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葛懷忠在省黨校培訓結束,從省城回來了。
江小玫笑吟吟地迎上去,說:";懷忠,你回來啦?我想......";還沒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就被葛懷忠打斷了:";你什麽都不要說,你的話我已不相信了。但是,為了雙方的兩個老人,我們還是和平共處。在法律上我們仍是夫妻。但在家裏,我們不是夫妻,隻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兩個各不相幹的男女。對,就像是共同租賃一棟房子的一對陌生的男女。你的事你怎樣做都跟我毫無關係,我的事當然也跟你毫不相幹,生活上也各自獨立。當然,這水電費由我來付,我是個男人嘛!";
江小玫十分震驚。她原先因瞞著丈夫避孕一直深感內疚,她確實做錯了,但想不到丈夫葛懷忠的氣量這麽狹小,事情都過去半年了還不肯原諒她!她真的有點想不通,這個跟她結婚四年的男人怎麽一下就翻臉無情?江小玫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但她沒讓淚水流出來。
江小玫抬起頭,說:";好吧,既然你要選擇這樣的生活,我無話可說。可是,你別後悔!";她的意思很明確,兩人同住一個屋子,你別半夜三更熬不住了來騷擾我。
葛懷忠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說:";我想我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葛懷忠當天晚上仍睡在客廳,當他的";廳長";。翌日,他去了一趟家具城,買了一張床回來。他買的不是單人床,而是一張寬大的雙人床,這張床就放在另一個朝南的臥室裏。
從此,江小玫與葛懷忠同居一室,卻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相安無事。周末,兩人去拜望雙方的父母。江小玫也不想讓父母知道他們夫妻不睦,以免老人替她擔心。在雙方兩老的麵前,他們笑語連連,吃飯時還相互夾菜,像煞一對恩愛的夫妻。可一回到家,兩人把房門一關,鑽到各自的小天地裏,上網的上網,看電視的看電視。
葛懷忠回來不久就升了官,當了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幾乎天天都有應酬。江小玫中午有工作餐,她出去采訪,也可蹭頓飯吃。到傍晚下班回家,江小玫有興趣就自己做頓飯吃,不高興就下館子。
這天,江小玫很晚才回家,一開門就見門口的鞋架上放了一雙女鞋。她眉頭一皺,葛懷忠帶女人回來了?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她走進客廳,就聽到葛懷忠的房間裏傳來陣陣重重的喘息與低吼聲,像是兩隻野獸在搏鬥。緊接著,裏麵響起一聲聲要死要活的尖叫。江小玫怒火中燒,抓起一隻茶杯,重重地砸在葛懷忠臥室的門上。這巨大的聲響把裏麵的兩個男女都嚇了一跳,那尖叫聲也戛然而止。
不一會兒,葛懷忠穿著內衣拉開房門,衝江小玫吼著:";你瘋了?我們不早就說過互不幹涉各自的生活嗎?你攪了我的好事!";
江小玫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葛懷忠怒目圓睜地說:";互不幹涉各自的生活,那是正常的生活。可你幹了些什麽?你還是個黨員幹部嗎?居然領著女人回家過夜!你讓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馬上滾出去,不然我就報警!";
葛懷忠聽江小玫要報警,立時慌了。他幹的當然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而且他的頭上還有一頂烏紗帽。江小玫真要報了警,他的新聞明天就會傳遍江南市的大街小巷,而他的政治生涯也玩完了。他馬上又換了一副臉,嘟噥著說:";幹嗎這麽認真?我這隻不過是為了生理需要。你別當真,我馬上叫她走。";
屋裏的女人早嚇得六神無主,又聽說江小玫要報警,她慌了,抖抖嗦嗦地穿上衣服。還沒等葛懷忠讓她走,就";哧溜";一聲,像老鼠一樣鑽出房門。她朝江小玫說了聲";對不起";,連鞋子也不敢穿,拎著鞋逃出了門外。
這女人逃得快,但江小玫嘴裏吐出的婊子兩個字像兩顆子彈狠狠地擊中了她的背。門洞開著,隻見這女人踉蹌了一下,她留在樓梯上的腳步聲像是一串雜亂的鼓點。
江小玫鐵青著臉警告葛懷忠:";沒想到你變得這般無恥,把女人帶到家裏來了?我告訴你,你別亂來,今天我就饒你一回。下次再讓我碰到,你自己想想自己的下場吧!";
