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驚恐

我停下手裏的活,定睛往王小柱拿著的那把鐵鍬看去,發現那把鐵鍬最前端的頭部一改平時的尖銳閃亮,像烙餅一樣的整個卷了起來。

我立刻就明白這是碰到石頭了,我在‘洞’裏挖掘的時候經常會挖到石塊之類的硬物,每次挖到的時候不僅會震的虎口劇痛,還會損壞鐵鍬的刃口,造成工具的報廢。

但王小柱這把鐵鍬卷起的程度非常的驚人,其卷起的部分幾乎占到了鐵鍬頭部的三分之一還要多,讓人驚訝他挖到的到底是多大的一塊石頭,用的是多大的力氣。

“挖到石頭了?”吳思明問道:“都挖壞三把鐵鍬了,再換一把就是,記得悠著點用力!”

“用我這把,我這把很好用。”張曦將她正在使用的鐵鍬遞給了王小柱。

王小柱卻沒有去接,他將手中的鐵鍬隨手扔在了地下,接著道:“是挖到石頭了,但是這塊石頭好大好大,把‘洞’整個堵死了都!”

“啊!”眾人聞言大驚,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也難怪,我們所處的這個位置屬於煤礦開采區,即使在兩層礦‘床’之間的地帶,按照地質學來說也不可能出現那麽大的石頭,那完全違反了煤炭生成的自然條件。

“沒有道理呀!”文明也愣住了,他來回轉了幾圈後道:“煤炭是在億萬年高溫高壓的條件下才形成的,什麽樣的石頭能承受住如此的破壞力,還能保持住巨大的身軀呢?”

“我覺得是湊巧了吧,”魯班說道:“搞不好那塊石頭沒有那麽大,隻不過正好堵在了咱們的路上。要不往邊上挖挖看,繞過去不就行了?”

“不可!”我揮手製止道:“保持通道的連貫‘性’非常重要。繞過去之後無法確定具體的位置,萬一挖偏了方向,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魯班懷疑道:“那得多大的石頭才能繞‘迷’糊?”

“要是石頭小點的話,”吳思明續道:“不如把它整個挖出來算了,這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我冷笑道:“整個挖出來?現在它就在上麵卡著呢,怎麽挖出來?挖出來之後又怎麽運到這裏來?難道要把通道整個再擴大幾圈不成?”

吳思明被我的話嗆得不輕,卻沒有辦法反駁。這家夥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反而把臉憋得通紅。

“能不能挖出來先試試看,要是能挖出來不是更好?”張曦似乎看到吳思明的窘態心有不忍,幫他解圍道。

“這種事咱們幾個人裏你的經驗最豐富,”文明思索著,對魯班道:“你先上去看看情況吧,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有問題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魯班點點頭,回身抄了把新的鐵鍬鑽進了‘洞’裏,頃刻間消失在了深處。

誰承想他這一去足足過了個把小時都沒出來,把我們幾個留守在‘洞’口的可急壞了。尤其是王小柱,他好幾次要進去看看是怎麽回事,都被文明以‘洞’內空間狹小,多進一個人不僅不能幫上忙,反而會礙手礙腳攔住了。

王小柱又想往裏麵喊話,張曦勸他說聲‘波’會引發震動,越是在巷道裏越會集中傳播,萬一把剛剛挖開的‘洞’壁給震塌了,那可就把魯班給害了。

王小柱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氣得臉都變形了。文明見狀不得不安慰他道:“現在魯班正在裏麵忙著,你看每隔幾分鍾都會有新的土塊石塊滑出來,我敢斷言,他正在試圖挖出新的出路。再等一會兒如果還沒有消息,你不進去我都要‘逼’著你進去,這會兒你著什麽急?”

