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起身來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浩浩綿綿,“殿下覺得,這岷山萬重如何?”

“天下一絕,百家傳承。”

“這裏的藏身之處甚多,有些至今都鮮有人跡,殿下來這岷山想必也是想要尋一處地方吧。”

風羽已經沒那麽驚訝了,表麵上是來拜訪,實則暗藏心思,確如安素所言。此人算是把自己看透了,不,還沒見麵就已經透了。

“穀主有何推薦?”

“鬼冥穀位於岷山東側,往西參差千百家,有些人禍害一方,恃強淩弱,在這即將紊亂地時代隻會走向消極地一麵,他們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風羽聽出了其中地深意,這是合作,亦或是指點迷津。

“穀主想讓我取而代之?”

“僅憑你們四人有些難度,但這是一條好路,先有立足之地,他們地縫隙之間尚可再行擴張,這便是殿下地開端了。”

“慢慢蠶食,用時間去瓦解,然後吞下。”

“正是此意。”

“時間不等人啊,如此恐怕難成大事。”

安素轉過身來,“哦?殿下想要速成?要知欲速則不達,小不忍則亂大謀。”

“開端已起,迎風布陣,君子劍,或許可以換種直接的方式。”

安素微微一笑,滿是溫柔,沒有勸阻,也沒有推波助瀾。

“安某在此先預祝殿下一切順利,至於後事安置,鬼冥穀願意出力,一切可由南兒把持。”

風羽深深地看了安素一眼,這個人算是目前來說,他見過的人最具書生意氣卻又是最難看透的一人,如果他早先與京城合謀,自己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今日多謝安穀主的指點,晚輩不虛此行。”

安素也不知是察覺到了什麽,看了一眼外邊兒,“哈哈哈,殿下且慢行,前程自有無限大好!”

“穀主正在待客,您不能進去!”

風羽剛準備說話,大門外有人闖了進來,隻是敲了敲門沒等安素答應便大踏步來了。

“穀主,沒能攔住他們,對不起。”

“無妨,退下吧,這裏我來說話就行。”

來人正是那崔健的老子,崔勝,長的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惡棍流氓相,偏偏不久前得到了最末位長老的位置。

“崔勝長老,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穀主,我兒子崔健在山穀門口被人打了,傷得不輕,想要請穀主為我兒主持公道!”

安素走回堂前中央的位置,仔細看了看那臉部不成人形的崔健,嘖嘖說了半天,還繞了一圈看。

“還真是崔健侄兒,這是何人所傷?”

“是肖全他們,他們都參與了!”那疼痛著的崔健一聽有人要給自己撐腰,頓時大吼大叫起來,毫無教養。

風羽覺得有些好笑,站到了他麵前,還特意湊近了點,“崔兄,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明明是我打了你啊,你看你頭上這麽大一個鼓包,還是我用石頭砸的呢,怎麽就忘了呢?我記得我也沒砸多重啊,不應該腦子砸壞了啊!”

崔勝一聽,手指著風羽的鼻子就要開口破罵!

“我很討厭有人用手指著我,老李!”

李必安聞聲,一個瞬身便來到了公子身前,用力握住了崔勝的手腕,疼得他冷汗都快下來了。

也是,他不過剛剛達到通脈境而已,在外麵是一方霸主了,但在這江湖大門派裏,也隻是末位長老而已,更別說半步入道境的李必安了。

“你是何人?敢在我鬼冥穀當眾行凶!穀主!”

“喲,這會兒想到穀主了?怎麽,剛剛進來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副求救的模樣?”

“小子,你休要猖狂,今日你休想活著離開鬼冥穀!請穀主幫我降住此賊!”

安素拉了拉李必安的手臂,示意他放開,李必安死死地盯了崔勝一眼,還是放手了,這個家夥,這點實力還成不了氣候。

“崔勝長老,此人是我鬼冥穀的貴客,我邀請他來的,你兒子的事情,南兒已經跟我說過了,我覺得你是不是該了解一下事實再來要個公正呢?”

崔勝哪裏管的了這些,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什麽!我兒子被打了,打人的人完好無損的在這兒,我怎麽能咽下這口氣!穀主,你要是不管,就請不要插手,我會收拾他的!不勞您動手了!”