許建國寫下了保證書後,一大早就下班回家了,還主動下廚房。他以前是從不下廚房的,連碗都不洗一隻。他這麽表現往好的方麵說他是想贖罪;往不好的方麵說他是心虛,想蒙混過關,給妻子一個他已改好了的錯覺。張嫻嫻一想到丈夫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心裏就堵得慌。
那天,張嫻嫻實在忍不住了,她問丈夫:";那個女人比我漂亮嗎?";
許建國老實地說:";她沒你漂亮。";
張嫻嫻板著的臉有點鬆動了,又問:";我賢惠不賢惠?對你好不好?對這個家貢獻大不大?";
許建國直點頭,說:";你沒說的,既賢惠又漂亮,既溫柔又能幹。你是女人中的好女人,你對我也很好。對這個家全心全意,傾注了你的全部心血與精力。";許建國為了討好妻子,盡挑好話說。事實上張嫻嫻確實是個賢妻良母。
張嫻嫻的淚嘩地流了下來,她的淚眼盯住丈夫,一字一頓地問:";既然我這麽好,那你為什麽還要背叛我?";
許建國張口結舌。他自知理虧,說不出話來。
張嫻嫻又問:";我饒了你後,你有沒有再跟那個女人來往?";
許建國忙說:";沒有。你這麽寬宏大量,我要再做對不起你的事,我還是個人嗎?";
";好,說話算話!知錯改過,既往不咎!";許蓉突然出現在父母麵前,把他們嚇了一大跳。許建國看到女兒手裏還拿著一隻小收錄機,臉頓時變了,問:";蓉蓉,你這是幹什麽?";
許蓉說:";我是怕你反悔,才把你們說的話錄了下來。";
許建國惱怒地說:";胡鬧,大人的事你小孩瞎摻和什麽?快把磁帶交給我!";
許蓉說:";我怎麽是瞎摻和?我今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我見媽媽時常偷偷地流淚,問她她又不肯說。今天我才知道你原來在外麵有了女人,你有了女人就影響到家庭了,怎麽不關我的事?";她嘴巴挺利索,說得也挺在理。
許建國無話可說。他伸出手要磁帶,許蓉不給。許建國就對妻子說:";嫻嫻,你看你的女兒像話嗎?她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還把我當老子嗎?這都是平時你把她給慣的!";
張嫻嫻對女兒說:";蓉蓉,把磁帶拿出來給爸爸。他真變心不改的話,你就是用鏈條鎖也鎖不住的,一盤錄音帶有什麽用?";
蓉蓉撅著嘴巴,從收錄機裏拿出磁帶交給了爸爸。許建國又把它放回收錄機,把錄在上麵的東西全清除了,又瞪了女兒一眼。
這天晚上,許建國又找了個借口出去了,他與丁蓮珍到星島咖啡廳去喝咖啡。一個服務生不小心把咖啡潑在丁蓮珍剛買的一條裙子上,丁蓮珍當場跟服務生吵了起來。
服務生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這位先生的腳不放在桌子外麵,我不踩他的腳是不會把咖啡潑出來的!";
許建國說:";你弄髒了我女朋友的裙子,你還有理了?我找你們經理!";
";出什麽事了?";一個穿著一身棕紅色製服的高個子走了過來。
許建國一見這人,吃了一驚。他做夢也沒想到前台經理是他的小舅子張國勝。他不是在一家外資企業工作嗎,什麽時候跳槽到這兒的?他突然想起張國勝妻子有個表哥開了一個咖啡店,張國勝一直嚷嚷著要跳槽。原來這星島咖啡店就是他妻子的表哥開的,自己竟像隻無頭蒼蠅一樣瞎撞撞到這裏來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張國勝看到了許建國也是一驚:";怎麽是你?";
丁蓮珍見這個經理認識許建國,立即扯著張國勝訴說她的";冤情";,許建國一把把她拉開了。
張國勝嘿嘿冷笑,說:";好哇,姐夫,上次我跟我姐放了你一馬,你不吸取教訓,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在屋裏偷偷摸摸不算,如今竟在公開場合亮相了!";
丁蓮珍這才明白許建國為什麽要攔著她了,原來這個經理是他的小舅子。許建國怕他,她卻不怕他。她衝張國勝說:";你管得太寬了吧,我們來這裏就是星島的顧客。顧客就是上帝,你們服務員弄髒了我的裙子,我就是要讓他賠!";
張國勝說:";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女人,你還要賠?賠你個鳥!我替我姐教訓教訓你這個勾引人家老公的****!";說著,他順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杯咖啡,潑在丁蓮珍的臉上。咖啡店裏的許多客人都往這邊看過來,有的還站起身來,一個個脖子伸得像鴨脖子似的。
丁蓮珍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還當眾受到這樣的羞辱?她立即掏出手機要撥打110報警。許建國害怕把事情搞大,越發不可收拾,拉起丁蓮珍就走。
張國勝在後麵喊:";快打110呀,怎麽不打了?許建國,你給我小心點!";他連姐夫都不叫了。