我默默的盯著‘洞’口,看著時不時的從裏麵滾下來一些新鮮的土石,心裏其實和王小柱一樣也急的不行,可我沒有心情和文明爭執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我也相信魯班真的是在裏麵嚐試著挖出新的通道,可這麽長的時間也不知道取得了什麽進展沒有,要是沒有為什麽還不抓緊出來通知一聲,無論如何總強過這樣傻站著‘浪’費時間。

而時間是寶貴的,而且隨著食物和飲用水的不斷減少,隻會越來越寶貴。

盡管我的兜裏還剩下一包壓縮餅幹沒有動,但水壺裏的水早已喝了個一滴不剩。想到這裏我下意識的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勉強滋潤了一下發幹發澀的嗓子,心說這會兒就是壓縮餅幹多得隨便吃,我也咽不下去了。

不僅是我,其他幾個人也比我強不了哪裏去。努爾甚至還不如我,他的水和壓縮餅幹早就被他自己吃喝的一幹二淨,真正做到了兜裏空空囊中羞澀。

就連文明也在強打‘精’神,他是我們幾個人中幹活出力最少的,但仍然架不住巷道裏悶熱異常的溫度濕度,身體裏的水分散失的較快,卻無法得到充足的補充。

原先眾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接連出現的詭異事件上,食物和水相對又是富餘的,沒有人過多的去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眼看著就要斷水斷糧,迫在眉睫的壓力又讓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了吃喝方麵,對待其他事情的耐心確實是越來越少了,都急著想知道最新的進展,簡直連一刻都等不了。

所以我非常理解王小柱的心情,可我又知道文明說的同樣不錯:魯班確實是我們這支救援隊裏挖‘洞’經驗最豐富的一個,如果連他也無能為力,那麽無論是誰進去忙活,效果都不會更好。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洞’裏突然傳來一陣嘩嘩的響聲,聽動靜好像是有一塊很大的石頭滑下來了。眾人聽到聲音之後紛紛後退,為即將到來的某物騰出了地方。

王小柱一邊往後退,一邊還‘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一定是以為上麵那塊擋路的大石頭終於被魯班給挖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剛剛在新的位置站定,緊接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就幾乎沒有任何控製的滾了出來,其滑落的慣‘性’甚大,一直衝出‘洞’口兩三米開外,才在那堆剛剛堆起來沒多會的土石堆的阻擋下,停了下來,還伴隨著一聲痛苦的悶哼。

那明顯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人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我嚇了一大跳,等我緩過神來一看,那不是魯班又是誰?這家夥怎麽摔出來了?還摔的那麽狼狽?

此時大家都看清楚是魯班了,其中王小柱和吳思明反應最快,他們已經衝上前去將魯班扶了起來,代‘玉’緊隨其後上前詢問魯班是不是哪裏受傷了,但是魯班一句話都回不上來,似乎已經累得到了極限,好在從外表來看,他除了最後那一下摔的不輕之外,身體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努爾看到魯班這個樣子,心疼的嘴一咧,跑去找了把尚且完好的椅子搬了過來讓他坐下。過了好幾分鍾,魯班才好不容易喘過了一口氣,他首先對代‘玉’道:“我沒事,就是累得狠了,下來的時候‘腿’腳不聽使喚才摔下來的。”

接著又轉頭對文明道:“你們在下麵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當時我急著要挖著試試看,心想挖通了再下來告訴你們也不遲,總好過來來回回爬上爬下的累死個人。但我越挖發現情況越不對勁了,因為我往上下左右都挖了一段距離,可是那塊石頭真的好大好大,一點都沒有挖到邊的感覺!”

文明忙道:“這塊石頭大概是什麽樣的?表麵坑窪不平?還是帶有紋理?什麽顏‘色’?”

魯班喘氣道:“很光滑的那種,就是非常平非常平的,和一堵牆差不多。但是顏‘色’看不出來,好像能反光。”

文明又問:“你試過直接往石頭上挖嗎?能挖的動嗎?”

魯班回道:“試過,根本連皮都破不了的。不過我怕砸出火‘花’來,沒敢用全力。”

努爾怒道:“怕啥子嘛,砸!炸了才好呢,搞不好就炸出條路來了!”

魯班氣得一巴掌打過去,道:“那我不是第一個掛了?我掛了你還想好?”

我看了他們一眼,又琢磨了一下,對文明道:“會不會是煤矸石?”

文明抬起頭,好像在自言自語道:“煤矸石沒有那麽光滑,也沒有那個硬度啊。難道是石英石?可石英石怎麽會那麽大那麽平整呢?”