被安逸南拉到一旁的風羽樂出了聲兒,“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父子倆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的跋扈火爆啊。”

“他們倆這脾氣,要是沒那太上長老爺爺撐腰,哪裏能待的下去。這一次選長老,本來肖全的師傅是很有希望的,偏偏這崔勝使詐贏了他,估計借由崔健罵人的事,火藥桶炸了。”

“難怪出手不算輕,估計算報仇了。”

“唉,架不住太上長老說話了,使詐僥幸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就這麽去了。”

“你們這太上長老權力這麽大的嗎?”

“也不是,穀主最大,可是我爹他,老好人一個,總是微笑對人,又不嚴厲,就會當和事佬,不夠強硬哪裏能當的好門派之主,就連另外兩個太上長老也都放棄了,這才這樣的。要是我爹能硬氣一下,有那兩個太上長老相助,哪裏能讓他們爺仨這麽猖狂!”

“要是你一個時辰前這麽說,我或許就信了,現在嘛,你爹可能算盤更大啊!”

安逸南也是想到了剛才的對話,怎麽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家父親說出來的話。

“唉,要是能讓我娘和外公他們知道就好了,也不至於二十多年不受待見了。”

“我見到了你外婆和姑姑,難怪隻來了兩位女眷,不過,你爹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吧,能抱有改天換地理想的,怎麽都不會是你說的那種人。”

旁邊還在和安素爭執的崔勝,不對,是單方麵爭執,安素一直在做和事佬,勸和不勸打。

崔勝見到安逸南和風羽還在聊天兒,哪裏還能忍得住,要不是看見李必安那暴戾的眼神和可怕的修為,早衝上來了,穀主,穀主算個屁啊!

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一口,“好,既然穀主這麽說了,那我就帶犬子先走了,你們繼續聊,不打擾了。”

說完,沒等安素說話,就帶著兒子氣衝衝地走了。

“他不會就這麽算了的,公子,要不要我去結果了他!”

風羽白了他一眼,“不用了,在人家地盤兒,別給人家惹麻煩。”

“安穀主,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古人雲,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穀主有此鴻鵠之誌,怎麽會不清掃自家一畝三分地呢?”

安素背手在後,笑了一笑,又低下了頭,臉色有些無奈和自嘲。

“何曾不想?奈何沒有這般修為啊,江湖實力為尊,我哪兒有地位說話呢?”

“可是能上天機榜的,穀主不會是普通人士,十年不進半步,有些令人尋味啊。”

“或許這就是我的武道吧,總該讓我經曆一些才能走的更遠,今日就不多聊了,我回房歇息片刻,膳食將至,先讓南兒帶你去走走吧。”

“那就不打擾了。”

來到外麵的風羽伸了個懶腰,“跟你爹說話真傷腦筋啊,累!”

安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羨慕,“你就偷著樂吧,我活了二十七年都沒見我爹這樣過,我想要這樣都要不到呢,有時候我也真的挺生氣的。”

成一這時終於開口說話了,“他修的乃是儒道。”

“儒道,不該是刀意嗎?”

“並非,隻能說他隨便領悟的墨風刀法便已是上品,可見他的道會更高更強!武者都會從意練起,劍意到劍勢,再到劍心,此人便是天下難得的修心之人。”

風羽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安穀主是在儒生的修養中穩固儒心,想要成就儒之大道,修為停滯隻是他在養心?”

“不錯,隻有這一種解釋比較名正言順。”

“能夠靜下心來十幾年養心,不為所動,正常人怕是想都不會去想吧。”

“隻能說,此人悟性極高,且天生儒士,心境已至聖人境界,常人不會理解的,等他道心圓滿之際,不知該是何等風華絕代,怕是天下第一的儒聖了!”

安逸南聽的啞口無言,但又覺得,對,就是這樣,我爹就是這樣的舉世之才!他的內心湧現出一種自豪感,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驕傲!

“你們說,我該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娘她們?她們守了這麽多年,也該知道的啊。”

風羽邊走便想著,不過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最懂不過枕邊人,你娘這麽多年不離不棄,想必也是夫妻情深,她知道他的路,既然今日你爹願意說給你聽,自然是信任你的,說不說是你的決定。”

安逸南想了半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徑直搖了搖頭,下了某個決心。

“他是我爹,他能有如此抱負,我該助他才對,我以我爹為傲,自然也該信服他的安排,他要助你成事,想必自己也會繼續養心,我不該打擾他,今日就當不知道好了,一切自然發展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