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玲娜的感覺糟糕透了,男記者看似幫忙自己,實際上幫助薑飛把談話拐進了一個死胡同,當薑飛理直氣壯地擺出一副我就是一個窩囊廢的樣子時,實際上已經不可能再心平氣和地采訪。偏偏薑飛一天遭遇了兩次莫名其妙地刺殺,劉玲娜地話題稍微重一點,都會被觀眾認為是強勢地表現,對自己的平台和個人造成影響。

薑飛沒有再說話,不管桌上地三個人什麽表情,獨自端著咖啡在慢慢品嚐,一杯喝完,自己端起咖啡壺再續上一杯;服務生很乖巧,特地提來一壺剛煮好地咖啡,免得薑飛喝停了。苔絲和虞孟力都沒有說話,隻是用關切地目光看看薑飛,不時地自己也喝上幾口;劉玲娜倉促地看看,等了一刻鍾後,終於無奈地起身離開。

傑克摩斯和格布船長的采訪還在繼續,兩人的話題滔滔不絕,宛如就是在做一個專訪;米卡奇鼓了下掌,指了指幾個屏幕裏的不同人物說:“都是好演員,懂得在什麽時候做出什麽樣子,到哪座山唱哪一句山歌。”

“我們都一樣。”淵文笙的目光沒有從屏幕上移開說:“每個人每天都活在公眾的眼光下,沒有隱私,不能放肆的大笑,不能隨意地怒吼。不偽裝,還能做什麽?難道和別人談論自己昨夜跟蹤對象的陰暗麵,還是自己有時候不能承受的失敗和傷痛?薑飛、格布船長、傑克摩斯、包括那位苔絲小姐,在今天的故事裏都有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實,都有讓自己震驚不已的感受,所以不停地說話,或是不說話,都是最好的療傷。”

兩個明明完全相反的舉動,在淵文笙的嘴裏變成了同樣的情緒修複,奇怪的是米卡奇沒有任何異議,反而點頭讚同說:“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處理方式,有些人是經過訓練的,有些人則是在長期的生活中自然形成的。文笙,你看薑飛、苔絲、格布船長,誰經過這方麵的訓練,應對得猶如教科書一樣?”

虞孟力是情報專家,傑克摩斯是雇傭軍,這對兩人來說根本不是秘密,能夠成為秘密的,就是象薑飛三人這樣說不清楚或者原來是幹幹淨淨經曆的人,不知道的東西才是危險的,米卡奇認為淵文笙也是這麽想的。沒想到淵文笙搖搖頭說:“是劉玲娜小姐,你沒感覺到嗎?她每次出現的場合都是在聚光燈下,看上去是在冒險,但是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米卡奇張張嘴,忙不迭地打開車內備用的一個屏幕,把劉玲娜進入金岸俱樂部的所有監控看了一遍,隻能感歎淵文笙眼光的毒辣,私人偵探因為沒有那麽多顧忌,一心隻有案子,麵對事情的時候比警察觀察得就是細致。送劉玲娜進來的轎車不是電視台的,而是一個叫千度機械公司所有,盡管在警局的記錄良好,但是米卡奇和淵文笙都知道,那是一家專門為處理事情而設立的公司。

這種失誤說明,請劉玲娜來的那個人因為時間緊迫,沒顧得上讓劉玲娜喊出租車或是等電視台的車子,可能是一路接了采訪小組的成員,帶著儀器設備就一路狂奔而來。米卡奇看到了曙光,事情已經發生,劉玲娜早一步晚一步見到薑飛並沒有什麽大不了,關鍵是內幕,就象傑克摩斯采訪格布船長之前,還讓薑飛與格布船長見了一麵一樣。

米卡奇用力地揮揮手臂,淵文笙已經靠在沙發上說:“今夜是金岸俱樂部難得對外開放的日子,各路神仙都已經動身,能夠象你我一樣使用設備的人不是一家兩家,你說傑克摩斯想不到,虞孟力難道想不到?”

怎麽可能,不管米卡奇如何自負,虞孟力的能力還是相信的,冷靜下來一想,試探著問:“是不是你認為,薑飛上樓的那一趟就是騙局,為了滿足所有跟蹤者的好奇心,讓他們覺得秘密就在古董中。其實那個龜胄就象薑飛說得那樣,沒有一點秘密,隻是一隻魯班鎖,太混賬了,他們急於掩蓋什麽?”