王小柱搖頭道:“我覺得姚嵐說的對,那玩意就是塊煤矸石。我在上麵挖到它的時候覺得就和煤炭差不多,隻是怎麽挖都挖不動罷了!”

文明歎了口氣道:“我為什麽希望它是塊石英石你們還不明白嗎?要真的是煤矸石,那咱們的這條路就挖不通了!”

我看了看站在一邊滿臉疑問的張曦和吳思明,知道他們雖然經常在礦區執行任務,但這種專業上的事情他們是不可能有我們那麽‘精’通的。

於是我對他們兩個解釋道:“煤矸石和石英石都是煤礦伴生石的一種,但它們的形狀和結構完全不同。煤矸石是類似煤炭的一種石頭,隻是含碳量非常低,本身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石英石則是經過成千上萬年的高溫高壓形成的一種石頭,它的分子結構和水晶差不多,硬度卻僅次於鑽石,經常是一塊一塊生成的,開采出來後大多做成家庭用的櫥櫃台麵和地磚。”

說到這裏我停了一下,穩住了心神又道:“文工之所以說如果是煤矸石,咱們的路就通不了了,就是因為煤矸石這東西和一塊一塊的石英石不一樣,它們是一層一層生成的,基本上那條煤炭帶有多長多寬,它們就有多長多寬,甚至更長更寬!而且它的硬度雖然比不過石英石,但絕對比煤炭要難挖的多得多了。”

“所以如果真是煤矸石,咱們最好另作打算。”文明‘陰’沉著臉接著道:“前麵所做的工作全都白費力了,咱們繞不過煤矸石層的,既沒有時間也不可能挖的過去。”

聽到我們幾個那麽說,張曦和吳思明的臉‘色’變得煞白,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了。

我看到張曦那個樣子,心中有點難過和不忍,就開口安慰她道:“到底是什麽石頭還得進一步論證,我這就上去,看能不能設法敲一塊下來讓文工仔細辨別下。”

吳思明不等張曦答話,搶先道:“是呀,你們也拿不準到底是什麽石頭,萬一不是煤矸石而是石英石呢?不搞搞清楚怎麽能放棄呢?”

王小柱不滿的回道:“我們誰也沒說過放棄這兩個字!文工隻是讓咱們做好心理準備,萬一此路不通,不至於‘亂’了陣腳不是?”

吳思明顯然對王小柱的回答很不滿意,昂著頭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我沒有心情聽這家夥胡咧咧,順手抄了把鐵鎬在手上,轉身就鑽進了挖出的通道,一路踩著半米一個的小坑向上爬去。

這一路爬的是非常艱辛,那些小坑已經被踩的鬆鬆垮垮幾乎落不住腳,要不是我每次都在快要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間,用手中的鐵鎬狠狠的砸向前方的地麵穩住了身體,我早就像魯班那樣來個無敵風火輪,一頭摔出去了。

就這樣攀爬冰峰一樣的,短短八十多米的傾斜通道,我足足用了接近二十分鍾才爬到終點。到了這裏,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直徑剛好能容納一個人的深坑,大概有一米左右的深度,這肯定是魯班在試圖往下繞過這塊石頭時所做的努力了。

再往周圍看,魯班的挖‘洞’效率在我眼前一一展開,他依次向著上方和左右全都挖出了一米開外,可惜所到之處仍然是那塊石頭的影子,它就像一麵牆似得擋在了我們的必經之路上。

尤其離譜的是,往上方挖的那個‘洞’的‘洞’頂,明顯也出現了另一塊類似的石頭,我不清楚為什麽魯班剛剛沒有說明這個情況,難道他當時已經累得沒有力氣抬頭去看那明晃晃的反光了嗎?

