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太清台。
沈長歌挽了個劍花,向對麵夏氏弟子行了一禮:“承讓。”聽著台下此起彼伏的驚歎聲,那夏氏弟子耳根泛紅,回了一禮,躍下擂台。他也是個人仙巔峰的精銳弟子,沒想到都沒在沈長歌劍下走過一百招,而且同是用劍,他比下麵的人更直觀的感覺到差距。不隻是修為上的,更多是劍術上的。
“長歌的蜀山劍法如此純熟,較之長空更顯淩厲,不愧是沈掌門親自教導多年的弟子。”夏平崖笑著對沈岩道。沈岩淡淡一笑,看著義子的目光頗為欣慰:“劍如其人,長空敦厚,長歌銳氣,故此教法不同。不過長歌年近二十五便突破了蜀山劍法第四重,確是百年第一人。”
夏平崖哈哈一笑,拍了拍手:“看來沈掌門是要自己教導出一個‘劍聖’來了。”沈岩苦笑一聲:“所謂‘劍聖’不過虛名,不過縱然長歌天賦異稟,比起當年的上官,還是差了些。龍泉劍法與蜀山劍法不同,一至繁一至簡,就如夏氏劍法借天地之力而浪山劍派劍法分離一般,無法比較孰強孰弱。若說是蜀山上,那長歌確實擔得起‘劍聖’二字。”
“沈老前輩對自己的弟子慣常苛刻,若這樣講,當年上官霖也不過將龍泉劍法使得爐火純青,前輩照樣稱他‘劍聖’,到了自家人身上就要求諸多,可見對長歌兄弟給予厚望。”鍾離明月接話道,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落在了君落身上:“可惜了,當年上官莊主還說君劍主最有可能將龍泉劍法大成,不想君劍主自師父死後便封了劍,龍泉這千年盛名的神兵也久不見其光,實在可惜。”
君落呷了口茶,淡淡一笑,並未說話。台上沈長歌已經三勝,夏平崖給夏菡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頷首,卻被浪山派一個弟子搶了先,便隻好等到下一輪。君落看著台上的白衣男子運劍如龍,氣勢如虹,微微點頭。
上官霖雖說隻修龍泉劍法,但劍法相通,他也將其他劍法的優點漏洞謹記於心。正如沈岩所說,蜀山劍法和龍泉劍法一簡一繁,前者追求質樸無華,以不變應萬變;後者則注重出奇製勝,龍泉劍法一共九式,每一式又有九個變招,共八十一種套路,當年的上官霖吃透了七十二種,而如今的君落也才吃透六十三種,可見其中複雜;但上官霖雖然隻吃透七十二種,卻能在仙門鬥法上打遍仙門同輩無人可敵,可見這龍泉劍法複雜是複雜,霸道也是真的霸道。
而如今君落眼裏,沈長歌的一招一式都好似被放慢,無比清晰,若是有人湊得近,定會看見她眼底閃爍的瑩瑩藍光。她這會百家仙法的本事,可不就是坐看鬥法多年來的?
“承讓。”白衣男子一拱手,臉上笑意淡淡,卻是掩不住的年少輕狂。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那品茶的紅衣女子身上,恰好那人抬頭,目光相接又一瞬分離,君落摁住了身邊想上台的阿綠,向夏氏那邊揚了揚下巴:“不急,等夏菡試過再上。這人頗強,本來蜀山劍法和龍泉劍法就有些相互克製,就算阿紅和他打也隻有四成贏得幾率。我們再看一輪,這次你們看得仔細些。”
“是劍主。”阿綠應了一聲。一旁阿青撇了撇嘴,和兄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是一般的無奈:上山時還說人家是草包,現在比誰看的都認真,女人啊,果然善變。
見夏菡上台,沈長歌微微愣了一下,就見那青衣謫仙微微行禮,唇角含著一抹溫柔笑意:“夏菡不才,曾於鬥法上三戰白師兄三敗,今日再向沈師弟討教蜀山劍法,望師弟莫要手下留情。”
沈長歌尷尬一笑,他確是刻意留手,畢竟要給人家留些麵子,可是夏菡這麽半真半假一說,剛剛上來的兩個仙門掌門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也不知道這青蓮仙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是真溫柔善解人意還是假......他暗暗腹誹著,擺開了架勢:“夏姑娘請。”
夏菡不與他繼續客套,迎麵一劍刺來,劍氣所過帶起淡淡冰霜,正是迷夢四式——凝冰!沈長歌收斂了玩心,認真與她來往,隻見劍影紛紛,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
見沈長歌見招拆招,夏菡勾唇諷刺一笑,將劍一鬆,手捏蘭印,數道青影在她身後浮現,一時那一片空氣都結成了冰霜;青衣女子雙手向前一推,數十道青光直衝沈長歌而去!
“寒刀霜凜!”
