嚴肅......”

我和張曦麵麵相覷,都感到素手無策了。這些家夥連動動身子走到第一道門那邊去看看數字都不幹,還能指望他們幹什麽呢?難道這個平行時空的理論就那麽駭人聽聞,無人願意哪怕簡單的一試?

“不是我們不相信你們,”文明歎了口氣道:“你們說的這些完全違反了科學精神,物理上也不可能支持這種說法,太不真實了。你們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來證明嗎?”

本來以為自己掌握的證據夠多了,萬沒想到還不足以服人,現在一時半會的讓我們到哪裏再去尋找其他的證據呢?

看著張曦為難的坐了下來,我無計可施的來回渡了幾步,還是覺得應該讓其他人跟著我們走幾趟巷道,讓他們自己去看一看想一想,比我們說什麽都更加有力。

可是怎麽才能說服他們按照平行時空的思路去走巷道呢?又怎麽提供新的證據呢?如果有個比數字更直觀的參照物就好了,想到這裏,我開始有意識的觀察起室內的擺設,試圖找出什麽顯而易見的不同點出來。

這一找還真有發現,隨後我就看到在儲藏櫃的最底層,放著一排備用的礦燈。這些礦燈因為是緊急時刻才可以啟用的,成色非常的新,明顯比我們現在戴的要新的多,兩者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你們不是需要更多證據嗎?”我拿出一頂嶄新的礦燈,對眾人道:“咱們所有人現在都要換上新的燈具,然後選出四個人,一起走到下一個避難硐室裏去。如果留守在那裏的人頭上也戴著新礦燈,那說明我和張曦是錯的,但如果他們還戴著舊的礦燈,你們會怎麽說?”

“一舉兩得!”張曦拍手道:“這個方法好,即可以證明平行時空的存在,也可以證明那邊不是咱們這支救援隊了!”

這下文明和吳思明他們,包括王小柱開始麵麵相覷了。他們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終決定同意我們的建議,權當死馬當成活馬醫,試一試罷了。

我心裏明白他們是黔驢技窮了,就是再不相信我和張曦的理論,也隻得勉強一試。在井下如此嚴酷的環境中,翻來覆去的得不到明確的答案,任誰的精神都會消沉下去,試一試還能提高士氣,增加解決問題的勇氣。

另外這些理論和建議雖然都是我說出來的,但其實僅憑著張曦那幾個數字,我的心裏也沒有多少底。畢竟理論是一回事,事實是另一回事,如何驗證事實又是另另一回事了。

再走一趟吧,給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打打氣加加油。

於是救援隊的八個人紛紛摘下了舊的礦燈,換上了新的礦燈,又選出我和張曦,還有王小柱和吳思明,一共四個人,作為走這一趟的人選。

文明又提醒大家不要浪費電力,換下的舊礦燈要全部熄滅,而留守人員堅決不要打開礦燈,室內的照明完全可以應付。他自從下井就開始提醒這個了,我們早已習以為常。

安排妥當,我們四個人魚貫走出了避難硐室,經過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由張曦向他們展示了門後麵寫的幾個數字:666。可惜王小柱和吳思明二人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我和張曦無可奈何,隻得跟在他們後麵一起走進了未知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