深夜,許建國回到家。推開門一看,屋裏坐滿了人。他馬上堆出笑容:";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他父母板著臉,沒有理他。許建國討了個沒趣,又衝嶽父母說:";爸,媽,你們什麽時候來的?";說著掏出煙來敬煙。
張嫻嫻的眼睛像水蜜桃,她看都不看丈夫一眼,拎著熱水瓶為兩對老人的茶杯裏續水。許蓉做完作業,咬著嘴唇靠在她臥室的門框上,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爸爸。
屋內的空氣十分沉悶,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許建國掃視了屋內的幾張鐵板似的麵孔,他一咬牙,開口說:";好,今天趁著雙方老人都在場,我把話挑明了吧。我要跟嫻嫻離婚!這房子、存款我統統不要,蓉蓉肯跟我就跟著我,不願意跟我就跟她媽媽,我付撫養費!";
張嫻嫻";哇--";的一聲哭了,說:";你終於說出來了,今天總算說一句真話了!";
張嫻嫻父親喝道:";嫻嫻,別哭!";他轉過頭問許建國:";建國,我問你:當初是誰三天兩頭地往我家裏跑?是你追求我家嫻嫻的吧?你在部隊時,又是誰把蓉蓉拉扯大的?如今,嫻嫻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跟她離婚?";
許建國麵對老人的逼問,深知畢竟理虧的是他,他說:";爸,我對不起你們,我也對不起嫻嫻。嫻嫻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我!";
許建國父親拍著桌子說:";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你還說這種混賬話?";
許建國說:";我已無路可走了,隻有跟嫻嫻離婚。";許建國說的是實話,丁蓮珍早讓他與妻子張嫻嫻離婚,跟她結婚。許建國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張嫻嫻是個不錯的老婆,她隻是不解風情。女兒蓉蓉也乖巧懂事,討人喜歡。這麽一個溫馨的家,要讓他丟掉,他真舍不得。他就一直敷衍著丁蓮珍,可前兩天丁蓮珍又逼著他跟張嫻嫻離婚,還跟他賭氣。今晚他是為了哄丁蓮珍開心,才出來喝咖啡的,哪知碰到了小舅子張國勝。丁蓮珍被許建國拖出星島咖啡店後,火冒三丈,她要他回去馬上跟張嫻嫻攤牌,離婚!丁蓮珍不是盞省油的燈,她跟張嫻嫻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她是個劈哩啪啦幹脆爽氣的人,也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最後她警告許建國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這次你一定要跟張嫻嫻離婚!你要不離婚,我就撞死在你的門上!";許建國現在是濕手沾了幹麵粉,他是甩不掉丁蓮珍了!
張嫻嫻說:";我不離婚,我堅決不離婚。我決不能輸給那個狐狸精!";
許蓉也說:";爸,你要跟媽離婚,我就永遠不認你這個爸!";
許建國母親說:";建國呀,你不要鬼迷心竅了。現在收心還來得及,快給嫻嫻賠個不是!";
許建國頭大如鬥。他一個人怎麽鬥得過這一屋子的人?許建國這時如果答應了不跟張嫻嫻離婚,那他在丁蓮珍麵前怎麽交代?可他要是不答應母親的話,看這陣勢,他今晚休想過得去!他想先答應母親,熬過了今晚再說。他就對妻子說:";嫻嫻,是我不好。我收回剛才的話,對不起!";
雙方老人見許建國終於承認了錯,心裏的石頭才落了地。但臨走時仍板著麵孔教訓他:";別有飯作粥吃,好好跟嫻嫻過日子!";隨後都各自回了家。
等雙方老人一走,許建國的臉立即拉長了。他走到臥室抱起一床被子,要到客廳去當廳長。
張嫻嫻沒攔他,說:";你剛從狐狸精那裏回來,我還不讓你睡呢,休想髒了我的床!不過,你想離婚,那是休想!我是不會讓那狐狸精得逞的!";
許蓉從她的房間裏跑出來,對母親說:";媽,我陪你睡!";她看著在客廳裏鋪被子的父親,說:";一個大男人,說話不算數。你白天剛表過態,晚上就跟那狐狸精去幽會,要不是娘舅告訴我們,我和媽真要被你騙下去呢。你還是個轉業幹部呢,真是腐化墮落!";
許建國說:";你反了,我揍你!";
許蓉說:";你揍我,我讓媽媽明天到你的單位去鬧,看你再敢跟那個野女人來往!";
許建國聽後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哀,女兒的性格太像他了!他往沙發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上頭,說:";別吵,我要睡覺了!";
許建國與張嫻嫻打起了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