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站在臨海城城樓上,看著泉州方向的路。

他知道,泉州雖然守備力量最強,但其實也是最弱的地方,因為那些人不會真正去在乎自己究竟是哪國人,他們地眼裏就隻有權力,像臨海這種地方之所以能夠堅持下去,是因為軍民一心,全民愛國。

有地人的心,早就腐爛透了,甚至還不如一個拿著鋤頭、溫飽都成問題地老農。

是啊,正如二爺爺所說,表麵上風平浪靜地天下,背後地水深著呢,一場暴風雨很有可能就會卷走現在美好的一切。

縱觀戰局,原先的閔州是泉州叛變,其餘各城被鹽幫和東洋武者深入,幾乎完全暴露在視野下,而如今,原先靠海的臨海城本應傳出第一個被奪的消息,緊接著,東洋人以此為據,不斷地輸送軍隊。現在,因為臨海的變動,東洋人沒了據點,隻能靠泉州來輸送軍隊。

可是,海上速度怎麽能抵得上陸地奔跑的速度,泉州東洋人馬未至,無法先行攻城。這才給了唐軍籌謀的機會,原本暴露的視野又消失了,或者說大部分消失了。而直插甘城的這一手極為漂亮,這是迂回,也是斷源。

不僅被割斷的縣城,東洋人無法踏足,裏麵的敵人隻能是甕中之鱉。外圍的海岸隻留下了泉州,麵積有限,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東洋人的入口隻能是泉州,別無他法。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已經知道了關鍵信息,下一步究竟該怎麽做呢?

風羽站在那兒,眼神中充滿了思考:無論敵人的詭計是否被破壞,但以各城現有的人手來看,依舊是有些不足,東洋地方再小,派出軍隊來攻,也不是閔州這點人數就夠了的,援軍都來信,三日有餘,難道力求拚殺嗎?

如果是二爺爺在,他會怎麽選擇?

風羽遠眺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什麽一勞永逸的辦法。

“殿下,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我不餓,沒胃口。”

“殿下,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書上也寫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您沒必要苦了自己啊,您要是身體垮了,對前線士兵來說,肯定會影響軍心的。”

風羽睜開眼睛看了旁邊說話的士兵一眼,微微一笑,“你說得對,走吧,下城樓,你陪我吃一頓飯。”

那士兵腦袋都快低到腰了,“屬下不敢。”

風羽走下樓去,風聲中還夾著他清脆的聲音,“本王叫你吃的,有何不敢,想好了,到底是不敢吃飯,還是不敢違背本王的話。”

磨蹭了許久,樓下坐在凳子上夾著桌子上菜的風羽才看見那小兵慢吞吞地走了下來,低著腰,像是背上壓著一座山似的。

風羽淡然一笑,還是一口一口吃著飯菜,“怎麽,本王這麽可怕的嗎?”

“不不不,殿下您對下屬都是很好的。”

“那就乖乖坐過來,不要浪費時間,現在是戰時,每一秒都很寶貴。”

那小兵顫顫巍巍地坐上了桌,小心翼翼地吃起了飯,但筷子也就限於自己麵前碗裏的米飯罷了。

風羽看著旁邊守樓的幾個哨兵,也招呼了一下,“你們一起來吃吧。”

幾人默默看了一眼,剛才發生的事也都看在眼裏,沒好拒絕,都坐了過來,剛好湊齊了一桌子。

“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吃人。”

“殿下,按級別,我們哪有資格和您坐在一張桌子上啊?”

“以後,如果沒有別人在,隻有咱們將士們,就少給我們來這些臭規矩,聽清楚了沒?”

“是,殿下。”

風羽看著跟著他一起先坐過來的那個人,微笑著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叫你陪我一起吃飯嗎?”

那人惶恐,“殿下,屬下不知。”

“你剛才給了我啟示,你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倒是給了我一條新思路。”

“殿下,您是想到辦法了?”

“辦法談不上,不過我覺得倒是可以試一試。你們說,這東洋人的糧草在哪兒?”

“船上?”

“不,海上船隻運輸軍隊和糧草,一般糧草都不可能先行的,因為很難及時調派人手保護,而且過於集中,一般被集火,就難以脫身。老王爺告訴過我,要學會舉一反三,我指的是,這個糧草先行,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泉州。”

“殿下,您想要毀了泉州嗎?”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沒必要一直盯著大軍,偶爾把眼光轉向糧草上不是也行嗎?”

