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醫館後。
蕭玦一直默默守在林阿彩身旁,醫館外,圍了十幾個大將軍府的侍衛,來看診的病患著實被這陣仗嚇了一跳。
可經由劉掌櫃的一通解釋後,沒一會兒便都放下心來。
林阿彩眼瞅著昨日裏排了號碼牌的那名中年婦人帶著女兒邁進醫館,心裏的石頭這才放下。
她先是為那婦人領來的小姑娘切了脈,又帶進空間裏做了詳細的檢查。
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
這小姑娘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可她的下身一通檢查下來,卻讓人觸目驚心。
林阿彩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婦人,又看了眼她那戴著圍帽的女兒。
婦人擔憂地小聲詢問:“女郎中,您看我這閨女她還能懷上孩子嗎?”
林阿彩皺眉。
此種情形若得不到診治,繼續惡化下去,別說孩子,恐怕保住性命都是個問題。
這話太過沉重。
無疑是當頭一棒。
想想,還是將話說得委婉一些:“隻要好好調理,把身子養好,日後有個孩子還是可以的。
不過,若依舊照此下去,那就要另說了。”
中年婦人聞言眼窩泛紅。
一下子。
撲通!跪在了林阿彩麵前。
“女郎中…求求你救救我閨女,救救我閨女吧。”
站在劉掌櫃櫃台前,正與劉掌櫃攀談的蕭玦忽然回眸,看向林阿彩這邊。
林阿彩與他對視,滿眼的無奈。
女人,無論是在哪個世界,都是弱勢的一方,如果生命裏出現了一個難以擺脫的惡魔,往往這女人的一輩子就徹底深陷下去了。
能有多少女人從深淵巨口裏爬出來?
能有多少女人爬出來後,不是滿身傷痕累累的?
她忽然心頭一緊,從座位上起身,將中年婦人攙起:“不要這樣,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盡力診治你女兒的。”
這裏不方便。
林阿彩又將婦人單獨帶進了醫館裏查看病情的裏屋。
“這裏比較隱蔽,無論說什麽外麵都是聽不到的,夫人能不能如實相告,你女兒她到底為何會這樣?”
中年婦人掩麵抽泣,一臉的悲傷難以名狀。
“女郎中有所不知,我們家乃是京都城裏的一家小商小戶。
這日子雖沒有大富大貴,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過得鬆快。
可…這樣的好日子都被三個月前李家的那個混賬二公子給打破了。
那日我跟閨女到廟裏進香,馬車剛好壞在了半路上。李二公子假模假樣地上前幫忙,卻不成想對我閨女不懷好意。
他見我閨女長得好看,便找了個借口將我支走後,就對我閨女行了那不軌之事。
事後,那李家仗著權勢根本不將此事放在眼裏。”
說到這,中年婦人竟揪著胸口的衣裳,一頓捶胸頓足。
“女郎中,你不知道我閨女差點被那裏李二公子琢磨死。
之後李府派了媒人過來,說要讓我閨女嫁過去給那禽獸當妾。
我閨女抵死不從,我跟他爹也更是沒有答應。
可耐不住這李二公子日日派人到家裏來鬧,現如今,街坊四鄰也都全知曉了此事。
後來沒得辦法,隻能為女兒找了個屠夫,匆匆將閨女嫁過去當了續弦。
可萬萬沒想到,才出虎口又入狼窩,那屠夫竟也不是個好東西,幾乎與那李二公子一樣也是個畜生。
見我閨女已不是清白之身,嫁給他後,便對我閨女不當人看,夜夜磋磨,根本不在乎她的身子到底能不能受得住。”
中年婦人,已經泣不成聲。
“沒得的辦法,我跟我家男人就隻有這麽一個閨女,實在看不得她如此境地。
於是掏空了家裏一半的家底,又花了錢苦苦哀求,才將閨女從泥潭裏解救出來。”
說到這中年婦人,滿眼的不甘跟悔恨,“都是我的錯!我那日就不該帶著閨女去進香,更不該將閨女獨自一人留在馬車裏。”
林阿彩也是當了母親的人,聽到這裏,心也一樣跟著一陣抽搐糾到了一起。
她慢慢扶起中年婦人,“夫人,你放心,你閨女的身子我一定會幫她調養好的。”
出了蕭記醫館。
往家走的路上,林阿彩沉默了一路,忽然開口看向對麵的男人,“蕭世子…你聽說過京都城的李二公子嗎?”
蕭玦皺眉思索片刻:“你是說兵部尚書府的李二公子?”
林阿彩立即追問:“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為什麽可以這麽猖狂?難道天子腳下就沒有王法就沒有人能治得了他嗎?”
林阿彩坐上馬車後,一直鬱鬱寡歡,蕭玦看得清清楚楚。
蕭玦:“莫非,今日那位帶女兒診病的中年婦人,難道他們……”
林阿彩忽然憤恨地握緊拳頭:“那人就是個禽獸!光天白日竟然想搶民女,還得逞了!
那麽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一輩子就這麽被他毀了。
還有那屠戶也不是東西,竟然嫌棄,為什麽還要將人娶過門?
…真是荒唐……”
林阿彩眼底迸射出的那股對男人失望的寒意,瞬間讓她對麵一直傾聽她的男人心頭一緊。
這種目光,他從未在對麵女人的臉上看到過。
蕭玦眸色暗沉,靠在馬車裏忽然沉默的不說話了。
他心裏一直糾結著一個問題。
阿彩她一直不肯吐口說嫁給他,一直對他這般的排斥…
難道,是因為她覺得世上的男人都不可靠,都如她今日遇到的那些人一樣,讓她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嗎?
想到這,蕭玦終於悠悠開口問了聲,“阿彩你……”
對麵的女人收起憤恨,抬眸也看向他,“怎麽了?”
“難道你之前不肯嫁給我?一直猶豫,一直拒絕我的理由,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是因為在你心裏從來都不敢真正相信,我會一直待你如初,會將你珍視一輩子對嗎?”
林阿彩的心,忽然被問得咯噔一下,她眼神忽然從男人身上收回,迷離地看向窗外。
窗外…
明明隔著一層厚厚的車簾,什麽也看不到。
她卻似乎通過那扇窗。
又看到了自己小時候被絕望填滿的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