“機器恐龍。”淵文笙篤定地說:“當所有人對幕後產生興趣的時候,就會對眼前的事情熟視無睹,那個藏寶圖的揭秘恰到好處,激發了人性的貪婪,圓了所有的謊。薑飛是個例外,他是受害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查到真相,所以他本能的反應是最正常的;米卡奇,你想一想,在所有的案情和間諜戰中,什麽時候出現過機器恐龍?不要管形狀。”

米卡奇的臉色嚴肅起來,一個是因為淵文笙挑明了他間諜的身份,另一個就是關於機器恐龍的回憶。那是K國的一次阻攔行動中,整個小組全軍覆沒,但是一名特工留下了機器恐龍的遺言;但是很奇怪,興許龍是神聖的動物,全球所有的機器人廠家都沒有生產機器龍的,線索因此而斷,如果淵文笙不特地提起,米卡奇一時還沒想起。

車內是一陣的沉默,淵文笙挑開了米卡奇的麵紗,本身就是存在這危險,但是淵文笙隻能賭了,在淵文笙的邏輯裏,金岸俱樂部發生的事情一定與魯達之死有關聯,對方有著不能告人的目的,淵文笙自己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查明這個案子,加上米卡奇也不行,但是米卡奇身後的情報組織行,那畢竟是世界級的諜報組織。

米卡奇也在考慮其中的得失,一隻腳已經踏在空中,自己也需要幫助;如果真是對付K國的那幫人,米卡奇曉得自己做不了太多的事情。就象薑飛,要不是運氣好的爆棚,身邊正好有傑克摩斯和武珍麗在場,現在恐怕已經躺在冰冷的停屍房,那位於薇小姐要準備在明後天開追悼會。

巧合,米卡奇搖搖頭,興許跟著薑飛來俱樂部的人中有對方的臥底,還有準備保護薑飛的人,但是按照這麽一個角度,秘密豈不還是在薑飛身上。米卡奇理出了頭緒,薑飛身上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有人要幹掉他,有人要保護他,淵文笙應該知道更多的東西;米卡奇露出笑臉說:“我們合作,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淵文笙的煙癮似乎很大,又點燃一根煙說:“我是通過我的委托客戶反向思維的,他要求我對馬丁實驗室進行調查,開了一大堆名單,全部是明麵上的人,結果是一無所獲;我和他在網上聯係,他並不著急,隻是要我繼續監視薑飛。於是我從馬丁教授的遺囑入手,今夜除了薑飛,還有一個相關的人來到金岸俱樂部,就是律師朱萬闕,他一直是格布船長的律師,也就是說,在馬丁教授生前,朱萬闕同時為格布船長和馬丁教授服務。”

米卡奇也點了一根煙,車廂內就是有抽風裝置,一時間還是煙霧繚繞;米卡奇想了想,示意淵文笙繼續說下去;淵文笙淡定地說:“那份遺囑反反複複,你也涉及其中,薑飛最後那麽堅決地退出,幸運地躲過黑暗的結局,是發現了某個真相,或者是害怕撤退。但是馬丁教授的遺囑據說也有布置,還有沒有公開的文件,會不會裏麵有不允許薑飛退出的條件。”

米卡奇會意地說:“例如某份文件需要薑飛簽字,可是薑飛不是馬丁教授的私生子,他憑什麽這麽相信薑飛。”

“是因為身邊的人都不能相信,所以陌生人反而是最可靠的。”淵文笙帶著一絲悲傷的口氣說,學生、養女、合作夥伴、公司員工都不能相信,馬丁教授才會挑選一個認識沒幾天的人,把後麵所有的不可知強壓到薑飛的頭上。淵文笙彈了下煙灰往下說:“薑飛或許足夠聰明,他察覺了馬丁教授的原意和身邊人的不友好,怕死退了出來,但是馬丁教授和朱萬闕已經排好了劇本,男主角無法改換,除非薑飛死了。”

“那朱萬闕一定有問題,除了他,應該沒人知道劇本排好了。”米卡奇肯定地說:“一切都是在薑飛與他見麵以後出的事,看那個龜胄就是一個確認的過程,確認無法再把薑飛拉回到劇本中。那麽馬丁教授一定有個合作夥伴,在監督故事的發展。”

米卡奇順口一說,把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淵文笙讚許地豎起大拇指說:“我懷疑我的這個客戶,就是那個合作者,他擔心劇本的糜爛,可能是薑飛一死,這部小說就翻篇了,馬丁教授和朱萬闕準備的另一部小說開眼,要我跟蹤這些人,就是關注薑飛的死活,與實驗室的秘密無關。”

米卡奇愉快地笑了笑,似乎回到了當年執行任務與戰友並肩作戰的時光,淵文笙的推理很有力,比自己暗示薑飛有危險的思路更高明,更接近真相。米卡奇得意地說:“薑飛的退出,是我給他的一個暗示,這小子很聰明,估計早就發現不對了,所以在我暗示以後不久,他就和一群人鬧翻,退了出來。”

原來如此,淵文笙總算弄清楚米卡奇關注薑飛的原因,不是在某方麵有證據,而是因為一件事成為同謀,米卡奇出於擔心,就象把薑飛摸個透徹,但是對方是隱士,有不可告人的隱私,這才成為米卡奇的心結。