幾人麵麵相覷,表示不太懂。

“你們幾個附耳過來。”

一桌子人,飯菜還沒吃幾口,開始了小聲悄悄話的茶話會了。

另一邊的甘城,封平和成無憂,還有後麵內地的一些武功高強的將領們都聚在了城樓上,遠眺著遠處的泉州城。

“幾位有何高見?雖然甘城保住了,但隻是一時的,東洋人必然會第一時間殺向我們,我覺得想要以現有的兵力去對抗,實在難以回天。”

“唉,的確,我們兵力分散,如今在力保大範圍不失的情況下,想要守住甘城,難哪。”

“幾位將軍,我成無憂也知道難,可我們總不能將甘城拱手讓人啊,這可是東洋人打開內陸大門的關鍵,無論如何都不能丟!”

“問題是,我們聚在這兒就是不想丟,大家總得想個辦法啊,不能光等著他們來打啊?”

封平想了半天也沒什麽好主意,憤怒地砸了一下城牆。

“實在不行,就跟他們拚了!”

成無憂扶著腦袋看著他,“你又來了,殿下怎麽教育你的,你一點都記不住是什麽情況!”

就在眾人焦急的時刻,一道嘹亮的聲音傳來,隻見一個士兵手上拿著一封信快步跑了過來。

“報~!懷王殿下從臨海派人傳來一封信。”

“快,拿給我看看!”封平和成無憂迫不及待地就要拆開信。

“懷王殿下來信了?”

“我還沒見過殿下呢。”

“雖然沒見上麵,但就從封平的口中,我倒是挺佩服殿下的,能夠不受皇命,大膽行事,很有魄力啊,很像老王爺當年啊!”

“封平,快念啊,我們還等著聽聽看殿下有什麽好主意呢!”

封平打開信紙,幾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趙謙投敵,泉州必失,敵快攻甘城,甘城危矣。泉州放行在即,城內舉事無力,莫要寄予期望。然敵眾我寡,不可拿全軍將士性命玩笑。今吾有一計,供各位將軍商議。

泉州往甘城,必遇村莊,可召集人手伏擊敵軍,以消耗戰為關鍵,破壞地形和道路,不可戀戰。城內無須防守,如若擋不住,放敵而往,退守夷陵及附近,保存有生力量,兵力分散在各村莊之中。

切記,必要的放棄是為了更好地歸來。”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商量了半天就是為了守住甘城,殿下這直接叫我們當逃兵!”

“殿下不會是因為沒打過幾場仗,心生愜意了吧。”

“本來就難打,還一個兵都不留,那甘城和空城有什麽區別,難道東洋人還能信這是空城計不成!”

“閉嘴!”

“戰場上打的就是士氣,要有凝聚力,將軍都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成無憂看著他們,“喂,這不是還有一行字嘛,看完再說。”

封平翻過信紙,隻見另一麵上寫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進。(致敬遊擊戰術)

“這到底是什麽戰術安排,從未聽聞過!”

“不過,這十六個字看上去還是比較有深意的,或許可以試試。”

“試試吧,盡早安排,比站這兒等死強,能多耗死他們一點也就是一點。”

封平不耐煩地喊道:“你們能不能有點信心,殿下什麽人,我親眼見過,我清楚的很,他能單槍匹馬上陣,就決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這肯定是一種能贏的戰術,你們現在好端端地站在這兒,難道不是殿下的戰術起作用了嗎?”

“行,是我們魯莽了,都聽殿下的,回頭勝了我一定親自去向殿下磕頭賠罪,行了吧,快快快,調人手去,離村子還遠著呢,別等敵人到了,我們還沒到。”

“大家走吧,早做安排。”

“一定要牢牢記住這十六個字,不要一股腦地往上衝,服從指揮!”

“知道了。”

雖然有的人心裏確實感覺這個戰術很是令人不服氣,但唐軍的觀念就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骨子裏的信仰還是支撐著他們這麽去做了。

無論成敗,唐軍的團結還是擺在那兒的。

風羽打開臨海城門,騎著馬,身後跟著幾個同樣騎馬的士兵,不過都穿著便裝,與百姓無異,正打算出城。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動作敏捷,警惕性強。

“出發,去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