時間容不得我多做無謂的思考,稍作喘息後,我立刻開始仔細觀察起麵前的這塊石頭了。

在礦燈光線的照耀下,它發出的反光非常強烈,閃的我根本看不出來它到底是什麽顏‘色’,隻覺得眼前一片亮晶晶,似乎那塊石頭自己會發光一樣。

我用手‘摸’上去感受了一下,發覺它的表麵非常的光滑,光滑的程度幾乎達到了鵝卵石的標準。這是什麽石頭?我覺得它既不像石英石,也不太像粗糙的煤矸石,在我的記憶中,似乎沒有哪種石頭能和它相匹配的。

而我的手接觸的地方,溫度涼爽異常,最少要比通道內空氣的溫度低了十來度之多,一下子將我全身的燥熱之氣驅散了不少,難耐的幹渴都緩解了一些。

既然‘摸’不準這是什麽品種的石頭,那我就按原計劃砍下它一小塊,帶下去給文明鑒定鑒定吧。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兩腳分別放在兩側的角落裏,以防不小心掉進魯班剛挖的坑裏去了。

一切就緒,我揮起鐵鎬對著麵前的石頭就是狠狠的一下子,當時就砸的那裏火光一閃而過,把我嚇了一大跳。我頓時想到這玩意要是真的引起了爆炸,那可就像魯班說的,我會第一個掛了。

即使不爆炸引起明火也不是鬧著玩的事兒。怎麽辦呢,還砸不砸?我心一橫,心說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再說如果犧牲我一個,救了一隊人,尤其是張曦,那我也算是死的其所,死的有價值了,再退一步說,被炸死總強過活活渴死餓死吧。

想到這裏我不再猶豫,咬著牙一下又一下的狠砸過去,直砸的火星四濺到處飛舞,可除了砸出來幾個凹進去的小坑,連條裂縫都沒見到,還把我的虎口震的幾乎失去了知覺。

看來蠻幹是不行的,想把石頭砸下一塊來,最好的辦法是從石頭的邊緣處砸起。可是這塊石頭平平整整根本沒邊沒沿的樣子,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下手地兒了。

我借著放鬆下來喘息的片刻,仔細琢磨了下麵應該怎麽幹的問題。突然間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抬頭看了看頭頂那條剛挖出的坑道,心想上麵的那塊石頭和旁邊的這塊應該不是一起的吧?

如果它們是兩塊那就太好了,它們的接縫處就是最好的開砸點,一定會事半功倍的。我趕緊活動了一下胳膊‘腿’,準備往頭上努力了。

隻是剛才魯班挖這幾個臨時坑道的時候,大概是先挖的上麵,然後又挖的左右,最後才挖的地麵,不然如果順序反過來的話,他的腳往哪裏放呢?

我現在就遇到了這個嚴肅的問題,我站在下麵那個坑的旁邊,身子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了一條直線,怎麽都夠不著頭頂上的石頭,就是把鐵鎬伸到最高處仍然還是夠不著。

這可搞笑了,現在讓我去哪裏找來那麽多的土石把下麵的坑給填上呢?

怎麽辦?在旁邊的‘洞’壁上再開幾個下腳的坑吧,我歎了口氣,又‘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做好了這些準備工作,才奮力的站了上去,晃晃悠悠的正好能夠得著上方的石頭與旁邊的石頭之間的‘交’界處。

我沒有立刻開砸,而是一手拿著鐵鎬,另一隻手盡力夠到了那石塊的‘交’界處‘摸’了模。這一‘摸’不要緊,我的心裏立刻就涼了大半截:原來這完全就是一整塊石頭,根本不是我原先想象的那樣。

我怒從心頭起,雙手舉起鐵鎬努力又砸了十來下,結果是可以預料到的,仍然是一無所獲。

換句話說,我們費盡心力挖開的這條通道,前方和上方被這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石頭堵了個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破綻可尋。

當我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差一點哭了出來,‘胸’口像被壓住了一樣喘不過氣,整個人的思緒都不對了,意誌都好像慢慢的飄散了,最後竟然產生了一絲莫名其妙的解脫感。

我鬆開了手,任由鐵鎬掉了下去,雖然我還是睜著眼,但我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在離我越來越遠,可我一點也沒有想要拉住它們的意思,就這樣眼睜睜的進入了恍惚的境界。

這樣的狀態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歎息:“這條通道是廢了,咱們下去吧!”

這一驚非同小可,把我一下子拉回到了現實中。我一回頭才看到,文明和張曦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上來,正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