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知晚急切的樣子,農戶女子有點擔心,指了指門外麵,“就在對麵的房間,賀鈺小道士那裏……哎,你幹嘛啊!”

話都沒說完,林知晚側過身子,雙手撐在硬床板上,想要起身出門。

然而,她也隻有把雙手撐在床板上的勁兒,雙手雙腳稍稍用力,便感覺到渾身上下處處關節上傳來的酸痛感,令她疼出了一身汗。

“千金小姐,你這是幹什麽呀!”

農戶女子是個大大咧咧的好心人,急忙扶著林知晚躺下來,身後墊了幾個硬邦邦的枕頭,讓她靠在床頭,這才歎聲道:“雖說有上天保佑,你從那麽高的高空中摔下來,還能得到我們道長相救,撿回了一條命,可是人都是血肉做的,你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算是受了重創,且得好生將養些時日,才能緩的過來呢!”

林知晚的視線垂落下來,看到自己露出的胳膊,從小臂到手,全都被峭壁上的荊棘劃爛的血痕,深深淺淺,由此可見,身上還能有什麽好地方。

這個時候,林知晚也無暇顧及這些外傷了。

她躺在硬邦邦的**,傷痕累累的後背被床板硌得生疼,也隻是嘶嘶倒抽著氣,強忍著疼痛,淚汪汪的看著那女子。

“他怎麽樣?”

昏迷的這一晚,農戶女子已經給林知晚擦幹淨了,雖然臉上有傷,卻也能看得出她原本傾城的容顏。

美人流淚,任誰都不忍心。

“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啊,你們摔下來的時候,他抱你抱得可緊了,他胸口有刀傷,流血過多,即便如此,他還用自己的身體墊在你下麵,你才能好好的,他現在,算是吊著一口氣吧……”

農戶女子歎息完,還驚奇的自言自語:“道長說,他流血過多,估計早就昏迷不醒了,怎麽就還能有意識保護你呢……”一抬頭,拍了大腿:“千金小姐呀,你怎麽又哭了……道長說了,讓我好好照顧你,怎麽把你弄哭好幾次……”

眼淚就像是瀑布,無法控製的湧出來,悲傷在林知晚的心中蔓延和擴散,她也全身是傷,動彈不得,沒有什麽發泄口,唯有眼淚。

她的腦海中,不斷重演著,江慕雲驚慌失措,從馬車中跳出來撲向她的那個場景……

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否則她也不想讓江慕雲陪她走上絕路。

正如江慕雲所言,曾經叱吒風雲的慕王,怎麽能落在那群雜碎手中呢?

她和江慕雲一樣,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絕不受最後的屈辱!

沒想到,竟然絕處逢生了!

光是聽農戶女子嘴裏念念叨叨,急得轉圈,林知晚的思緒被拉扯回來,勉強平定心緒,啞聲問。

“有人救他嗎?”

見林知晚不哭了,還願意說話,女子鬆了口氣,趕忙回答著:“當然了,道長出山前都安排好了,我們這裏有一位北燕的老大夫,已經百歲高齡了,他這一輩子啊,那雙妙手過過的病人,全都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女子昂首吹得天花亂墜,一低下頭,對上林知晚那雙淚盈盈的眼,嘴角抽了一下,稍稍尷尬道:“就是,就是這位公子傷的太重,尚在昏迷,單神醫想了一天一夜,想必,想必快要想出一個法子來了……”

話說到一半,林知晚的眼淚又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像是要把平生所有眼淚都哭幹淨,悲傷難抑。

“姐姐,他對我而言很重要,求求姐姐帶我去看看,我可以治好他,求求姐姐……”

驕傲淡然的林知晚,怕是沒有這樣方寸大亂的時候,也從未有過向人低頭的時候。

可眼下,她真的慌了亂了,她生怕去的稍微晚一點點,江慕雲就……

農戶女子連忙擺手,為難道:“我也想啊,可是你渾身是傷,那公子還昏迷不醒,我怎麽讓你們見麵呐……”

她煩惱的搔搔頭,又在房間裏左右踱步著。

來回走動的時候,林知晚望著女子腳下浮動的塵土,無聲的流淚。

“蘭草,她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修理她!”

正在沉默之際,一個粗橫橫的男聲在門口響起,隻見一個長相憨實的男子闊步走進來,看起來二十五六上下,結實的身板應該是常年做粗活才練出來的。

一進門,男子就擼胳膊挽袖子,衝著林知晚瞪眼又呲牙,很是不友好的樣子。

聽這稱呼,農戶女子叫做蘭草。

蘭草嚇了一跳,看到是這男子進來,便衝上去打了兩拳頭,氣得罵道:“人家千金小姐住的房間,你一個人糙漢子隨便闖進來,像什麽話!出去!”

被蘭草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男子有點心虛,卻是白了林知晚一眼,話中有話。

“你甭怕,如果誰敢欺負你,就是天王老子的地盤,我都敢闖!”

“小李子,道長幾天沒說你,你都想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蘭草不客氣的擰住了男子的耳朵,一句不符合人物形象的‘小李子’,瞬間澆熄了男子蠻橫囂張的氣焰,變成了蘭草手下任由宰割的小兔子。

“哎呦,姑奶奶,你輕點……”男子求饒。

蘭草鬆開手,順勢把他往外轟,“快走快走!”

把男子關在外麵,蘭草象征性的關上了房門,回過頭來便跟林知晚笑著解釋:“那個憨大頭啊,他是李木匠,是個老實人,隻不過一根筋……”

正說著,蘭草忽然笑了一下,跑向門口,將李木匠又拉了回來,笑臉相對。

“蘭草,你想跟我說什麽?”李木匠這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低著脖子笑得可可愛、愛。

蘭草指向**的林知晚,望著李木匠時,眼睛發亮:“要不,你背著千金小姐去賀鈺小道那裏吧?”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林知晚滿是傷痕卻柔弱惹人憐惜的美麗麵龐。

李木匠一愣,而林知晚反應很快,臉上仍掛著淚痕,已經淺淺一笑,點頭道謝:“那就多謝了……”

李木匠的表情呆呆愣愣,慢慢轉變為嫌棄,跟蘭草氣哼哼道:“我的後背,還沒背過你呢,怎麽能先背別的姑娘呢?這不行,不行不行!”

李木匠搖頭,使勁搖頭,晃得腮幫子都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