紅衣女子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連夏平崖都微微吃驚,而其他人縱然不知迷夢劍法的竅門,也看得出夏菡這一擊頗有分量——她能將這一片空氣都凝為冰霜,可見實力又上一層樓,恐怕是踏入地仙境中階了!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看見沈長歌不退反進,又是一聲驚呼:隻見那白衣男子也將手一鬆,長劍如虹,劍影若扇展,形成一道屏障,硬生生扛下了夏菡的寒刀,然後手腕一翻,長劍在握,樸實無華的劈下一劍——
彭!君落右手一揮,一道銀藍光芒護在桌前,抵消了氣浪,這才沒有像其他沒反應過來的人一般狼狽;可饒是如此,阿青阿綠還是一頭冷汗——地仙境的碰撞給他們的威壓還是不可忽略。
“這二人倒是旗鼓相當。”三百輕聲道,剛剛她一瞬抓緊了自己的杯子,杯子卻險些碎在自己手裏,可見剛剛那一下碰撞有多強。她身旁的無風微微頷首:“夏氏雙傑的名號並非虛稱,這一招變式,若換成我,隻堪堪能逃開,莫說反擊了。”他身形迅捷有如飛鷹,三百和無庸自然是知道的,聽無風如此說,二人對剛剛夏菡那一招又暗暗多了幾分估量。
青光白芒漸弱,沈長歌一步未退,雙腳卻在擂台上深深踩出兩個腳印;夏菡急退兩步,麵色微紅,看著沈長歌的目光無比認真。但見那青衣女子手一招,青華劍飛到麵前,青光瑩瑩,映著她如畫顏容,更如九天仙子下凡;看清了夏菡結印的手勢,無庸眸光一亮,隻聽那女子一字一頓,天空猛然炸開一聲響雷——
“迷夢五式,落雷!”
陰雲滾滾,雷聲隆隆,自頭頂而來的危險讓沈長歌的手中的白虹劍興奮地微微顫抖,他知道這種劍式威力是按照使用者修為而增加的,換言之夏菡雖然用的出來,但威力還不及夏充當年打傷無庸那一下;然而沈長歌不過初階地仙,夏菡這一下肯定不能硬接——畢竟,這可是實打實的天雷啊!
落雷這一式,以夏菡現在的初階地仙的修為其實是根本支撐不了的,但她也是突如其來想嚐試一下,為使出這一招,她用盡了力氣,俏臉褪近血色,結印的手微微發抖;沈長歌可能看不見,但在座的總有看得清的。夏平崖微微皺眉,伸出的手卻又緩緩放下,就在他猶豫是否打斷夏菡時就聽身旁響起一個聲音:“夏菡是否勉強?”
夏平崖回過頭去,正對上君落嚴肅的目光,他立刻回過神來,那台上的可是他親女兒,他怎麽能任她胡鬧?落雷的反噬可並非兒戲。
見夏平崖心痛地點頭,君落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扶在腰上的手一揚,一道紅芒纏上了夏菡的腰;那紅衣女子輕盈一躍,掌心一團銀藍光芒打在青華劍上,夏菡被她打了個猝不及防,輕咳一聲,點點鮮血落在衣襟上,整個人軟了下去。一手接住那青衣女子,君落捏了個法訣,並指如劍向天空灰雲一指,隻見銀藍仙光自雲間透出,彭地一聲,炸裂了那灰雲——
“君劍主?”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沈長歌還沒反應過來,君落已經抱著夏菡落在了擂台上。她向沈長歌歉疚一笑:“你二人都不惜拚命,可我們哪能看你們拚命?此場便算平手吧?”
白長空看向師父,見沈岩點頭,高聲宣布:“蜀山沈長歌對夏氏夏菡,平局。”
夏菡從短暫昏迷中醒來,正對上君落略顯責備的目光,虛弱的笑笑:“我本想試一試,沒想到還是不行。”
“你就算真的成功,落雷的反噬你也承受不住;他又在擂台打了許久,如何扛得住落雷?我若不打斷,你二人都要落個半死不活。”君落扶著她下了擂台,輕聲嗬斥道。沈長歌也聽到了,往二人身邊湊了湊,嘻嘻一笑:“多謝君姑娘出手相救。”
紅衣女子笑笑:“沈師弟客氣,我不出手旁人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若是旁人出手,我定是要罵他們攪亂鬥法的。”沈長歌見她笑如玫瑰般明豔,美的讓人心顫,話也有些口不擇言:“君姑娘生得這麽好看,我倒是都覺得是自己莽撞的錯,一點都不想責備姑娘。”
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君落心中無奈,那無奈的神情恰好被夏菡收在眼底,不禁低低一笑,反而又咳了兩聲,君落拍了拍她後背:“報應了吧?”有些笑不能隨便撿。這句沒說出來,夏菡卻看出來了。白長空顯然也知道這師弟是什麽德行,連忙以‘夏菡需要休息’為由拉走了沈長歌
席間,白衣男子看著躍上擂台的韓榮,放下手中茶盞站了起來:“韓掌門,我來會會你。”
無庸一腳踏下,步步金蓮,在眾人驚愕、不屑和好奇的目光中站上了擂台。韓榮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哼一聲:“看來無庸公子用的是奇兵而非劍?”
“是。”白衣男子輕扯嘴角,手中折扇唰地一下張開,身後,一柄屏風大小的扇子浮在空中,其上山河花鳥魚蟲俱全,精致典雅,栩栩如生——
“生死台無庸,攜法器眾生扇,請韓掌門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