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三回頭,直到看不見那對母子倆,采蝶這才擦掉眼淚,顫聲抱怨:“王爺是不是太狠心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也隻是小聲抱怨,不過是說給跟前的季梓薇和李華君聽的。

季梓薇不說話,但心裏卻有點埋怨,她也很受不了,為什麽江慕雲可以這麽決絕的離開,難道是因為愛的不夠深?

那……林知晚的犧牲可就太不值得了!

在這種時刻,小女孩們就很容易感性。

年過半百的李華君卻看得很透徹,她也舍不得剛認回來的孫女,望著江慕雲孤傲又落寞的背影,卻也有點可憐他。

“王爺是在為梁淺爭取多一些的救治時間,沒有人比他更難過了……”

聽李華君如此說,采蝶和季梓薇恍然想起過往的一幕幕。

為了林知晚,江慕雲也做了太多。

她們的傷心不過是哭一哭,而江慕雲呢,恐怕一顆心千瘡百孔,這輩子都沒辦法治愈吧。

魚氏族長說要嚴格遵守祖宗規矩,如果承認林知晚是魚氏後人,那就不能和身為江鐸的子孫的江慕雲再做來往。

她們根本無法想象,剛才那一會兒功夫,江慕雲是下了多大的狠心和決心,才做出取舍的……

上山時,大家還有期待,下山的時候,沒有人能提起勁兒來說話。

人是有救了,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見江慕雲一路向前,沉默無言,季崇澤瞥了他好幾眼,這才忍不住問。

“王爺,萬一……那對母子是騙我們的呢?又或者是,魚氏的族長騙了我們,他們得到郡主,會有別的目的,這該怎麽辦?”

江慕雲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停住腳步,轉頭望著季崇澤,輕輕然的笑了,可空洞的雙眼,沒有一點神采。

“或許是吧……阿澤,我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越是笑,越是顯得哀傷。

那一刻,季崇澤都語噎了。

往日,江慕雲為他們所有人撐起一片天,可看到他這樣哀傷的眼神,和無助的選擇,季崇澤也無措了。

或許是魚氏族人的圈套,可他們沒有別的辦法。

說一句不好聽的,江慕雲現在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隻求魚氏能夠救活林知晚。

兩人說了沒兩句,又是失望、絕望。

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李華君忍不住多了句嘴。

“王爺,別太擔心了,咱們能找到靈仙山桃花林這裏,已經是到了小洞天的入口,找到了魚氏族人。盡管我沒有跟他們打過交道,但是我家老爺說過的,魚氏後人們很團結,他們一經驗證,梁淺就是魚氏族人,他們一定會救她的。”

李華君一路隨行,對魚氏或多或少的了解,總是能讓大家安心一些。

至少,魚氏一族會盡心盡力,不會見死不救的。

隻要林知晚能活下去,活著就有希望,就有其他的可能。

這一番話,終於讓大家舒展了眉頭。

盡管有再多不舍,江慕雲依舊頭也不敢回的往前走,快馬加鞭回到了南越。

回到慕王府,太後、季柔慧、江逸雲他們見到了風塵仆仆的江慕雲,什麽都不敢問。

晝夜不歇的趕路,再加上心裏藏事,江慕雲算是心力交瘁,臉上的青胡茬給他添了幾分沉穩和憔悴。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卻扯了扯唇角,輕聲說。

“我接下了南越的皇位,就不會放任南越不管,南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從小到大,他都以得到皇位為執念,而如今真的得到了,他卻食之無味。

可那是林知晚說的,你選擇了什麽,就得對它負責。

好,他聽他家小姑娘的。

就在江慕雲回來的第二天,太後向天下人宣布先皇的死因,以及先皇臨終前的遺詔——

皇五子江慕雲,登基為帝。

……

嫋嫋的藥香飄來,於宅裏的每一株花兒都在舒展著身姿,正是暖春時節。

她望見爺爺正坐在樹下,親切地笑著,向她招招手。

她歡快的跑過去,卻漆黑一片……

夢做到這裏,林知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了簡樸的木質天花板。

她什麽都沒反應過來,隻是聞到這時不時飄來的藥香味兒,陌生又熟悉。

除了幼時在於宅,她許久沒有住過充斥著藥香味的房間了,這裏……

林知晚的身體虛軟,好像透支了許多精力,連偏轉一下腦袋都很費勁。

她側過臉來,環掃她所在的這間房。

一張床,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以及門邊掛著兩三件粗布麻衣……十分簡單的小屋子,屋裏還生著火爐子,把這間小小的屋子燒得熱乎乎的。

火爐上麵還燒著一壺水,熱水開了,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冒著白色的熱氣。

這裏,就像是一戶再普通不過的農家。

若說有什麽特別,應當是窗邊放著的那個陶瓷瓶,瓶子裏插著幾隻盛放著的桃花,給這間屋子增添了不少姿色。

看著這陌生的屋子,林知晚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著,記憶在軍營中出現了斷裂……

她是於修遠的親孫女,因此手上也有桃花印記,她的血可以讓重傷病人立刻痊愈。

得知江慕雲無法抵禦敵兵,她便學著於修遠那樣,用自己的鮮血,救活了一萬人的隊伍。

戰場上的情況,她不知道。

她隻記得,幸好臨終前還見了江慕雲一麵,告訴她,她叫於梁淺……

不,臨終前?

所以,她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一時間,她的思緒錯亂,想得腦仁都疼,便又閉上了眼睛。

吱呀……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驚得林知晚睜眼,第一反應就是警惕的望向門口。

隻見,一對比這房間還樸素的母子兩個進來了,還端著飯菜。

婦人隻顧著把飯菜放在桌上,是小男孩看到林知晚睜著眼看他們,這便指著林知晚,興奮道:“娘親,她醒了!”

婦人轉頭看過來,也十分驚喜,一邊走來,嘴裏還念叨著:“族長還說,今天就能醒來,讓我給你送飯菜,我還不信……”

林知晚打量著這兩個看起來沒有什麽惡意的母子,卻覺得十分陌生。

這婦人精心照料著她,她的嘴唇才不至於幹裂,可許久沒有好好喝一口水,她嗓子幹的要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